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面色严肃,“遇到不见天的山匪了,他们常在这片活动,时不时会掳人上山。” 宁音脸色有些发白,“边南郡的官府不管吗?” 傅绫罗下意识看向纪忱江,纪忱江依然半阖着眸子,浑身惫懒气息不变。 待感觉到傅绫罗在看他,他才开口,“定江郡里里外外都被掌控,边南郡这边有监军,南蛮也不老实,各方势力混杂,有些事我不便插手。” 即便边南郡是定江王封地,但南疆军说起来并非定江王私军,边南郡有些官员也不是他来任命,若他干涉太多,皇庭更有机会发作。 他也不跟傅绫罗解释,从这边走就是存了剿匪的心思。 因为从心底,对于百姓苦难,说实话,他确实没那么在乎。 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命换这天下的颠覆。 之所以压制南疆,是因为纪家祖祖辈辈在这片地方,他的父族以守护百姓为己任,他身在其位,便替祖宗们守着而已。 纪忱江睁开眼,望见微微蹙眉的傅绫罗,话说得更冷酷。 “不能肯定这些人是否为了试探,但凡跑掉一个人,泄露了我的行踪,祭祖就有可能会出岔子。 到时定江王都自身难保,不只是这些被山匪残害的百姓,整个南地百姓都会陷入水火。” 他确不是个善人,在紧要关头只会则其轻重。 见傅绫罗面上似有惊惶,他慢条斯理吓唬人:“山匪一般不会直接杀人,他们需要老媪上山洗衣做饭,需要女娘上山绵延子嗣,也需要儿郎耕种田地,或者……在女匪身边伺候。” 傅绫罗想起早上的事情,面上微微发烫,偏头听外面的动静。 她也不是不自量力的菩萨,是有些担忧被滥杀无辜的百姓,但她不会急匆匆冲出去。 她缓缓出声问:“待会儿我们也要过去,该怎么对付山匪,王上可有成算?” 纪忱江:“山匪也会看情势,我们已经避开,他们就不会上前找死。” “傅女君只当自己已经离了王府,你不是要自己看看这世道?可以当我和铜甲卫今日都不在。” 说着,他露出点浅笑,注视傅绫罗,“若阿棠希望我在,那不管多危险,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傅绫罗明白纪忱江的意思,是希望她能服个软,要她有自知之明。 “不必,王上的安危和家国大事更重要,身为长御,我自不可看着王上冒险。”她平淡道,心里更冷静了些。 自知之明,她有。 纪忱江微微挑眉,笑而不语,纪阿飘只不动声色给外头打了个动手的手势。 他可以任狐狸去闯,教导她成长,可不是想让小狐狸陷入危险之中。 卫喆接到命令,立刻压低声音吩咐:“一队后退查清楚他们老窝,二队从反方向包抄,三队上山搭弓箭护卫王上安全,除了带路的,不许出现任何漏网之鱼。” “诺!”亲卫令行禁止,迅速散开。 傅绫罗就在他们不动声色消失时,叫阿彩上前。 “阿彩,我问你,你能不能在一个照面的功夫,把人杀了?” 阿彩迟疑了下,她们也都是铜甲卫训练出来的,功夫并不弱。 只是话不敢说得太满,阿彩小声回答:“若一个人的话,应该没问题。” “其他武婢也是如此?”傅绫罗没管背后兴致盎然的目光,若有所思问道。 这回阿彩毫不犹豫点头,“是。” 傅绫罗将阿彩召到马车前,探出头去,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阿彩犹豫了下,想往马车内看,毕竟王上和铜甲卫都在,她们能自作主张吗? 傅绫罗软软瞪她,“马上只有我和宁音,没其他喘气儿的,你们是阿孃给我的武婢,只听我的话就是了。” 宁音脑袋扎得更低,不敢看某个不喘气的神色。 阿彩:“……诺。” 她深吸了口气,左右王上不出声,应该就是由傅长御来做主呗? 她扬声吩咐:“所有武婢听令,护送娘子继续前进。” 武婢们虽然有些诧异,但都听从命令,护着两辆马车前行。 卫喆他们已经散开,只在暗处护卫。 山匪们上次掳去的肉票没人赎回的,已消磨的差不多,好不容易赶上市集时候,这次想多带些肉票上山。 也不管到处都是凄惨叫声,只要没死,都动作极其粗鲁地撵进木笼车锁起来。 他们也不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贵人,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不会在意这些卑贱百姓,身边也有护卫随性,隐在暗处免得被惊扰。 山匪不会上前啃硬骨头,可若是只有小女娘出行,身边还都是娇花一般的武婢,那他们自然会动心。 山上僧多肉少,漂亮女娘谁不喜欢? 守在山坳口的山匪仔细检查了下,确认只有女娘出行,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提醒前头的伙伴。 有山匪驾着马堵在山坳口,狞笑着看向马车,“好俊的小娘子,里头的也下马车,都跟着阿兄们上山逍遥去啊!” 阿彩冷着脸怒喝:“好狗不挡道!让开!” 有性子急的打马上前,一鞭子抽出去:“嘿!给脸不要脸的小娘皮,客气客气你还当——” 下一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这山匪没能说完话,阿彩直接飞身上前,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阿彩顶着满身猩红,冷声道:“凭你们,也配跟我们娘子说话,给你们留条命,既不想要,那就别要了!” “动手!” 加阿彩在内,六个武婢早就准备好,飞身而起,在山匪们还震惊的时候,刀刀凌厉,又砍了六个脑袋下来。 