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李梵清终日找寻与虞让貌似之人,豢养男宠,与男宠终日厮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也不懂琴 随便写写
第3章 心病 裴玦嘴角挤出一丝复杂的笑,道:“难怪,我还奇怪,萧子山长得并不像子逊。”原是因弹琴弹得似。 李梵清并不在意裴玦的玩笑,反而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容貌再相似也不过是副皮囊罢了。我见过与他容貌有八分相像之人,洞房之夜,红鸾帐里,昏昏暗暗,几乎可以假乱真。但是……” 但是终究不是虞让。裴玦默默在心底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还真想瞧瞧,到底有多像。”裴玦故作轻松。 李梵清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回长安回得太迟,见不到了。” 裴玦给了个眼神,示意李梵清继续说,他洗耳恭听。 李梵清拨了拨鬓边碎发,伸手转了转左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仗着与子逊长得有几分像,总妄想取而代之,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容得下?” 裴玦心中一震。在他的印象中,李梵清虽然被燕帝娇纵得有些跋扈,但一直驭下温和,从不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性子。 有些偏执了。 李梵清瞥见裴玦眸中闪过的惊惧之色,也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反而继续开起了玩笑。她道:“往日未曾发觉,如今瞧你的模样,与子逊确实也是有四五分相像的。再加上你那才华气度,我想整个大燕,应也是找不出第二人与他相似了。” 李梵清所言也不全然是玩笑话。裴家与虞家多少有些姻亲关系,往日里裴玦与虞让也是表兄弟相称。虽说一表三千里,但毕竟有些亲戚血缘关系在,说他二人样貌有几分相似,也不是无凭无据。再加上“长安双璧”的才华,这世上确实难有第二人能与虞让相比,若定要寻一个人的话,那此人也只可能是裴玦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玦不当她是玩笑,说得认真:“再相似又如何?”再相似,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何况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些年也并不是没有人如此劝过李梵清,李梵清的反应,从最初的震怒,到后来的失落,至如今,已不再有什么感觉,甚至还能讲几个风趣的笑话。 “若不是顾忌裴相,我是真的有可能纳你入府的。” 虞让与裴玦都曾做过皇子的伴读,都与李梵清有那么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有时候李梵清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明明是差不多的两个人,为何自己会对虞让更倾心。 裴玦望着李梵清春风上面的笑容。她许是真的高兴,头也歪了歪,那笑意盈盈的模样,眼尾都勾了起来,如花枝一般,而左眼角下那颗朱砂痣,便如枝头一抹桃花色。便是裴玦再自诩心如古井无波,此际也不由泛起了涟漪,颇有几分心猿意马。 只是裴玦面上泰然,依然如老僧入定一般,直教李梵清觉得无趣。 嗯,李梵清更加确定了。裴玦比她和虞让大了一岁有余,从相识以来,裴玦便是这一副石头心肠石头脸,李梵清总觉得,即使是天塌下来,裴玦也会顶着这副神情,语气平淡,老成地说一句:“无妨。” 李梵清道:“玩笑话,不是拿你与萧冲相提并论,你莫要恼。” 裴玦喉头微动,却将那话头咽了下去,改口道:“无妨。” 李梵清见他竟答了句“无妨”,不想竟这般巧合地合上了她方才的某些心思,心下一乐。 “不过我以为,你会因为他们而看不起我。” “他们?” 李梵清扬了扬下巴,那方向是曲水流觞那边,裴玦立刻了然。 裴玦道:“你贵为公主,放眼天下,应无人敢低看你。” 李梵清浅笑:“这种客套话,在我跟前就不必说了。” 裴玦低眉,又道:“景元八年时,我在西林寺,曾听住持讲经说法,住持说,‘迷时师度,悟了自度’。” “那谁是我的‘师’呢?”李梵清开口得随意,但随后望向裴玦的眼神却虔诚,如溺水者找到浮木,迷途者找到归路。 “所以,你知道你是身在‘迷’途?”裴玦对上她的眸光。 此番轮到李梵清怔怔出神,她眨了眨眼睛,做贼心虚般,低下了头,移开了眼神,将目光敛在了眼帘之下。 裴玦语重心长道:“我当然不会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是因为我赞同你的做法。□□的欢愉只是一时麻痹剜心之痛,不找到症结所在,你的心病永远不会好。” 这些道理李梵清哪里会不懂,不过是换了个人,又老调重弹了一番。李梵清再抬眼时,先头那浅浅淡淡的哀伤情绪早已云消雾散,裴玦看她这眼神,很是熟悉,知道她是嫌自己啰嗦,自然也知情识趣地寻了个由头退下。 不论如何,他与李梵清都是积年旧相识,听不听得进是一回事,但这些话他也必须对她说上一说,劝上一劝。 李梵清侧了侧身,看着裴玦那一抹月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花影扶疏之间。 