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底找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把尚未成形、只有一个大致骨架的弩/箭和几张他自己画的图纸,他研究过钟瑜带回来的那把弩/箭,虽然十分精巧,却有些大,不方便携带,因此便打算自己做一把新的送给钟瑜。 眼下有些地方卡住了,他拿起图纸与弩/箭,又研究了起来。 夕阳渐斜,紫红的晚霞如火一般在天边蔓延开,灿烂的金光缓缓没入地平线,有归鸟从那一处虚无而明亮的地方背着光飞来,伸展开的羽翅也被镀上了一层极其瑰丽的色彩。 薛遥抱膝坐在门后,微微卷翘的眼睫颤动着:“我不像寻常女子,我耍大刀,我不会女红,还喜欢四处跑,你为何喜欢我?” 钟瑜站在门的另一头,几乎没有犹豫便道:“女子难道就应该学女红,钻研琴棋书画,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我觉得你很好,并且已经足够好了,不需要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矫饰你。我喜欢你提刀的样子,也喜欢你跳上墙头的肆意,像一只山雀,自由勇敢,明媚快意。” 薛遥没有说话,钟瑜又道:“你呢,你愿不愿意喜欢我?他们都说我是纨绔子弟,文不能行,武也不能行,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可是谁又规定男子必须能文能武呢?”薛遥听到后,轻声说道,“虽然很多人轻视你,但是在我眼里,你澄澈干净,永远都是坦坦荡荡的,你为人仗义,待人真诚,而且做事也有决心,说习武说经商,都有认真去做,我亦觉得你很好。” 钟瑜听了这样一番话,有种飘然升天之感,以至于回到自己院子的一路上,都像踩着棉花,差点跌破脑袋。 游风从院子里迎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自家公子好似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还挂着一脸傻笑。 钟府从上到下都是喜欢八卦的,此时游风早已听说自家公子向薛姑娘表白一事,见他笑成这样,想必薛姑娘是答应了。 钟瑜被扶进屋,“扑通”一下脸朝下埋进了被窝里。 游风嫌弃地摇了摇头,出门打水去了。 “那么,你也是喜欢我的?” 夏日的傍晚微风习习,蝉鸣好似歇了片刻,霞光笼在钟瑜的脸上,半是明亮,半是晦暗。 他的唇微微抿起,紧张极了。 半晌,屋内传来女子清甜美妙的声音,有点轻,但正好能让他清清楚楚地听到。 “自然是喜欢的。” 钟瑜用被子捂住了脸,捂住了那平复不下来的笑意,可是浑身的欣喜却捂不住,溢了满屋都是。 人间喜事之一,便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黄昏,钟瑜回到院子的同一时间,隔壁南宫家的门环被悠悠敲响。 正在浣衣的抿素放下衣物,闻声问道:“是谁?” “我姓方,来找你们家大小姐。”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是个不认识的男子,抿素还在迟疑,却听门窗紧闭的屋内响起了南宫青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抿素有些困惑,但还是起身擦干净了手,将捋起的袖子放下,盖住白皙的小臂。 她将门闩拿下,打开了一扇门,便见门外站着个衣衫破旧宽大的男子,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打理,面上蓄着不少胡茬,看不清相貌,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亮有神。 那人自顾自地走进来,丝毫没有进别人家的客气,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夫人。” 南宫青打开屋门,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烛火微微跳动着。 方逐歌几步并作一步,轻松地跨上了台阶,很是自然地进了南宫青的屋子。 抿素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南宫青性情有些古怪易怒,不敢多看,抱了洗衣的木盆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啧,落魄成这样了。”方逐歌进屋打量了几眼,不由感叹道。 “我早将财物都转出去了,到时候离开溆陵,自然会有你们的份。”南宫青自己摇着轮椅回到了桌边。 “那么便提前多谢你了,只盼我到那时还有命花。”方逐歌搬了只凳子来也在桌边坐下了。 “贺宵雨今日同你说了什么?” 方逐歌眉头微皱,道:“她说昨夜无意中听见了侯爷与夏轻宜的对话,当年孙家没有全死,竟逃走了一人。” 南宫青沉静的面上终于起了点波澜:“是谁?” “孙家幼子孙涯月。” “那年他不过十岁左右,是如何从关逢春与夏轻宜两人的手下逃走的?” “这我便不知道了,不过宵雨说,她可能已经找到了那孙涯月。” 南宫青惊讶道:“他在溆陵?” 方逐歌点点头,道:“说起来这人你应当见过,就是现在借住在隔壁钟府里的鸣剑派弟子何许人。” 南宫青犹疑不定,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忘了,擎风镖局与那回春医馆正好面对面,只隔了一条街。”方逐歌饮了口茶,接着道,“宵雨小时候,有一回生病去那医馆里,孙渺言叫出了孙涯月给她看病,因此她记得孙涯月耳下有块伤疤。她原以为孙涯月死了,因此瞧见也没有多想,而今听说他原来还活着,才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那这孙涯月此时回来溆陵,难道是为了报仇?” 