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冷笑一声,“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摆他面前了,他不信也得信。” 阴戾的字自唇缝而出,男子吩咐道,“让她画押。” “不!” 柳依依挣着,这般情形便如几月前一致,暗无天日的诏狱,走不到尽头的黑,所有的一切都被大雪湮没。 柳依依再阻挡不过,她强忍着哽咽,问:“所以兰台遇险当日的黑鼠,还有只留下我一人性命,押至诏狱逼供画押,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 少女泛红的眼眸泛上些许轻蔑,“逼供画押,萧王殿下声名赫赫,却惯会行这肮脏卑劣的手段。 老太史公也是你派人杀的?” “刺杀史官,千古大罪,我可不敢顶着万人唾弃的罪名行刺。” 少女勾唇冷讽笑着,“萧王好会说笑,你派人毁坏史册典籍同样乃千古罪名,你不也做的坦然?” “大胆贱婢!” 秋叶怒喝一声,正准备上去掌锢时,却被男子抬手示意顿了脚步。 正恭敬垂首时,却闻一人逼仄的脚步声循了进来。 “王爷,陛下口谕!” …… 明亮的火光,潋滟暖白琉璃纱灯婉转,宽敞明丽的房间皆亮堂堂的,置着的青花缠枝炉鼎暗香弥弥。 黑楠木架子床上的男子总算幽幽转醒,孤淮凛坐起身来,清透白皙的面上无一丝血色。 “依依呢?” 男子沉声朝面前跪着的一众护卫道:“可知她现在被关在了哪儿?” “……诏狱。”沈忱抬眸看了一眼,叩了下去,“公子,卑职甘愿领罚,当时情况紧急,卑职……” “够了!去寻人!” 孤淮凛抚了抚额角,强压住其中的痛意站了起来,步履不停往外阔步而去。 沈忱有意想阻拦,却毫无办法,公子决定了的事,自是不可能改变。 跟着前方翩跹飘转的身躯,沈忱终是没忍住问道:“公子,卑职有一事不明白。” 见男子不说话,沈忱迟疑几分,硬着头皮又唤了声,“公子!” 稍许,只闻沉沉的嗓音落下,却是并未回答那个问题。 “你听从未来夫人的命令将我劈晕带走,你说我是该罚你还是该奖赏于你?” 男子身上难掩的寒意和冷戾,自服过那药之后,他幽幽恢复了些意识,更是知道那琉璃美人想干什么。 她想顾及他的名节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独挡一切,而他忠心耿耿的护卫也竟是听从她的命令强硬将他带了回来。 沈忱紧抿着唇,“卑职有错,甘愿受罚!但卑职仍是有一事不解,公子既对今日局面早已意料,可为何又任由着处于被动的局势?” 公子向来运筹帷幄,不可能任由今日的局面将这般发生,公子转醒时,对庙外众人的带来并无过多吃惊,那反应更像是意料之中。 可他不解的是,既早已意料,为何又任由如此,最后更是打算以自己为赌,在那般情况下迎对陛下乃至百官。 “公子,你可想过那般的后果?” 若是不甚,便是名节尽毁,任人耻笑。 见男子冷眸囚着他,沈忱也无畏惧了,他便是被公子打个半死,他也要将话说明白,“公子,你做出今日之举,卑职觉得唯一的解释,便是因那柳姑娘。” 终于,前方迅疾奔走的俊拔身形终顿下稍许,孤淮凛微微侧眸,“沈忱,跟在我身边多年,你自是了解我,既你已猜到,又何须多问?” 沈忱紧紧凝眼,垂下头,“卑职逾矩了。” “走。” 孤淮凛健步如飞,此刻已无暇顾及其他。 脏腑内的冰寒早已遍及四肢百骸,浸透骨髓,对少女的担忧已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昨夜发现自己中药,之后又在那庙里看见芸娘,他便已知晓,费渡费尽周折掳走依依引他而去再以安排的刺客围杀,都是为了翌日众人发现在那山庙之内与他那芸娘的有所发生。 然如此周密计划意外的是,本该捆绑依依的芸娘却反被他的小娘子敲晕了,虽不知为何会有这变故,但他想,其中应是有人相助的。 今晨的他,已做好独揽一切的打算,利用兰台的细作秋叶将那毒和芸娘,及费渡背后之人揪出来。 如此行事,虽铤而走险,可他已有八成把握。 可最后,他的依依, 竟未想到他的依依愿为他做到如此。 孤淮凛深吸了口气,面上满是阴翳和心疼,他极力掩盖而下,问道:“你喂我那药,费医师怎么说的?” 能预料他的反应,那药更是效果奇佳,莫非是费渡给的? “卑职还未来得及询问费医师。” “那我让你好生盯着的秋叶呢?” 沈忱道:“此人果然在您卧榻之时想趁机投于香炉之中,此刻她早已出了兰台,跟她的人还未回来禀明行踪。” 正说话间,只见从亭台檐角登时跃出一身影,来人一席黑袍,稳步坠于地面。 不过稍稍,便被迅疾赶来的众侍卫团团围住。 孤淮凛微微摆手,示意侍卫放下器械,幽幽唤了一句, “费渡。”
