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家的姑奶奶时惜兰还未登上太后之位便病死了。 时家的天塌了。 那段黑暗的日子,父亲不许时月影离开闺房半步,白霜每日都会将外头的消息带给她,当初太子党的政敌被彻底清算。时家有的亲戚被推上端头台,更有甚者满门抄斩,平日里玩得好的别家姐妹被扔入教坊充作官妓。 或死或流放。 她家姓时,父亲与时惜兰是堂兄妹,关系那么近逃不过满门抄斩的下场,母亲背着父亲悄悄在她房里放了白绫。说要是有消息会派人立马知会一声,叫她到时候别犹豫。 这样忐忑的日子她过了整整一个月,该杀的人全都杀完了,该提拔的人也提拔完了,新帝始终未动他们时家这一支。 她爹每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朝去,眼看着昔日交好的同僚一个一个被拖下去砍头,身子立马垮了。她更是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睡死,母亲的人来回消息,她来不及往房梁上挂白绫。 元景行登基之后第二个月,那日正是除夕之夜,一家子围拢在一道吃年夜饭,奴仆打发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个都是忠仆,做了与主人家共生死的准备。花厅里的气氛死气沉沉的。 屋外奴仆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一家子你看我,我看你,知道死期已至。父亲、母亲和哥哥们都放下饭碗出去接旨。 母亲走在最后一个,给时月影使了个眼色叫她回屋去。 她心领神会,在白霜的跟随下快步走离开花厅折返闺房,浑身颤抖地取了白绫,可是房梁可真高啊,她甩了好几下才将白绫甩上去,系了死结,白霜还给她搬来椅子。 才踩着椅子站上去,上了门栓的闺房大门就被从外推开,带刀的禁军将她抢了下来。 她被人押进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离开了家,心里悔恨想着怎么不快一步上吊,这下好了,要上断头台了,到时候被那么多人看着她头身分离,思及此处她吓晕了过去。 只不过当夜,她并非被丢上了断头台,而是进了深宫内苑上了新帝的龙塌。此后的两年,她被囚禁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再也没能见父母兄长一面。 *** “你说话呀,朕什么时候勾引宫女了?怎么勾引宫女了?!皇后这是要冤死朕不成?!”皇帝摇着她的肩胛,将她摇得回过神。 他敞着寝衣,赤着足站在地毯上,一张脸似由世间最细腻的白玉雕刻而成,轮廓分明颠倒众生。 “皇后存心污蔑朕,朕这就去写圣旨,诛你们时家九族!”元景行将人松开了转身要去推殿门。 “陛下!” 时月影忙不迭拖住了皇帝的胳膊,“陛下听错了,臣妾没说陛下勾引宫女。臣妾说的是宫女勾引陛下!” “是朕听错了?!”这会儿没了旁人,他生气起来可没那么收敛,眼睛一横像是要吃人,甩开她的双手,“好啊,你等着,你们时家明天就没人了!” “陛下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时月影一咬牙环住了皇帝的劲腰,强行将人留住了,不论他是不是假意威胁,她担不起这风险。 看他真的要去御书房,急得直认错,“是臣妾不好,口不择言惹恼了陛下。陛下罚臣妾吧,那宫女勾引皇帝也都是臣妾的错,求陛下不要牵连臣妾父母。” “知道怕了?!”元景行眉眼一横。 她屈膝跪到地上,垂首示弱,声音轻若微风拂面,“知道了......” 皇帝的怒斥声传出殿外,德乐跟着直缩肩膀,夜极深了,明日皇帝还有大朝会,若不休息好,怕是朝堂上的官员也不会好过,“天热异常,陛下可要奴才侍候着再沐浴?” 闹到现在快半个时辰,皇帝也该消停了吧,时月影撩了撩眼皮,悄悄打量。 没想到就这么生生地对上元景行吃人的眼神,“你在这儿给朕跪着自省!朕一会儿再发落!” 皇帝吩咐德乐进殿,而后朝着浴殿走去,火气甚大,边走边粗鲁地脱下宽松的寝衣胡乱扔到地上。 没一会儿德乐领着一行手捧着沐浴用具的宫人经过。宫人们不禁侧目偷瞧。 只见他们这位不得宠的小皇后跪着,身影在偌大寝殿之中显得小小一团,衣裙披散开来,垂着脑袋,发髻松松散散的,垂着脑袋像是在哭,其中属德乐最幸灾乐祸。 他是自小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看着他太子时候如何被时惜兰苛待,如何被打落尘埃送去边疆,浴血奋战,尝尽千辛万苦,最后踩着皑皑白骨登上皇帝宝座。 他对时家的恨意,丝毫不比皇帝少。之前他想不通皇帝为何不灭了时家九族,还将这个女人扶上了后位,现在他明白了。 这个女人当初贪图名利富贵成了太子妃,后太子被贬,她直接悔婚跑得比谁都快,真是天底下最势利、最没良心的女人!直接赐死太便宜她了,如此慢慢折磨才是乐趣所在。 浴殿里头,皇帝背靠着白玉池壁,冰凉的池水没过他胸膛,“皇后还跪在外头么?” 德乐把新寝衣放到皇帝手边,笑道,“乖乖跪着呢。陛下叫她跪,她怎敢不跪。违抗圣旨是抄家灭族之罪。” 元景行闭上眼眸,舒展手臂,轻嗯了声。 “陛下,今夜就让两个侍茶宫女给陛下侍夜,明日奴才亲自去内务府挑选宫人,保证出不了差错。” “不必,还是叫皇后选。” 德乐应了声是,并不太明白皇帝的意图。