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无言,久到傅绫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地面大概有坑,马儿突然变了速度。 纪忱江在马儿跳起时,以傅绫罗心里咒骂着无耻的冷静声音,添了几分狼皮一般的温和,将声音不疾不徐送入她耳中。 “阿棠,你该知道,你确实与其他女娘不同,且不说我的心思,阿孃养大了我们几个,独独将你当个宝,我不会做叫她为难的事情。” 傅绫罗没忍住,倒抽着凉气为马背的击打轻呼,依然不肯跟他继续交谈。 全是鬼话,只她不敢怼回去咦呜呜…… 明知这人想将她吞吃入腹,脆弱不堪的荷花就搁在那铁一样的胳膊几寸之上。 与她名字相同的名贵绸缎勒得她喘不过气,颠簸也已让她疼的想哭,渐渐暗下来的夜色都遮不住她的惊惶。 夜里不用赶路,他们按照原本计划,到达了定江王府的别庄。 下马时,傅绫罗根本无法靠自己从马上下来,腿一动,钻心的疼。 纪忱江眸底闪过了然,唇角微勾,声音却多了几分歉疚,“抱歉,我身边以前没有女子,忘了女娘骑马太久受不住。” 傅绫罗咬着牙吸气,她怕疼,特别怕疼,轻微疼痛就能叫她忍不住眼泪。 但此刻,她只能用自己仅剩的倔强,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好再给他机会摔打嘲讽她。 谁知,纪忱江不摔打她,只利落靠近,单手揽过她腰肢,另一只手穿过膝弯,轻而易举就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往里走。 傅绫罗惊呼出声,使劲儿推他,整个人控制不住挣扎,“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圆月擦过佩刀附近,纪忱江呼吸沉了几分,无奈低头看她,“我不是你这样的急性子,你大可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其他人都侧头不看这边,宁音倒是想过来,奈何腿上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直接被卫喆以同样的姿势带走。 傅绫罗不想叫人看了笑话,压着嗓音愤怒怼他,“混蛋话说的倒是轻松,我心窝子都快颠到嗓子眼了,放不回去!” 纪忱江:“……”挺好,会骂人了。 见她还算精神,他也没继续刺激她。 轻而易举控制住傅绫罗的挣扎,纪忱江没想多做什么,只将她放到床榻上,准备叫武婢进来给她涂药。 他希望能叫傅绫罗吃点苦头,好明白安分在王府呆着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其他事,纪忱江现在大部分心思都还放在南疆和京都,长久的不近女色,让他确实没那么急迫。 可傅绫罗太生气了,一到了房里,害怕,愤怒还有说不清为何而起的委屈,都在被放在床榻上时,一起被摔了出来。 将她放下需得弯腰俯身,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令傅绫罗的心跳快到了极点,催生出不少胆气,叫她将一路被风怼回去的话都骂了出来。 “王上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拦我,为何要将我带出来?我又没说马上就要离开王府!” “我早晚有机会出去自己看这世道什么模样,王上在意我的抗拒了吗?说一套做一套,王上也是如此欺骗他人的吗?” “最虚伪的就是你,既然派人盯着我,自该知道我答应了阿孃,会等王妃入府才离……唔!”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让纪忱江突然沉下星眸,他突然没了纵容自己的贱骨头。 青筋勃发的手掌着细弱脖颈,不容拒绝地以唇封缄傅绫罗的愤怒,做了自己白天想,夜里梦的事情。 傅绫罗傻了,她瞪大眼,甚至震惊到忍不住微微张嘴,让灼热气息直直勾住她颤抖的唇尖。 越是震惊,她越冷静。 令她忐忑焦虑的那把悬在空中的剑,终于落下,钻入她口中,她甚至还能想,不疼,就是太烫了。 烫得她从脸颊红到脖子里面无人得见的地方,也烫得她怒意丛生,伴随着不愿承认的欢喜,注入抬起的手心。 纪忱江稍松了口,‘啪’的一声,傅绫罗巴掌甩出去,没打准,打在了他脖颈上。 此时,纪忱江还未直起腰,他挑了下眉,并未生怒,但掌着白皙的手指更平稳坚定,又一次低下头。 定江王从不白挨打,不过怕吓着她,他掌着分寸,另一只手始终没有碰傅绫罗,只落在床沿。 傅绫罗却被自己这一巴掌给打懵了,都没顾得上躲,呼吸都紊乱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打人,她知道自己力气不行,就连收拾傅家都是武婢动手。 被打的不为所动,继续以唇刀舌剑勾动狐狸心肠,只剩傅绫罗掌心火辣辣的疼,憋的心口也疼,疼到眼泪都落下来。 直到傅绫罗喘不过气,呜咽着挣扎,怕她伤到本就搓磨不轻的腿,纪忱江这才松开她,眉梢眼角都是锋锐。 但他声音含笑,带着点点暗哑:“不是心跳到嗓子眼儿了?我帮你把心窝子堵回去,现在能放心歇息了吗?” 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傅绫罗捂着唇,眼泪汪汪看着他,朦胧泪光挡不住她那双狐狸眼儿里露出的惊叹。 