方逐歌猜测道:“也许,否则他又何必夜闯太守府?” “可惜他年纪颇轻,不是夏轻宜与慈镜的对手。” “本以为昭明侯这回也同往年一样只带个慈镜来举办立秋节宴,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夏轻宜,这下事情可棘手多了。” “怕什么?”南宫青冷哼一声,道,“夏轻宜找了这么些年关逢春,想必并非是真心要保昭明侯,我们既然查清了关逢春的所在,那么未免不可利用一番。” 方逐歌哀叹一声:“我的脑子可不够用的,你便说怎么弄吧,将夏轻宜引过去,让他俩双宿双飞算了?” 南宫青冷眼看着方逐歌:“我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俩,这件事再容我想想。” 方逐歌拍了一下脑袋:“要不这样,反正那孙涯月也跟慈镜他们有仇,要不干脆拉过来合作算了,多个人多分胜算。” 南宫青摇了摇头:“你我都与他不熟,难保不出岔子,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沉思许久,最终在烛影里缓缓勾出了一个薄凉的笑意:“方逐歌,你最近大概得陪我演几场戏了。” 暗夜降临,圆月遥遥地挂在天边,星子疏朗,夜风轻柔。 第二日,钟瑜早早起了,在院中的棚子底下等待薛遥。 晨光熹微之中,游风从院外小跑进来道:“公子,南宫家的大小姐突然登门拜访,眼下在前堂等着呢。” 钟瑜纳闷:“这么早,她来做甚么?” 游风道:“听说是有事想请公子帮忙。” 钟瑜更纳闷了:“什么事告诉我爹就是了,怎么找我?” 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子,对游风道:“算了,我去看看,一会遥遥来了你同她说一声。” 钟瑜穿过几条廊道,到了前堂,就看见南宫青正坐在堂中,背脊挺直。 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对上钟瑜的视线:“钟公子。” “南宫小姐。”南宫青虽已有二十五六,但因没有出嫁,钟瑜便仍是以小姐称呼她。 待到钟瑜在桌边坐下,南宫青方说明了来意:“实不相瞒,钟公子,我其实是想求府上的何公子或薛姑娘帮个忙。” 钟瑜讶然:“哦?是帮什么忙?” 偏偏绕过他,难道他帮不上么? “近几日我弟弟都在外面做工,家里只有我同弟妹,昨日弟妹出去买菜的时候,不知如何招惹到了一帮无业流氓。”南宫青叹了口气,很是苦恼道,“我给了他们些钱才打发走,但是他们放话说今天还要来,我现在手头又紧,且他们个个手拿棍子,颇不讲理,我记起何公子与薛姑娘能武,便想请他们帮忙吓走那群人。” 钟瑜听罢,困惑道:“既如此,怎么不去报官呢?” 南宫青道:“那些流氓关不了几天又会被放出来,我怕到时候他们会更加过分。” “可是何大哥的伤还没有好透。”钟瑜学了几日的武,此时有些跃跃欲试,“你们别担心,有我和薛遥在,赶走一群流氓绰绰有余。” 南宫青见他答应下来,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如此,便要麻烦二位了。” 钟瑜命游风帮忙推南宫青回去,自己一个扭头,脚步轻快地找薛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弩/箭这个词被屏蔽了(?_?|||)
第25章 长巷狭窄,一头喧喧嚷嚷涌进来十余人,或是手中提酒,脚步摇晃,或是怀里抱剑,嬉笑浪荡。 这些人都是一副市井打扮,只是衣裳穿得随意,歪歪扭扭不说,上面的污渍不知留了多少天没洗。头发也是简单地捆在脑后,发丝凌乱潦草至极,蓬乱不堪。 他们大笑着挤到巷中的一扇木门前,为首一人用力地捶响了门环。 “两位小娘子,快开门,爷爷们来了!” 这语调轻佻至极,惹得身后众人哄笑不已。 正在屋内缝补衣裙的抿素眉头一跳,银针便戳入了嫩白的指尖,她神色惧怕地问身边的南宫青道:“阿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昨日那伙人收了钱以后便不会再来了吗?” 南宫青亦作出一副紧张的神情,她细细的眉毛皱起,低声安抚着抿素:“别怕,我今早担心他们还要来闹事,便去找了帮手,应当不会有事。” “帮手?”抿素有些疑惑,脑中想起的第一人便是昨夜来找阿姐的那个男人,他腰边配着一柄短剑,好像是会武的样子。 宅院外头,那群流氓还聚集着。 “再不开门,我可就砸门了啊!” 男人见久久无人来开门,拳头猛地砸在了木门上,扬声道:“给我砸!” “慢着——” 不远处传来一声喝,众人只见长巷另一头背着光走出一人,身形高挑,风姿卓越。 待他往前又走了几步,他们才看清,来人乃是一位华袍青年,手里端着一把弩/箭,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颇具几分气势。 有人将他认了出来:“哟,这不是钟家的公子么,拿着把弩/箭就来当英雄了?” “哈哈,听说钟公子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看起来倒还蛮厉害嘛。” 几人相互推搡着笑开了。 钟瑜怒极,抬手射出一只箭矢,那群人见状慌忙抬刀遮挡,然而下一刻,却见那箭矢破开风,势头十足地射进了他们身边的一株树上。 …… “钟公子,这样吓人可是不好的。”他们见钟瑜准头不行,又开始嘻嘻哈哈起来,甚至有人将刀递给身边的人,走到巷子中间,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来,往这射,我就站着不动,就这样我也不信你能射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2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