第88章 濯清涟 ◎“你乔装成我,我亲自去。”◎ “孤大人,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费渡轻蔑一笑环了一眼四周围堵的精兵良卫,缓缓抬起手将幽黑斗篷拂开。 顷刻, 发色枯槁的老者露于众人面前,布满褶皱和斑印的面如万古老树一般纵横盘踞。 “如今朝廷已挂了悬赏令, 你倒是不怕我将你抓了禀明圣上。”孤淮凛微眯了眯眼。 “昨日所见情况紧急, 今日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费渡一笑,“孤大人莫要说笑了, 我认为咱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正说着,只闻亭台长廊转角处, 一道呼喊传了过来,“师兄!” 费医师面色大惊又含着喜悦,他这位师兄,已消失多年, 近来几个月京城虽有他的行踪, 却是人一直未寻到人,便是救公子那神药也是于箭矢飞信而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费医师瞳孔紧缩, 喜悦之余便是浓浓的烦郁了, 他及时刹住了脚步,眼前的场景宛若水火, 他也知道他这师兄如今已是朝堂是悬赏对象。 多年不见, 可为何衰老至此,宛若半脚伸进了棺材板子一般。 “公子,师兄他……” 费医师自然看见了孤淮凛眸色冷寒的模样, 他想替费渡求情, 可心里也知道, 他犯的错事实乃罪恶不赦。 孤淮凛面色稍冷, 吩咐道:“先押往地牢关起来,择日再审,他的行踪别走漏了风声。” “是!” 说罢,孤淮凛便阔步朝大门方向而去,如今一点时间不容耽搁。 蓦地,费渡骤然起声叫停衣袂翩跹的俊拔身影,“孤大人,请留步。” 见男子未停,费渡又道:“孤大人可是想去诏狱救柳依依?” 孤淮凛眼眸微冷,转过身来,“你想说什么?” 见老者只噙着隐晦不明的笑,孤淮凛抬了抬手,屏退众人。 “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行,”费渡笑着,将视线定在了孤淮凛身后的费医师身上,“他也得先离开。” “师兄,你、我……”费医师支支吾吾,面上有些忧慨,然见自家主子命令,便也得快速退下。 琉璃黛瓦,清透的日光自层层枝叶树丫映射而下,透出片片不一的光影。 孤淮凛视线落到费渡面上,“你是想说,位置已经转移了?” “孤大人果然聪明,不出意外,你去诏狱根本找不到人。不过你向来遵时养晦,举无遗策。 怎遇到那丫头的事便这般莽撞?你如此贸然前去,也不怕将自己搭了进去?” 费渡靠近几分。 “瞧孤大人这神清气爽的模样,昨夜应是花前月下,缠绵悱恻了吧?” 面前的男子俊逸非凡,然却透露着不正常的面色,精雕细琢的面白得泛着凉意,而那薄唇也是泛着极为翡丽的殷红。 这是余毒尚留于体的迹象。 孤淮凛面色平静,继尔微微勾唇,“我知那毒乃为你下,你给费医师治我那解药也未必是解药吧?” 费渡笑着,没说话。 “起初我猜不透你为何想助萧策杀我,又为何将毒下在依依身上之后有赠与解药救我,而如今你出现在兰台,我猜……” 男子顿了顿,“你是觉得萧策给不了你想要的,如是你又临时反悔来找我合作?” 清润的嗓音还带了些莫名的暗哑,但却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费渡一怔后笑出声来,“孤二公子,你果然从未让老朽失望过啊。” “你说的不错,我是曾想和萧策合作杀了那狗皇帝,然他那人实乃心口不一,”老者恣意的浊眸掠了男子上下几眼,“虽你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但好在你也算说话算话,为人清正。” 孤淮凛微冷一笑,“既如此,我还要多谢你谬赞了。” 瞧着面前男子清润笑意下暗隐浮现的寒戾,费渡不自觉微退半步。 “孤公子,那你可愿与我合作?” “你知道依依的行踪?”孤淮凛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着,“她在哪儿?” “诶,孤大人别急嘛,凭你的身份,你现在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她,不,不是救不了,而是无能为力。” “你是说——” 孤淮凛眼眸稍暗,一道厉色在眸中快速掠过,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救不了,放眼整个大邺,唯恐只有…… “你如何得知?” “孤二公子,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她性命倒是无忧,然你也知道,那丫头长得是香娇玉嫩貌似天仙,而那狗皇帝……” 费渡复尔凑近几分,布满褶皱的面阴恻恻笑着,眸中带着透骨的恨,“不用我多说,孤大人也明白。” 昏庸无道、奢靡腐化,更是沉溺酒色,任意招摇,朝堂早已是分庭抗礼,各据一方,整个大邺面上风平浪静,可那根基早已是千疮百孔。 可偏偏如斯无能之帝王,背地里却还只顾着筹谋着眼前利益,只求自己安稳。 藩王蠢蠢欲动,边境早已生起异动,却也不闻不问。 “孤大人可以犹豫,然你的心上之人可是等不得啊,那娇滴滴的模样,只怕狗皇帝……” “够了,”孤淮凛冷喝一声,沉沉道:“我可以助你查清林清离到底因何而死。” 林清离贵为妃嫔,但非死于天命,更是屈辱不已,落得那般下场最后却草草了事,最后连个墓冢都没有,不用多想,便能联想到是谁的手笔。 在宫里,整个大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费渡杀那几人,或有其当年下过毒手的刽子手,然也有江鎏利用其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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