朝堂上的官员办事一出错,皇帝不会宽恕。皇后两次办砸了这事,惹得皇帝大动肝火,偏偏皇帝还指名要她选。 难道就为了借题发挥,训斥皇后么?这不像是皇帝雷厉风行的手段。 “那今夜,奴才给陛下侍夜。” “朕要的是皇后。”元景行幽幽道。 原来如此,皇帝是想借此羞辱皇后!德乐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让皇后充当宫女侍候陛下,最多也叫皇后没脸,皇后那扶不起墙的样子,也不会怎么难受。 宫人们侍候完皇帝沐浴就离开了寝殿。 皇帝系好了寝衣的带子从浴殿出来,“跟朕过来--” 唤了一声,时月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元景行眯了眯眼睛,在她身前蹲下。 她跪姿端正,双手放在膝上。浓密的睫毛垂下,未染口脂的嘴唇也丰盈红润,玉骨冰肌十分乖巧的一张脸。 时月影实在困倦,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身形晃了一下,急于找一个依靠。一直到前方有一道阴影,像是一堵墙,能令她好好趴着睡觉。 于是她往前依偎过去。 坚实而冰凉,就如同泉水流过的河床一般,最是解暑,她不禁继续蹭了蹭。 软软的一团,就这么缩到了皇帝怀里,发簪简单绾起的发丝将散不散的,因为过于舒适,她甚至咕哝了一声。 皇后嗜睡,宫里人尽皆知。不过他还生着气,她竟能睡得这么安稳?! 片刻后时月影辗转醒来,拧了拧眼眸,一仰头,一具宽阔的胸膛映入眼前,上头还挂着几滴清泉水珠。 她惊得往后一仰险些跌倒,“陛、陛下--” “今夜你给朕侍夜,亲眼看看朕是不是放浪形骸,睡着了也能勾引宫女!” 皇帝赌气,伸手去攥那香袖下的皓腕,看起来纤细的手腕,握上去软绵绵的若凝脂一般。
第3章 时月影被拽着往内室拖,她现在真是悔恨至极、欲哭无泪。 “你今夜就跪在这。”元景行指了指床榻边上那一小块地界。 幔帐一拉,整个龙塌就被遮得严严实实,除非宫女自己钻入幔帐,否则连皇帝的睡颜都见不着。 时月影硬撑着睁大双眸。她最擅长阳奉阴违,等皇帝睡着,她也睡。 “你要是再敢睡着,朕明日就派人去你家里,你自己思量清楚了!”幔帐之中传来幽幽的一声。 这句话,她一日要听好几遍。时月影跪直了身子,心里嘀咕道,要让她不睡着除非头悬梁锥刺股才成。 “陛下安心睡吧,臣妾清醒着呢!” 内室里放着冰,皇帝为证明清白拉实了幔帐,御用的帐子布料格外密实,透不进一丝风,大暑的天,里头定会变成蒸炉。 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时月影听着里头动静,皇帝没睡,她暂时也不敢睡。 “你上来,给朕扇风。” 皇帝唤她,时月影一个激灵,“臣妾撩起帘子?外头凉快。” “不许!朕入寝时,幔帐必须放下!一丝风都不许透不进来!”幔帐里传来的话语掷地有声。 她只能找来团扇,脱了鞋小心翼翼爬上龙塌钻入幔帐之中,里头果真热得跟蒸炉似的。 皇帝侧卧着,额头沁出薄汗,上身的寝衣被甩在了床尾,宽阔的胸膛肌理匀称。时月影跪坐到他枕边,轻摇团扇给他皇帝解暑,“再过两个时辰陛下就要起塌了,这会儿快睡吧。” “近点扇。”元景行闭着双眸,咕哝一声。 时月影听命,她也热啊,明明外头的冰块硕大而解暑,他到底在倔强些什么呀。 她自行褪下罩衣,露出里头月白色的齐胸瘦长裙来。 “叫你扇风,你脱衣裳?”元景行怒斥道,“你是不是也打算诱惑朕?!朕明日还有大朝会,你选错日子了!” “臣妾也热啊......”时月影甚是委屈,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皇帝误会了。 皇帝眯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双眸,“什么香?” “扇子上的檀香,有助眠之效。”时月影如实回答。 皇帝坐起,“不是。” 昏暗的幔帐内,她清晰感觉到皇帝的身形朝着她靠了过来。 男人轻闻她鬓边,分辨香气的来源。薄唇骤然靠近,只要再动分毫,就要碾住她的唇了。她跪坐在龙塌角落,僵直了身躯,连带着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红润的双眸看向皇帝,只看见他坚毅绷紧的下颚。 不习惯与他这样的亲密接触,时月影揪紧了扇柄。 被掳进皇宫的当夜,元景行就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次日,他就赐予她皇后之尊。 她自小在贵女的礼仪教养中长大,又是被掳进皇宫的,对男女之事还来不及通晓,被逼着一夜长大,那夜之后,侍寝更成了她的噩梦。 每一次她都僵着身子,每一次她都会哭。元景行不依不饶,时常折磨得她通宵难眠,他自己好几次上朝迟到。 她觉得元景行只是想将这多年来所受的苛待折磨尽数还到时家人身上,而她极其不幸地成了被他选中的那个人,留着她父母和兄长的性命,也只是为了牵制她,叫她不能去死罢了。 后来他见她次次都哭,大概也觉得无趣,只在每个月初一招幸她,并且免去次日的朝会。 群臣们得了这一天假自然欢喜,并无人深究原因,只当是新帝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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