兰桨在一旁替李梵清执着纨扇,见李梵清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敢开口打乱她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李梵清面色恢复如常,问兰桨道:“你觉得裴玦和虞让关系如何?” 兰桨与桂舟都是自幼便伺候李梵清的宫娥,对几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是清楚的,“奴婢瞧着,裴公子与驸马的关系,一向是很好的。”公主府上下对虞让的称呼,一直都是“驸马”。 桂舟捧了一杯香茗奉给李梵清,雨过天青的单色釉玲珑杯,李梵清呷了一口,便握在手中把玩。这颜色清清爽爽,再过两月便要入夏,若是制成薄纱穿在身上,想来好看得紧。 李梵清“哦”了一声,尾音向上,带着些怀疑,“那就奇怪了。”李梵清褐色的瞳孔在夕阳之下染上了金色,“既是关系好,闻得晋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桂舟一向心直口快,也猜道:“恐怕正是因为关系好,裴二郎心里伤心,这才不愿回长安,寄情山水罢。况且方才裴二郎也说,在寺里听住持讲经,定然也是心中不快。” 李梵清还是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双目,如狐狸一般:“我还是觉得不是这样简单。西林寺在吴山,他是景元八年正月尾离的长安,二月里去的吴山,然后拜了竹溪先生,待到四月便离开了吴山,去了宁州。晋国公府是五月出的事,他听经肯定与此无关。” 兰桨道:“可并非是心中难安方才会去听经。西林寺闻名天下,裴公子既途径吴山,又在吴山住了两个月,肯定有机会去西林寺听经的。” 兰桨的话不无道理,李梵清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还是让人去查查。”虽然李梵清自己也不愿去怀疑裴玦,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裴玦此人性子沉而多思,李梵清总觉得他身上有许多隐秘,总怕有哪一桩就和当年晋国公府谋逆案有关。 晚间回到公主府,李梵清心事重重,落在萧冲眼里便变成了公主对自己兴致缺缺。他本还想使出些本事去讨好李梵清,可他试着唤了声“公主”,李梵清抬头那刻满脸的阴翳,直教萧冲哆嗦。 在萧冲的印象中,可未曾见过李梵清这等神色。 承平公主待他们这些男宠很少摆出公主架子,总是浅笑盈盈,那双眼睛弯得和天边的月牙一样。 不过,既然今日李梵清心情不佳,他也无谓在李梵清跟前碍眼,没的惹怒了公主,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没了保障。 说来也奇,萧冲忽然想起,似乎有好些时日没在府中见到何子谈了。 月上檐角,云破月来花弄影。春夜里,静室清寂,只一灯如豆,不明不暗。 书案上堆了些书册,与笺纸杂在一处,摆放得不甚齐整。笺纸上的字迹行不行,草不草,没有字体风格,更遑论结构风骨,拆开来看单字兴许能找出几字笔力尚可,累在一处看便嫌凌乱,可想见撰者天性随意,无拘无束。 其实李梵清已经很少独自度过这样静谧而又寂寞的夜晚了。 公主府中永远不缺丝竹管弦,欢歌笑语,所以世人都谓承平公主荒唐,并不是污蔑她。 浮生只合樽前老,哪管它明朝雪满长安道,看起来,她好像确实也不太在乎虚名。 但不知为何,今日见过裴玦之后,李梵清总觉得心头有处小疙瘩,她也说不上来为何。她猜想,或许是裴玦规劝她的话起了些作用,又或许是裴玦毕竟是与她与虞让都有关的故人,见到他难免会想到虞让。 李梵清这些年沉溺声色,却也并不是真的就此自甘堕落了下去。也亏得是她这荒唐名头给她掩饰了几分,否则她也没机会在暗中网罗心腹,帮她查探晋国公府谋逆案。 李梵清眼前的案上,散落了一些书信与卷宗,粗略一扫便知,大抵是下面人的汇报。 李梵清拧了拧眉心,看来眼前事颇有些棘手。 这些年来,虽说她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但大多是些不大重要的细枝末节,如打翻了琳琅盒中的珍珠儿,这一粒,那一粒,散落在各个角落。她翻箱倒柜,虽拾起了些,但总是差一根金线,将这一粒又一粒的珍珠儿串联起来。 加上今日她又见了裴玦,总觉得他身上也有些不对劲,这更让李梵清的思绪乱上了三分。 刚刚兰桨送来了这三年来裴玦在外游历的详细行踪。其实以裴玦的名声,他这三年来踏足国朝哪一寸土地,又扬了何等才名,几乎很快便会传回长安城,这也是为何李梵清方才便知他哪年哪月去过吴山,又离了吴山去了何处。 裴玦这是把大燕有名无名的山山水水都走了个遍呐。李梵清又扫了眼纸上那些地名,总觉得这些地名风雅得都可联章成句了。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纸,连裴玦何时在何地题了哪些诗,做了哪些文章都附了上来。李梵清读了几句,不外乎云光山色,花容月貌,又翻了几篇,江河湖海,花鸟虫鱼,悉在他笔下。 确实有名篇佳句。在当世都如此有才名,想来再过几十年、几百年,裴玦也定会是青史上留名的才子。 李梵清突然便替虞让不值了。 千百年后的史书会记载虞让什么呢?他也曾有不亚于裴玦的才名,而今似乎只能入乱臣贼子的席位。 李梵清信笔,仿着史官的行文,写下一段:虞让,字子逊,京兆长安人……兰陵公主者,帝爱女也,景元七年十二月,帝赐婚,降驸马。八年,父涌密谋反事,未果。事涉晋国公府,帝震怒,以贼子反心当诛,府中上下三百余人,男子伏诛,女子没入教坊司。 李梵清也想将字写得端正,写一笔簪花小楷,初初几字,尤其是虞让的名字,她写得极慢,与卫夫人帖几乎无异。可越写虞让生平,总让她心头升腾起烦躁,甚至到最后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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