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禄直接指上刘将军的鼻子尖,“姓刘的, 你好, 你很好!” 说话之间, 门外脚步杂乱,呼啦啦又涌进来二十来个人,都穿府衙皂衣,带着腰刀,把刘将军众人堵在门里。 覃竹这院子已经没了下脚之地,好几间屋子的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透过窗户,冒出滚滚黑烟。她也顾不得房子烧着了,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她一眼就看到了干巴瘦,穿着四品官服的知府大人被人簇拥着进了院中。 覃竹心中惊喜,虽然不知道魏锟所来为何事,可总算让她看到了一线生机。她放声高喊,“魏知府,民女覃竹,要告澶州都督蒋天南——” 魏锟绷着脸听覃竹把话又说了一遍,装腔作势的“嗯”了一声。“本府听明白了,来人,把这女子给我拿下,带回府衙,本府要审问。” 蒋禄一听,那可不成。他上前两步,大声道:“不行,这人是我们都督府要的。” 魏锟瞧了瞧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倒是很客气。“这位是都督府的将军?不知是姓甚名谁,什么职务?” “我……”蒋禄是蒋都督的侄儿,可他是个白身,没职务。 刘将军见此情形,忙上前道:“末将是都督麾下副将刘邡。” 魏锟哦了一声,“刘将军,这女子本府要带回府衙询问,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刘将军看了眼蒋禄,蒋禄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不行。” “你是谁啊?”魏锟也不乐意了。“本府乃澶州父母官,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乃是本府职责所在。我要带走,谁敢说不行?” “我说不行!”一个冷硬的声音在魏锟身后响起。魏锟一回头,蒋天南背着手,黑着脸,带着几个心腹,匆匆而来。 魏知府仿佛是会变脸的孙猴子,老脸上立刻布满笑容,躬身施礼。“呀,大晚上的,都督怎么来了,您辛苦了。” 蒋天南看了眼院中的府衙差役,讥讽道:“魏大人,你也受累呀。大晚上来与我都督府作对,竟然还敢刀兵相对?” 魏锟尴尬的笑了起来,“不敢,不敢,只是这女子向本府申述案情,本府想着要带回去审问一番,岂能容她信口雌黄,污蔑都督。” “你既知她信口雌黄,污蔑本督,还维护着她?”蒋天南冷笑一声。“魏锟,渔帮绑架人质,意图劫牢,犯上作乱,罪无可恕。他们帮众逾万,若是聚众谋反,出了民变,就凭你知府衙门里几个人,能担得起么?” 魏锟干笑了一声。“若真是如此,自然还要倚仗都督派兵维护澶州稳定。” 蒋天南不再理他,转头去看自己麾下刘将军。“刘邡,你行啊?” 刘将军听了这话,魂儿都没了。“都督,标下……” “把这群人给我拿下。”蒋天南断喝。这回,刘将军可再无二话了,他亲自提刀带着都督府的官兵冲了上去。 魏锟干瞪眼,口中不住劝:“蒋都督,我劝您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女子若是污蔑都督,下官自会审察明白,还都督一个清白。您这样……让下官没法交差呀。” 蒋天南连看都不看他,眼见着渔帮众人被逼到墙角。老贾一声不吭,每一次出拳,都有官兵被他击退。吴有钱的鱼叉和蒋九哥的短匕舞得成了一团银光,可对方长矛正克制他们的短刃。梁颂华早已力气不及,披头散发,勉力支撑,眼瞧着几个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蒋天南冷眼看着,忽然喝道:“贼子拘捕伤人,就地射杀,弓箭手——” 围攻的官军听令,迅速的退了下去,十数个弓箭手就位,箭在弦,隐而待发。 覃竹本来把芦花和李渔挡在身后,此时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真是对不住,我不该让你们来澶州。” 李渔与芦花对视一眼。李渔受伤,原本芦花哭了起来,可此时抹了把眼泪,轻声道,“阿竹姐,你做的没错,是我自己要来帮你的。”李渔点点头,“对,我也是自愿来的。” 覃竹一笑,不再多言,从袖口中抽出周珩留下的短剑。她想,我可以死,却不能落在蒋天南手上,受他那些细碎的折磨,让他有了威胁我哥的把柄。 蒋天南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向前挥出,“射——” 他命令刚一出口,忽然,“嗖,嗖”的啸声响起,一排弩·箭整齐的钉在弓箭手身前一尺之地,弩·箭力量之大,直插入青砖三寸有余,激得碎石乱飞,弓箭手纷纷向后退去。 墙上忽然人影攒动,看不清人数,来人身着暗蓝秀衣,夜色中闪着幽蓝的光。 蒋天南大吃一惊,几步退在蒋禄身后。 魏锟脸上带着些惋惜,狭促一笑,“您看,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非把他们惹出来,这回咋收场啊!” “什么人?”蒋天南怒喝。 一个声音不徐不疾,“蒋都督,兴师动众,何必如此啊?” 覃竹家半高不高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站满了手持机·弩的劲装武士,一个深紫绣衣的人在话音中,轻飘飘跃入院中。 魏锟上前两步,带着讨好。“周大人来了,下官实在惭愧,本来想着定能把这事给大人办好,就不劳大人现身了。可是这蒋都督,哎呀,他太犟,不听劝……” 周珩道:“魏知府辛苦了,剩下的是就交给我。” “不辛苦,不辛苦。”