时值农忙,肉票又少了许多,山匪也不得闲,出来掳人的山匪也就十几个,一下子没了半数,都被震住了。 剩下的山匪都举起刀,谨慎许多。 领头的山匪黑着脸,咬牙切齿警惕着武婢,“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贵人杀也杀够脾气了,我们各过各的道,山高天阔,绿水长流,就别伤了和气吧?” 武婢们不说话,只隐隐侧身看着当头的马车。 傅绫罗轻笑了声,语气还带着几分甜软天真,“不是要让我陪阿兄们逍遥吗?可惜各位阿兄太脏,阿彩,剥了他们的皮子,我再好好与他们逍遥一番。” 纪忱江靠在车壁上,唇角笑意越来越深。 嗯,有那么点狼崽子的意思了,先下手为强,在什么世道都会令人敬畏。 阿彩脆生生应诺,所有武婢都拿着刀毫不犹豫上前。 山匪骂骂咧咧感觉见鬼了,听马车里小娘皮声音,年纪也不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小女娘。 一不留神,又留下几颗脑袋,山匪们怕了,肉票也顾不上,呼喝着上马就跑。 阿彩没管哆哆嗦嗦躲起来的百姓,只到木笼车前头,狠狠劈开石锁,“赶紧走,别脏了我们娘子的眼。” 傅绫罗不需要百姓的感激,只需要他们带着恐惧,跑快一些,别再叫山匪们逮住。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那些挑东西背包袱的百姓,丝毫没有过来叩头谢恩的胆色,都被地上的脑袋吓得不轻,撒丫子就跑。 没多会儿,周围安静下来。 马车也顺顺当当从不见天过去,傅绫罗掀开马车帘子,她和宁音都看到了那些分家的尸首。 宁音当即就有些不好,“娘子,我去后面的马车。” 她踉跄着下车,还不迭上马车,哇一声就吐了。 傅绫罗不肯转开眼神,就那样平静看着满地血腥狼藉。 她没吃多少东西,也无想吐的冲动,只是脑仁儿嗡嗡疼。 这样的血腥,她被踉跄仓皇的阿娘拽着去见过,就在定江城外十里。 伴随着浓郁桃花香气,经年不忘,令她死死记住,定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女娘。 一声轻叹落在耳畔,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将她拽进温暖怀中,“阿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我不该小看你。” 傅绫罗不说话,她只垂着眸子死死咬住唇,生怕一张嘴,眼泪就要掉下来,脑袋一蹦一蹦得疼。 纪忱江低头看着她这脆弱模样,以前只觉得无用的倔强,竟令他心口起了陌生的不适,又酸又疼。 他微蹙了下眉,亲在傅绫罗耳畔,“阿棠别多想,他们该死,你不如想想看,自己今日有多少地方有纰漏?” 傅绫罗稍稍缓过神,伸手去推他,不想离他太近,“还请王上赐教。” “好说。”纪忱江故意调侃看着她,伸手抚上脖颈,不出意外一层滑.腻冷汗。 他凑过去轻啄失了血色的唇,“先讨女君个赏,听我慢慢禀报可好?” 傅绫罗伸手捂住嘴唇,面上发烫,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忍不住瞪人。 纪忱江见她脸色终于没那么苍白,即便被勾得心里发痒,也没再冒失招惹。 “其一,阿棠该知道,保守秘密最好的是死人,你不该放那些百姓走,不必瞪我,替他们安排好庄子,他们往后日子会比现在更安稳。” “其二,你让那些山匪跑掉,可知他们老窝在何处?是否会唤了同伙杀个回马枪?你并不知山匪到底几何,这几个女婢确认能挡得住?” “其三……”纪忱江说起正事,语气比往常冷沉得多。 但见傅绫罗脑袋越来越低,他吐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算了,慢慢来,我们不急。” 傅绫罗摇头,虽然眼角发红,但声音很平静,“王上的指点是对的,绫罗非不知好歹之人,不会钻牛角尖,王上但说无妨。” 纪忱江眼中笑意加深,没忍住又将脖颈儿拉近,擒住这会说话的小嘴儿,刚才听她发狠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唔……”傅绫罗无力仰着头。 这人亲起来太狠,她喘不过气,甚至吞咽也不能,些许晶莹让马车里的动静听着极为羞人。 她推拒的双手也用不上力道,只能感觉强劲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将她心底的些微胆寒都给跳没了影儿。 等感觉到傅绫罗软下身子,纪忱江深吸了口气,放开她,将这团娇软移到一旁,偏了下身子挡住佩刀。 再亲就坏事了。 他沙哑着嗓音,如傅绫罗所愿,温声指点:“其三,既你没有出面的打算,就不该出声,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事情既然交代了底下人,就该全权交给他们,我也并未就你安排夫人侍寝一事,提过任何不字吧?” 万一真是一场试探,她总在定江王身边,以后若被人听出身份,暗处的危险总是防不胜防。 傅绫罗细细喘匀了气,躲在另一面的角落里,乖乖应声,“王上说的对,我记住了。” 艹,纪忱江深吸了口气,他身上生疼,尤其是一伸胳膊就能拉过来的距离,叫他疼得想放肆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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