纪忱江哼笑出声,声音带着些令人心惊的嘶哑:“再不必说王妃这种话,定江王府要么被屠戮满门,要么急流勇退,永远不可能再出一位王妃,你生气,打也行,骂也行,别拿恶心人的话往我心口砸。” “毕竟,再好脾气的男人,也有被戳坏了心肠的时候。”纪忱江眸光深沉看着凌乱脆弱的女娘,“总会给你离开的机会,我不急,你也别急,急坏了有人会疼。” 直到纪忱江离开,阿彩拿着药膏子进来,伺候傅绫罗更衣沐浴涂药,傅绫罗还是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浑身上下都一股子乖巧呆愣气息。 不怪她突然怂下来,也不能怪她安静如鸡,日惊夜怕的靴子终于落地,傅绫罗非常冷静。 她本就不是胆子多大的人,还识时务,知道自己惹怒了对方,就当被狗咬了,她能接受自找苦吃的后果。 她只是…… “娘子,这床榻是坏的,我叫人进来,给您换一间屋子吧?”阿彩伺候完傅绫罗梳洗,要扶她上床歇息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 傅绫罗眼神扫过已经碎掉的床尾,心里又止不住抖了下。 纪忱江亲她的时候,规矩到惊人,一点没有乱动,大概忍耐得辛苦,才捏碎了床沿。 她闭了闭眼,“不必,就这样睡。” 她只是避免会出现自己负担不起的后果,今天于她而言,是容易受孕的日子。 看过那么多书,又从小在坦荡逛象姑馆的祝阿孃身边长成,还见识了纪云熙那样的奇女子,她对失.贞一事没那么在意。 在意她就不会去研习房中术,左右不会嫁人,早晚这身子都会在某个儿郎那里绽放,她不准备委屈自己。 唯独,傅绫罗接受不了的是,主动权不在她手中,不得不诞下可能跟她一般孤苦无依的孩儿。 “阿彩,我太热了,你去取些冰来。”傅绫罗轻声吩咐。 阿彩有些犹豫,“可宁音姐姐说不许您……” 傅绫罗红着眸子看阿彩,声音比刚才面对纪忱江时甜软得多:“出门在外晒了一天,我太难受了,阿彩姐姐疼疼我,我腿疼,没有冰我睡不着。” 刚被薄唇碾出几分妩媚,红透的眼角和鼻尖,令傅绫罗十分的花容月貌变作十二分娇柔怜人。 阿彩被那水汪汪的狐狸眸子盯着,这哪儿顶得住,只捂着胸口忙不迭出门。 可过了会儿,阿彩空着手回来了,表情复杂,“娘子,别庄没有冰,王上得知您怕热,说可以遣人来给您打扇,打别的也行。” 王上吩咐,要一字不漏告诉娘子,阿彩胸口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不敢想别的是什么。 傅绫罗缩了缩脖子,圆月莫名痛了下,只得含糊咽下一句混蛋,恨恨躺下。 如她所言,又热又烦躁,她半宿睡不着,临近天明才将将有睡意,却很快被人吵醒。 后天就是端午,要出其不意将祭祖安排好,无论如何得提前一天扫除所有隐患,还得给边南郡官员和文人下帖子,也得让百姓得知此事。 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卫明和乔安已快马加鞭往边南郡去。 纪忱江带着人分开走,若不是顾及有那娇气的,这会儿也已经到边南郡。 即便如此,一大早也得赶路。 傅绫罗没能如愿着个凉,却也爬不起来。 她没这么辛劳过,从大退到退心一碰就火辣辣的疼,药膏子再管用,也拦不住月中月长一片。 宁音倒是好一些,趔趄着进屋看她,傅绫罗哀哀趴在枕间抽噎,“宁音,你帮我跟喆阿兄说,我要死了,真的好疼。” 早上醒来,傅绫罗唇刺痛不已,才知道月中的不只是腿,她确实如阿孃和那人所说,到处都娇气,愁肠入骨,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强硬起来。 宁音轻咳几声,语气有点奇怪,“娘子,我令人在马上给您铺了厚毡,会好一些。” 傅绫罗不肯动,她不想再跟纪忱江共乘,不然那人还指不定怎么混账。 她愈发娇软了嗓音,只哽咽着撒娇:“我真的起不来,这要是去了边南郡,怕不是要拿命祭奠给纪家祖宗了。” 令傅绫罗梦里都牙痒的声音淡笑道:“那就不骑马了,卫喆,准备马车,我记得别庄有些打猎剩下的皮子,都铺上,让这起不来的躺着。” 傅绫罗猛地抬起头,就见纪忱江正好整以暇看她,脸噌得就红了。 “你先穿衣,过会儿我送你上马车。”纪忱江在傅绫罗明显丰润许多的樱唇上扫过,目光微沉,不动声色转身出去。 傅绫罗和宁音沉默了好一会儿,等算着纪忱江差不多走远了,傅绫罗才咬牙艰难爬起来。 她实在没忍住羞恼:“宁音姐姐,你是把嘴落王府里了吗?就不能提醒我一声?” 宁音无辜眨了眨眼,“您都顶不住王上的目光,我还比不上您敢说呢,哪儿敢长嘴。” 纪忱江对着其他人,可没有在傅绫罗面前那般温和,冷厉目光只惫懒瞥过来一眼,宁音别说嘴,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傅绫罗鼓了鼓滚烫的脸颊,和宁音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外头等纪忱江走远了些,卫喆才问:“王上,若乘马车,只怕要后日才能到,时间来不及。” 骑马可以穿林而过,马车的话,有些地方过不去,得走官道。 且不说怕打草惊蛇,被人察觉,官道路远,时间上赶不及。 卫喆心想说,就让阿棠和宁音在别庄休息多好,哪怕是马车也颠簸。 哪个他都心疼,尤其是后头这个,不得主君记挂,还得骑马,那腿伤得更严重。 纪忱江淡淡扫他一眼,“准备两辆马车,女婢在后头马车,从不见天过,来得及。” 卫喆心下一惊,“不见天?那里可有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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