魏锟喜滋滋的退到后面,吩咐澶州府衙的差役都退了出去,把位置交给了周珩。 周珩先看了眼渔帮众人,目光与覃竹轻轻一碰,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是说,“我来了。” 覃竹眼睛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她们得救了,死不了了。 墙头有人断喝,“大梁内卫奉旨办案,院子里所有人听着,马上放下武器,如有违抗,就地射杀。” 渔帮中,吴有钱回头看了看覃竹,高高兴兴地接口道:“放了放了,这就放了哈。”他把鱼叉举起来给对方看,又扔在身前的地面上,姜九哥的匕首,连带梁颂华手里的门闩都听话的落了地。 墙头的人又喊了一遍,“最后一次警告,大梁内卫奉旨办案,院中所有人,包括澶州都督府官兵,马上放下武器,如有违抗,就地射杀。” 刚刚弩·箭的空射之力太过惊人,就是都督府的官兵也不敢相峙,众人犹犹豫豫,把刀枪弓箭放下。 蒋天南悄悄后退一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吩咐蒋禄,“等会找一切机会杀了覃竹。我会保着你,否则,都完了。” 蒋禄的心哆嗦了一下,他知道叔父说的没错,可他不知道如何能在周珩眼皮子底下杀了覃竹,但必须做。他从小跟着叔父长大,二十多年来,叔父的命令他从未违抗过,他的身家性命寄于叔父一身。他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蒋天南这才上前。“前次渔帮盗取官银,今次又图谋不轨。周大人,都督府捉拿渔帮贼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禄亦步亦趋得跟在他身后,指了覃竹,“不错,这丫头还绑架了澶州商会郑会长,意图劫牢反狱,劫走覃何衣。” 周珩看着他,脸上没一丝笑纹。“这是你的一家之言,可我要听听渔帮怎么说。” 蒋天南冷冷道:“我乃领军都督,三品命官,周大人,你纵容渔帮之人污蔑本都督,扰乱军心,可是会危及东南防务的。” 覃竹听了这话,分开身前众人走上前来,站在蒋天南面前与他对峙。 “蒋天南,你不必狡辩了,郑秋鸣已经认了,你们俩狼狈为奸,高卖低买垄断东南海塘采购石材的交易,贪了十几万两银子,人证物证具在。” 蒋天南的眼角扫过蒋禄。蒋禄一咬牙,高声骂道:“你这小贱人,信口胡说,污蔑我叔父……”他喝骂之中忽然撞覃竹,袖口中藏的短刀直取覃竹胸前。 覃竹万想不到周珩就在眼前,蒋禄竟然敢行凶。 刀锋离她胸口只有半尺,危机之时,周珩出手如电,擒住蒋禄手腕一个错劲,短刀落地。也是此时,墙头弩·箭直射蒋禄。 周珩阻拦不及,蒋禄惨叫一声被钉在地上。 蒋天南似乎大吃一惊,“禄儿!”他扑了上去把蒋禄翻了过来,抱在怀中,“禄儿,你干什么?你好糊涂!” 蒋禄尚有三分气在,听了蒋天南的话,眼角几乎瞪得裂开,满脸不可置信,“叔父……” 蒋天南垂着头,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可垂死的蒋禄看到了。那脸上透出的是残忍和决绝。 “禄儿,你是我的好孩子,听不得人污蔑叔父,叔父饶不了这渔帮的丫头,一定给你报仇。”他的手伸在蒋禄后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使力,箭尖又深了三分。 蒋禄瞪着他,口吐鲜血,气绝而亡。
第65章 她无恙 澶州城里也算一号人物的蒋六爷就这么死于非命了。以自己一条性命, 鉴证了大梁内卫言出必行,“若有反抗,当场射杀”。 满院刀兵落地, 再无一人敢动歪心思,心中都在想, 这蒋禄真是作死。 周珩站在蒋天南身后,审视着他的背影,他的肩头剧烈的起伏, 大口大口喘息着, 不知是在哀悼还是在愤怒。 “拿下蒋天南。”周珩吩咐,蓝衣内卫一拥而上,蒋天南被围在中间。 蒋天南放开蒋禄的尸体, 站起身来,脸上阴沉的如刚下过一场暴雨。他与周珩对视片刻,伸出一只手,“周珩, 拿来给我看,你有圣旨么?” 周珩神色肃然。“秀衣内卫, 奉诏督察,讨奸治狱, 有先斩后奏之权。” 蒋天南呵呵冷笑,“你无凭无据, 就敢擅动领军都督, 卸我的兵权?你好大胆子啊!” 周珩盯着他片刻,抬手, 亮给他一块红铜为底, 阳刻描金的令牌, 两条金龙翻飞,绕着四个篆字——如朕亲临。 “够了么?”周珩问。 蒋天南闭了闭眼,似是隐忍片刻,这才道:“今晚,是我侄儿蒋禄发觉渔帮聚众犯事,本督维护澶州之安危,派兵将他们拿下,何错之有?” 覃竹听他倒打一耙,恨声道:“你明明是为了杀人灭口。” 蒋天南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杀了谁?又灭了谁?我又何需杀人灭口?” 覃竹气道:“你要杀我灭口,因为我拿到了你跟郑秋鸣狼狈为奸、贪赃枉法的证据,” 蒋天南连看都不再看她,“郑秋鸣?倒是听禄儿说过,只是我却不熟。” 听他说跟郑秋鸣不熟,覃竹气的肺都要炸了,“蒋天南,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我们已经有人证物证。” “什么物证?你在我家搜出了银子么?什么人证?”蒋天南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佟娘那贱人么?” “你—— ”覃竹被他的无耻惊呆了,“你把佟娘怎样了?” 蒋天南对周珩呵呵冷笑,“周珩,这丫头疯了,胡言乱语。难道你也疯了?凭她的胡言乱语就想定本都督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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