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好好过日子’,是怎么个过法?” “旁的夫妻如何过日子,我们便如何过日子。”李梵清看他故作镇定的模样,唇边粲然荡开一抹笑容,“或者,你喜欢怎么过,我们便怎么过。” 李梵清不过一笑,却已将他逼入败境,令他狼狈得溃不成军。裴玦见自己心意袒露无遗,望着她的眼神也不由慌乱地挪开了去。 “如今你可以回答,当初为何不愿接旨了罢?” 裴玦扶额道:“我不是不愿回答公主,只是这个原因,我自己一时也说不明白。” 李梵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她自问也算了解裴玦,当初自也替他寻了不少原因,却不想从他口中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 原来天生聪慧如裴玦,也会有答不上来的问题。 “那便不必回答了。”李梵清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负在身后,“来日方长,我也并不急于此时此刻。” 李梵清说罢,不等裴玦回答,脚下却朝外间走去。裴玦顺着她身影望去,以为她要离开,心急之下忙追上前去。 “兰桨,去厨房寻点吃的来罢!我都要饿死了!”李梵清掀开了一角帷幔,探出脑袋,朝青庐外不远的兰桨呼唤道。 裴玦见她语调如此明快而俏皮,只觉恍若隔世般,思绪不由荡回到少年之时。 时隔太久,连裴玦都险些忘却,其实李梵清也不过是个天性烂漫的少女,如今亦不到二十周岁。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兰桨蹑手蹑脚地避开人群,端了一大碗汤饼送入青庐中。 “公主,仔细着积食……”兰桨温言提醒李梵清道。 李梵清正饿得眼冒金星,哪里顾得了许多,只朝兰桨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公主,厨房是算上了驸马那一份的。”兰桨努了努嘴,托盘内除了一大碗汤饼,还并两盏小瓷碗。 “我来罢。”裴玦上前一步,接过了兰桨手里的黑漆朱纹托盘,“若是公主还未饱,再唤你来。” 兰桨大约也还未习惯裴玦做了自家驸马,将托盘递给裴玦时,双手还顿了顿,险些将汤饼摔了去。 裴玦挽了挽袖,半跪在矮几前,专注地替李梵清分起了汤饼。李梵清靠近了两步,微微俯下了身,她鼻尖嗅着汤饼的香气,觉得似是羊肉汤煨过的,但却并不见羊肉的膻气,当真唤醒了她五脏庙里的馋虫。 大约是听见了李梵清吞咽口水的声音,裴玦也不禁转过头去望她,笑问道:“真饿了?” 李梵清吸了吸鼻子,递给裴玦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便从他手中将瓷碗接了去。 裴玦今日其实也并未进过多少吃食,只是他大约是饿过劲了,加之不惯吃羊肉,此刻虽见李梵清用得正香,却也并未因此添得几分食欲。 他稍稍抬眼,从他的方向望去,看见李梵清的侧颜。因进食时发热的缘故,此刻她面上也染上了些红霞,如酒醉一般,瞧着有些娇憨。这一刻,忽有“秀色可餐”四字浮现于裴玦灵台之间,他不禁随着李梵清进食吞咽的动作,也咽了咽口水。 裴玦为强加掩饰,只得端起另一盏瓷碗,提起筷箸慢慢品尝起了汤饼。 才尝了一口,裴玦便皱了皱眉。即使羊汤已用胡椒去过味,可他还是吃不惯这羊膻味。他为自己盛的也不算多,不过用了三两口,裴玦便将汤碗搁回了原处。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腹中空空,才觉得肚饿。 近子时时分,外间人声陆续散了去。不多时,张得意来禀,与宴宾客差不多都已乘车归去,李梵清这悬了一日的心终于得以松快半刻。 “公主今夜是要回垂香院歇息?”张得意收了萧冲的银子,自然少不得替他打探公主的消息。 不过张得意背地里倒是没少嘲笑萧冲。他心说这萧冲也是好笑,自燕帝赐婚后,便一直提心吊胆,深怕驸马过了府之后会分薄他们这些人的宠爱。要他说,便是燕帝不赐婚,驸马不过府,公主也有半年多未曾理过他们这些莺莺燕燕了。 萧冲这担心属实也是多余得很。 李梵清不答张得意,却是先问裴玦,今夜想在何处歇息。 晚风吹拂,烛火明灭,李梵清未曾捕捉到裴玦面上闪过的那一丝寞然,只听到他淡淡开口道:“听公主安排。” “你先送驸马去原先的澄意堂歇息罢,我自回垂香院。”李梵清吩咐完张得意,又转头对裴玦道,“澄意堂你原先也来过的。我如今让人重新修葺翻新过,扩了院子,你若住得好,便重新择个喜欢的名字。” 裴玦淡淡应了一声,也未多看李梵清一眼,便随张得意而去,留给李梵清一个清隽的背影。李梵清望着他背影消失在目不可及处,自己却仍在原地伫立,若有所思。 她暗想道,她让裴玦住澄意堂,他该不会是因此生气了罢? 回垂香院的路上,李梵清忍不住同桂舟提起了此事,哪知桂舟听罢却道:“驸马应当不知道澄意堂原先住过谁罢?” 李梵清也不由点了点头。好歹也是裴相的儿子,宰相肚里能撑船,裴玦的肚量应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再者说来,其实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怕裴玦介意澄意堂住过卫收,否则她也不会大动干戈地将澄意堂的格局由里到外改了遍。 李梵清纳闷道:“那他总不至于为着碗羊肉汤气我罢?我是给他留了的,只是他自己吃不惯罢了。” 桂舟叹了口气,心说自家公主这是当局者迷,有必要让她这个局外人来点一点。 “公主,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驸马若是对公主有气,想来也应当是……” “你莫要卖关子,直说就是了,我何时怪过你‘僭越’。” 