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异样,倒像是最后的分别。 他到底要干什么! “依依,你是我的妻,”男子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 “我爱你。” “不,你想要干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自己......” 柳依依心跳如雷,说出口的话愈渐模糊,而眼前的俊拔身影也看不清了。 “你又骗我......” 唇缝中溢出破碎几个字,少女彻底失去意识,软软倒在男子怀里。 孤淮凛呆滞紧紧抱着少女,反应过来时,泪顺着眼角滑落在面上留下一道清透的泪痕。 他没有办法了。 他绝不能带着娘子和他一起去赴死。 “孤二公子,” 与此同时,一道黑袍身影自洞穴森寒暗处走了出来,费渡走近身来,“将这丫头给我吧,你还有你的大业未完成。” 男子微微偏头,清雅如玉的面上带着费渡从未见过的凄哀和破碎,“劳烦费医师将我的娘子平安送往山底,交给沈忱。” 费渡蹙着眉,郑重点了点头,似想到什么,说:“孤大人如此做,这丫头醒了或是会恨你。” 孤淮凛眸色有些凄然,“恨,也好过跟着我一起死了好。” 他附身在小姑娘额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将书册塞进了少女怀里,而后缓缓松开了手。 将人交至费渡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颤的厉害,他慢慢闭上眼,苍白如纸的唇抿着,不敢再看小姑娘分毫。 再看下去,便又是极难割舍。 费渡叹了口气,若非那些个谄媚权势、狼子野心之辈,这一对有情人如何会走到这步路上。 当年清离又怎会死得那般凄凉? “孤大人,珍重。” ...... 寒冽的风呼呼吹着,有些浸人的森冷,柳依依再次睁眼时是在一辆辘辘行驶的马车之内。 “夫君!夫君!” 她似刚从梦魇中惊醒,视线匆匆一掠,那熟悉的身影当真消失不见。 豆大的泪珠顿时滑落,大颗大颗的掉,“我夫君呢?” 王嫣然面有黯色,“依依,你先再睡一觉,我待会告诉你。” “不,你现在就告诉我,”柳依依连忙攥住人的袖袍,“嫣然,你告诉我,孤淮凛呢?” “孤淮凛呢?” 少女面色苍白的厉害,肤白如玉的面此刻当真悲戚如琉璃玉器一般,一碰就会碎掉。 王嫣然阖了阖唇,道:“你先别哭,我再告诉你。” 此刻间,似是察觉到车厢之内的动静,底下辘辘行驶的马车已经停了,沈忱和费渡一同跨了上来。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悲惜,费渡率先道:“孤大人将你交给了我,嘱咐我将你安全送到麒麟军手里。” “而他自己......” 费渡眉头一紧,也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少女抬起了尽是泪痕的面,嗓音沙哑着问,“他之前下山是不是早就见过你们了?你们来到这西南庸巳州也有了些时日?” “费医师,你自那次湖月阁之后消失不见,在那时便孤身来了这庸巳州吗?” “不错,” 费渡吐了口气,“然并非孤身一身,我于几月前自宫中那一别之后便带着清离的尸首来到了此地,清离她离乡数载, 我带她回来看看。” 这十年来,确实是他自私了,守着清离的尸体,又以少女之血豢养血斛以保其肉身不腐。 然清离或许并不想这样活着,她生前爱的是萧征,活着的时候因为那些仇恨不能在一起,如今死了又因他的自私...... 费渡沉沉吐了口气,如今带清离回来见了阔别已久的故乡,也该带她回京去见见那也死去多年的臭小子了。 见少女面上的泪仍在无声的流着,沈忱道:“公子他吩咐我等誓死守护你的安全,而公子他吉人自有天象,会逢凶化吉的。” “是啊依依,孤淮凛他那么聪明,定会没事的。”王嫣然揽住了少女,安慰道:“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柳依依抿着唇没说话,手里紧紧攥着那记载着一切真相的册子,众多仁人志士追求的,为之甘愿赴死而覆灭的皆是因其中记载完成的机密。 蓦然,少女抬头问,“泥潭深处的尸首,是不是已经安全移下山了?” 沈忱微一顿,知道少女说的什么,他点了点头,“已在我们手上,公子命安全接到你后,一同去荒北寻大公子。” 话说完,岂料已是面色煞白的少女笑了笑,“他真是个混蛋。” 明明是笑着,可晶莹的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真是个混蛋呜呜......” 王嫣然忙将少女抱紧了怀里。“别哭了依依,别哭了。” “呜呜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的夫君,云端高洁的太史大人,为守护这一编纂好的书册还有掩护真龙安全移下山,声东击西,以自己的行踪为诱饵吸引所有的火力。 怪不得他和程鸣早知道阿秀是萧策的人,却迟迟不动手,原来便是在等萧策耐不住举兵进攻。 而他也早已为自己寻好了出路,最是不可能出现的费渡只怕早已在山中等待多时,等的便是今日局乱将她带走。 少女有些哭累了,待抬起头来时,却见马车之内只有她和王嫣然两人了,王嫣然见少女情况好转了些,道:“若我们早日和孤寒凛会和,便能早日去救你家夫君了。” “若是日夜兼程,需几日路程?” 王嫣然想了想,“不出半月。” “不行,太慢了,还能不能再快点。”