那两人在水下行动敏捷,其中一人的臂弯已经勒住周珩的脖子,周珩正激烈地挣扎,试图扭住对方的腕子。 “小擒拿手”本是他师门绝技,讲究以寸劲抵万钧,可这是水下,周珩的力道准头都失了三分,更何况对方是比他更高明的凫水高手。 另一个穿鱼皮水靠的人已经游至周珩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执匕首,直刺周珩面门。匕首带起一股水波,足见力道之大。 危机时刻,周珩只能伸手握住迎面刺来的刀刃,大团大团的血雾在水中氤氲开来。哪怕两个杀手不能刺死他,只再需相片刻,周珩也只有溺水而亡这一条路罢了。 覃竹远远看到,再顾不得其它,她两足用力踩水,手中紧握周珩的短剑,如同剑鱼一般飞快地冲了过来。 两个杀手也看到了覃竹,可他们制住周珩,亦被周珩反制,眼见覃竹游到身前,竟一时无法脱身去对付她。一个回转,覃竹游至勒住周珩脖子的刺客身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短剑插入他的肩头 更多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那人吐了几个水泡,飞快的放开周珩。周珩一朝脱身,欺身向前,拳头重重的击在对面之人胸骨上,然后夺下匕首,反手插进对方胸前。 眨眼之间,周珩结果了一个杀手,水下重力已压得他胸口都要炸开了,可回头之时,见被覃竹所伤的刺客已经与覃竹纠缠在一处。 覃竹水性极好,对方也分毫不差,任她左躲右闪,那人手中的匕首始终不离她背后一尺之地。 周珩咬牙忍住胸口的窒息的钝痛,脚下踩水,双手分水,向刺客冲过去,那人正追逐覃竹,粹不及防,被周珩从身后抱住头颅,他挣扎着想要甩脱,周珩用尽全身之力,咔得一下扭断了他的颈骨。那人软软的沉了下去。 周珩再也无力为继,他闭着的那口气散了,又苦又咸的海水灌入口鼻,吸入肺中,挣扎了片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覃竹眼见着周珩微闭双眼,心中大急。她游过来拍着他的脸,可周珩没有一点回应。覃竹转到他身后,一只手插进他腋下,带着他飞快的向上浮去。 ———— 恍惚中,周珩只觉得眼前一条漫长漆黑的路,他独自一人,孤寂地向前走着,看不清前方,亦不知来处,只觉得走得好生疲倦,倦得他只想就此倒下,哪怕长睡不醒。 可有人偏偏不肯让他睡,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呱噪,“醒一醒,周珩。” 是个女子,是谁?是母亲?是长姐?不,都不是。他心中有些失望,那声音孜孜不倦的在他耳边呼唤。 “醒一醒,你别死,别去给龙王爷当女婿。” 是个十分清悦的声音,带着三分关切,三分害怕,还有三分的胡搅蛮缠,那声音的主人不停的用手在他脸上拍打,在他胸口按压,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胸骨都要按断了,胃中的咸水一阵一阵上涌,他终于呕了出来。 “真是好吵!”周珩无力地推开那声音的主人,手心伤口的剧痛让他清醒过来。睁开眼,覃竹苍白的脸凑在他面前,近得让他看得到她漆黑的眸子中含着两颗泪。 “吓死……吓死我了,总算把你救回来了。”覃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见周珩翻身坐起,她自己再也没了力气,仰天倒在礁石上。 周珩吓了一跳,跌跌撞撞的伏到覃竹身旁,“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覃竹仰天躺着,闭着眼,一手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我还以为咱俩都要死了。我刚刚还杀了个人,吓死我了……”原来她哭得伤心,多半是被吓的。 周珩松了口气,有些别扭的轻拍着她头上湿漉漉的黑发,“没事了,没事了……” 半晌,覃竹止住哭声,坐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都狼狈不堪,周珩的右手伤可见骨,覃竹拖着他上岸时,被岸边的礁石划了好几道口子。此时两人都浑身湿透,晚风一吹,覃竹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受伤了,我自个爬不上去,喊人救命吧。”她囔着鼻子对周珩道。 “……”周珩一顿,活了二十多年来,他还从没喊过救命。 便是这么一顿,覃竹已经急了,“算了,我自己来吧。”她扯开嗓子,清亮的声音在海边回荡。 “哥——,覃何衣——,救命啊—— ” 作者有话说: 这个结尾……把我写乐了。
第33章 失复得 周珩这辈子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手掌上的伤口足有三寸长, 已经被海水泡的发白,若是不及时救治,这只手恐怕以后都难以灵活自如。手上的伤虽然不轻, 可比起胸口的痛倒还让人可以忍受。 海水灌入肺中,虽然呕出来了, 可呼吸之间,胸肋两侧痛得仿佛要炸开。他撕开外袍一角,要缠住自己的手, 覃竹呆呆的坐在那看着, 周珩无奈,“帮我?” “啊?”覃竹如梦方醒,忙接过来给他包扎。 “怎么?吓到了?”周珩问。 覃竹的确吓得不轻, 适才一时之勇,此时脱险才觉得手脚发软,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嘴巴却渐渐硬了些, 也不知是否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不怕的, 是他们要杀你,我才会用剑去刺他。不是我的错。” 原来她纠结的是自己刚才刺伤了人。 周珩见她惊魂未定, 手还在抖,又想着适才若不是她毫无畏惧的潜下去相救, 自己这条命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觉得这女子从此跟自己有了些不同寻常关连,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安慰她。 