得了李梵清的恩准,桂舟更是大胆了几分。她附到李梵清耳畔,低声将她的猜想一一同李梵清道来。桂舟将这一番话说罢,还郑重其事地朝李梵清深深点了点头,以佐她的言之凿凿。 李梵清听罢,轻“啧”了一声,眉间转而深锁,面露为难之色。 这倒也不怪李梵清迟钝,她并非没想到是这种可能性。只是,当她有一瞬功夫想到这个可能时,她自己的内心就先替裴玦给否决了去。 要怪只怪裴玦这人平素架子端得太过板正,又高洁如高山千层晶莹雪般不容亵渎。 否则,裴玦中游仙窟那夜,李梵清便不会仅仅只用手替他纾解了。 “……可若我同他提此事,会不会显得我太过,呃……急色?”李梵清一句话说的是磕磕绊绊,支吾了好半晌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末了竟只能用“急色”来形容自己,令得她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这下桂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不得不承认,李梵清的担忧不无道理。自家公主“前科”太多,名声在外;而在桂舟看来,驸马这人骨子里却又极是清高,与自家公主乃是南辕北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桂舟想,就算驸马对自家公主情深似海,可想到这些时,恐怕多少还是心有芥蒂的。 李梵清叹了声:“罢了,又不是明日便和离,此事不急于一时。”这仿佛是她今夜第二次说到类似的话,总将她与裴玦之间的关系寄希望于来日方长。 李梵清回了垂香院,由兰桨与桂舟伺候着更衣洗漱。她这头才从浴房里出来,头发都未绞干,裴玦身边伺候的仆从便来垂香院传话,要请李梵清过澄意堂一趟。 李梵清不由与桂舟对视了一眼,桂舟更是大胆地向李梵清投来了个促狭的眼神,直到被李梵清厉然瞪了回去。 李梵清清了清嗓子,问道:“更深露重,驸马有何要事要请本宫亲自前去?” 那仆从道:“奴婢不知。只知是驸马问了张公公几句话,又着人去西院那边问了话,西院那头回话后,驸马便让奴婢来请公主了。” 李梵清听到“西院”二字,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西院住的都是李梵清从前那些男宠,虽说现如今也不剩几人,但她到底并未因与裴玦成婚便遣散了他们。 裴玦若是因他们而恼了李梵清,李梵清以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眼下她这些男宠还遣散不得。毕竟她还得靠这些男宠给独孤吉等人做幌子呢。 可李梵清转念又一想,裴玦是个聪明人,那副玲珑心肝较之比干都要胜过一筹,当真会因为这等小事便要深更半夜地将她请过去吗? 李梵清散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揣着这个问题到了澄意堂。 澄意堂如今比照着垂香院的规制,已扩成了个独门独院的屋苑,在北面新建了小花园。李梵清猜度着裴玦的喜好,还让人在屋后园前植了一片绿竹。 李梵清绕过影壁,才走入院中,便见张得意跪在当中。同时间,屋内也传来人声,似在争执。 李梵清眉心一跳,突然发觉这等场面当真是滑稽万分。她省起从前在宫中时,燕帝也没少在夜半三更处置过后宫之事,不外乎是妃嫔争风吃醋这等鸡毛蒜皮琐事,但三不五时地闹上一回,也确实搅得燕帝极为头痛。 这确实是李梵清头一遭体会到这种后院起火的心情。从前公主府中男宠虽多,但因着李梵清态度强硬,倒是无人敢在公主府后院造次,也就并不存在争风吃醋之事。 看这架势,裴玦这厮才一过府,便摆出了副主母的架势,是要替她整治后院啊。想到此,李梵清唇边笑意也不由更深了些。 “怎么了?”李梵清艰难地将俏脸一板,学着燕帝的模样,故作严肃起来。 “张公公收受贿赂,透露公主行踪,我以为不妥,便着人请公主前来裁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6 18:10:58~2022-05-23 15:1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端月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戏言 李梵清轻“唔”了一声,算作回应。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西院那些人有打听她行踪的习惯。这等事虽说是被明令禁止的,但即使是在后宫之中,那些宫妃也少不得要打听燕帝的行踪,屡禁不止。日子久了,燕帝大约也觉得,若教这些妃嫔知道他每晚宿在哪,或许也能消停些许,后来索性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行下效,李梵清自然也就学着燕帝对此事的态度,也从未管过这些人如何打听她每夜的去向。 张得意贪财她自然也是知道的,西院那些人每每想探询她的踪迹,都是拿银钱买通张得意才得的消息。毕竟张得意是她身边最得脸的内侍,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自然是最确切的。 裴玦见李梵清久未开口,心下已猜到了她对此事的态度。这等事在公主府或许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甚至本就是李梵清放任自流,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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