柳依依说着,又是有些心痛,“这半月里,若是萧策对夫君私自用刑怎么办?若是他杀了夫君怎么办?” 瞧见少女眼里的急切,王嫣然连忙道:“好。我出去叫沈忱加快路程,你可别哭了。” “......好。” 山里的夜尤为漫长,黑沉沉的尽数弥漫,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不时乍现,而在另一边,萧策极及随行军士已于一处空地驻扎。 已被束住手脚关至木笼里的男子抬起了头,头顶的星光闪烁,似细碎的流沙铺成星河。 此刻他的娘子应当早已被费渡安全护到沈忱手中,只愿接下来能早日与兄长会和。 然蓦地,男子悲戚一笑,眉眼间尽是黯色,小姑娘醒来没看见自己定是哭得厉害。 依依那么爱哭,若没有自己抱着哄她,也不知最后是如何止住的。 或是她现在恨极了自己,她那么聪明,应早已猜到了自己这一番筹谋。 “孤大人这是在想你的娘子了?” 身后一道女声传来,孤寒凛冷眸微微一瞥,看见了朝他走来的阿秀。 “呵,孤大人不想说也罢,然山中那些日子与其如胶似漆,确实是羡煞旁人啊。”阿秀冷冷笑着,“如今被关在这一方天地里,孤大人可曾想过会落到如此结局?” 只见她的话却并未让已是落魄至极的男子露出稍许后悔,冷白如玉的面仍是波澜不惊。 “程鸣待你不薄,你最后竟还能助萧策做着险人于不义之事。” “待我不薄?” 女子面色有些狰狞,“可我并不这样想,你又何尝知道,日日待在那孤山里,和一‘丧气鬼’作伴是有多么痛苦?!多么恶心?!” “在山里的每一天我都期望能早一日完成任务,早日下山!谁料他竟是处处防着我,生生拖了这么些年,直到你的出现!” 女子俨然有些失控,谁料却闻男子淡淡道:“阿秀姑娘可想听一首故乡的曲子?” “孤大人这是何意?”女子稍有些诧异,孤淮凛葫芦里这是卖的哪副药? “我观姑娘身着打扮,应为娄罗迦人士,在山中原别故乡的痛苦亦使我想起了在京城时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日子。” 孤淮凛敛眸,继续道:“而今落魄至今,不若让我为姑娘用树叶吹奏一曲?” 阿秀笑了几声,原以为的鹤逸傲骨竟也不过如此。 她自林边枝叶上濯了一片树叶下来,扔向其中。 孤淮凛抬手迅即接过,阿秀噙着笑靠近了几分,长得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世间着实少见,只可惜,他的心只在那柳依依身上。 一曲始,谁料那脆弱的一叶带着疾风掠来,在幽幽的夜色下以万马奔腾之势遁入肺腑。 阿秀瞳孔睁大,胸间传来一阵剧痛,僵硬的往下看时,大股大股的血喷涌流出。 “你!” 她已是痛得说不出任何的话,捂着血流的方向弯下了腰。 “啪啪!”身后传来手掌相交的声音。 萧策鼓着手走近身来,“孤淮凛啊,你还是那般狠啊。” “王爷......”阿秀痛苦呻|吟一声,想求男子救她,谁料却是被其身后的侍卫一脚踹飞,重重击在那大树之上。 青面举着寒刀走上前,面具之下的眼毫无波澜,手起刀落,阿秀双眼紧瞪,尚不知为何却已是成为一具尸体。 “呵,孤大人想杀人何须劳烦自己动手呢?”萧策转过身来,看向手脚铐着镣铐的男子。 “淮凛啊,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的好,说你善良,可你却是比谁都狠,尤爱将人折磨的痛苦不堪生不如死,说你不善良,你又是留着人的一条贱命。” 方才以一叶造就的伤势不会造就她死,可却也离死不远了。 见人不说话,萧策笑了一声,“我也不跟你废话,柳依依呢?为何只有你一人?” 提及那女人的名讳,终将男子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身上,然却仍是冷冽刺骨,云淡风轻。 “你信不信我将你的娇娇小娘子扒光了扔军营里去?那般娇弱只怕不消一晚便是香消玉殒了吧?” 然如此之言,竟也只是换得男子微微一笑,“萧策,你不用激怒我,你找不到她的。” “倒是你说出方才狗彘不若之言,”孤淮凛抬起眼皮,“你知道你生母是谁了,也知道因何而死的。” 寒冽的话不是疑问,而是早已料到的肯定,萧策抿着唇,“不错,所以我便将那狗皇帝如今毒得下不了榻。” “他中毒进宫那次也是你下的毒?还是你们联合起来演的戏?” “哈哈哈!”萧策笑着靠近几分,“你觉得呢?” “呵,如此看来那次是假的了,他骗了你,你也便起了谋逆之心。” 萧策冷笑着没说话,然那狠厉阴鸷的眼神已给了孤淮凛答案。 “我还有一个疑问,我父亲是你杀的吗?” 却见萧策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提到此,倒是孤大人愚了,你既然已猜到答案又何来问我?淮凛啊,你算到了一切,竟是没想到凶手一直是身边人。” 一字一句而出,孤淮凛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脉络清晰,在极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 萧策说的不错,一直以来,他竭力想寻求的凶手其实一直在自己眼前,他怀疑过许多人,可竟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边人,宋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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