可他从来没对着哪个女子说过安慰的话, 只得故作轻松:“别怕, 你这也算是扶危救困, 何况我好歹是个官,没人敢追究你伤人之罪。” 覃竹对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听到呼救,众人赶到时,潘季良已经吓傻了,从海塘高处一路滚着下到礁石上,若是周珩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覃何衣也很意外,他以为周珩的到来能为东南海塘的修缮带来转机,不想周珩来此不足一日就遭到伏击,尤其还连累了覃竹,见妹子哆哆嗦嗦的抱着膝盖坐在礁石上流眼泪,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脱下外衣披在覃竹身上,“阿竹,有没有受伤?” 覃竹白着脸,摇了摇头,指着他们入水的地方:“那两个人的尸体还在下面。我拿了周大人的剑,在他身上刺了一剑。” 覃何衣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到一旁吩咐了几句,几个渔帮汉子,鱼贯而入,跳到海中。 周珩吩咐,“潘大人,你带人将这附近岸边查看一番,看看可还有其它踪迹可循。”潘季良连声应是,带着几个官兵,提着灯笼,往远处海滩上去了。 周珩见覃竹脸色苍白,裹着件外衣还不住的打哆嗦,心中有些不忍,对覃何衣道:“先把她送回去吧。我等你们把人捞上来,看能否认定身份。” “不,我在这里等。”覃竹道。 “你吹了冷风,要生病的。”覃何衣劝。 “我不冷,我要看看那两个人是谁。”覃竹边说不冷,边打了个寒颤。 覃何衣向来对妹子没什么法子,覃竹说不走,他就帮着讲情:“她不肯走,不如就让她看看。” 周珩瞪了兄妹一眼,算是知道覃竹的小脾气都是被这些渔帮汉子惯出来的了。他干脆自己走到覃竹面前:“无论是谁,你都不会认识。我会将这两个人身份查出来,也不会对你隐瞒,现在你赶紧回去换件衣服,睡一觉,把今晚这事忘记最好。” 覃竹刚刚救了他的命,周珩的话就带了三分关切。他并不想尸体搬上来时,再吓到覃竹。 哪知覃竹如今有了哥哥撑腰,刚才那点怕已压下去了,好奇心又战胜了恐惧。她把身上的衣服裹紧,“我想看看是谁两次对我们痛下杀手。上次在客栈里,你还吓唬我,说那杀手是来杀我的,看今晚的情形,明明就是来杀你的。” 覃何衣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吴有钱和姜九哥便是他派去的。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急迫,三日间,两次出手,一次比一次凶险。他跟周珩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了然,看来对方已经急了,怕了,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周珩来长安镇和海塘。 现在覃何衣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把覃竹扯进来为好,多知道一份,就多一分危险。于是,他板起脸,“阿竹,我先让人送你回去,听话。” 覃竹当然不听话,她一叉腰,对覃何衣吼回去,“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想要瞒着我?”她想说你为了修缮海塘,盗取官银,情有可原也就罢了,你是我亲哥,可不要再背着我捅娄子了。 若是没当着周珩的面,这番话她定会当面吼给覃何衣听。 “听话…… ”覃何衣就只会无力的说这一句。 他幼年双亲死在海难中,被覃渡夫妇收养,兄妹两个感情虽好,他却没有半点长兄为父的样子,若说覃竹打定主意的事,何衣从来只有帮腔使力,没有反其道而行的。 现在他只好无奈的去看周珩。 周珩于是板着脸咳嗽了几声,牵得两肋生疼。“昨日有人似乎说过,什么都听我的,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覃竹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恼羞成怒:“你又威胁我,总威胁我,我刚救了你的命呢。” “嗯,多谢救命之恩。”周珩干巴巴道,真是没看出一点感激之情。“就是不知梁先生的事,你哥哥知道不知道。” 覃何衣满头雾水,“颂华?出了什么事?” 覃竹气的直跺脚,看看四周,吴有钱姜九哥又开始往一起凑,她沮丧的道:“好吧好吧,我怕了你。我走还不成吗。”她歪歪倒倒站起来,对那哥俩嚷道:“两个大男人,别嘀嘀咕咕的,送我上去呀。” 吴有钱和姜九哥答应着,过来扶着覃竹两侧,二人脚下如履平地,轻轻松松带着覃竹攀上海塘。 远远地还听吴有钱问,“咦!这位大小姐,你平日天地不拘的,怎的变得如此听话了,那姓周的给你下了什么药?” 覃竹怒斥,“我才没听他的话,我是被逼无奈。,” 姜九哥奇怪道:“不是说你刚救了他么?按理,不该他听你的话嘛?” 覃竹继续怒斥,“所以说,他不讲理……” — 覃竹被架走了,周珩扶着礁石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四周空旷无人,一览无余,两个人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把话说清楚。 覃何衣关切的问:“周大人,梁颂华出了什么事?” “这个么,你还是问你家妹子为好。总之,我实在很佩服贵帮之人。” “怎么?”覃何衣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周大人,您客气了,若夸我们一句英雄好汉,我们渔帮自诩也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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