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一队也因宋明钰受伤而憋着一口气,此时再上场,竟人人都比之前都要狠了几分,明明是女子,却打出了男子的力量和气势。 看台上的人声声叫好,柳木樨也激动得站起来,手舞足蹈的,恨不得自己上场去冲杀。 严辞却早已坐下来了,又是那一副平静模样,但眉头紧皱,身体僵直,一双手紧紧握着,一动不动盯着场上比刚才勇武了好几分的红色身影。 刚才宋明钰那一摔没受重伤不过是侥幸,她竟不以为惧,还更添了胆气,万一下一个受伤的就是她呢?马球场上就是男人也常受伤,更何况像她那般纤细的身子! 他想,要是他没离开,一定不会让她打这马球了。 半个时辰后,女子马球赛结束,聂蓉这一队夺了魁。 场上女子欢呼,她也兴奋地笑了起来,原本就妩媚的脸这一笑更是艳压群芳,美丽不可方物。 拿了彩头,女子们离开马球赛,一队杂戏班子就进了场,聂蓉去更衣室时,往回望一眼,意外就在某个凉亭内看见了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也看见她,朝她招手笑了笑,聂蓉赶紧去换衣服,换完就去找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身旁除了丫鬟,还有一个青衣男子。 这男子聂蓉之前在公主府见过一次,名为顾临风,不只长得眉清目秀,而且通音律,能编谱作词,编的琴曲很好听,而且这人说话很养人心,总能让人开心,聂蓉见了他,才知道柔嘉公主为什么爱上了养面首。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这次她过来, 顾临风正给公主剥葡萄,见了她,开口道:“聂娘子刚才在场上当真是英姿飒爽, 巾帼不让须眉。” 聂蓉笑道:“这是宋姑娘不在,才让我抢了风头。” 说完看向柔嘉公主:“公主刚才去看了明钰吗?她脚怎么样了?” 柔嘉公主回道:“脚踝脱臼已经接上了,膝盖和胳膊都有些擦伤, 不严重,但这下她要被关在屋里半个月了。” 聂蓉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李含玉故意的。” “这事扯不清, 明钰爹娘也不能去找瑞王要说法,以后别再和她一起打马球就是了。”柔嘉公主说。 聂蓉无奈道:“自然是不能再和她一起打马球,可明钰却不一定听,说不定还要主动去约人打呢!” 柔嘉公主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说得是, 就她那个性子……”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 朝聂蓉道:“上月我进宫去见了太后,提起了你们家糕点铺子, 你猜怎么着,太后竟知道你师父,还说她有双巧手。” 聂蓉一听与铺子有关,分外高兴, 连杂戏也不想看了, 立刻细问起来。 等和柔嘉公主聊完,马球场上杂戏还在演着,但许多宾客都已经离开看台了, 她暗暗往那边凉亭上扫过去一眼, 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再仔细看找寻了一圈, 果然早已不见他的人,这才确定他是真的离场了。 心中一阵黯然,她起身离开马球场去看了眼宋明钰,最后才乘马车回聂府。 马车行在路上,车外正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这一日,她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人家早就放下了。 第二,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就算两人同在京城,也极少有机会见面,哪怕如国公府今日这般盛况,他们也只能互相知道对方到场了而已。 所以……她是真的不用再想那么多,他回不回来,不关她什么事。 严辞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找严皓。 严皓在春闱上落了榜,书院也放了长假,如今他闲在家,每日都作着一副垂头丧气、羞愧难当的样子,可现在严辞进他院子,却见他正逗着一只新养的鹦鹉,乐得哈哈大笑,一副没心没肺的纨绔公子作派。 严辞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一回头,就像见了鬼一样连忙往后退,又去边上找书,发现没有,才赶紧朝小厮呵斥道:“我书呢,你们给我放哪儿去了?” 严辞淡然道:“不用了,我今天不是来问你读书的事。” 严皓松了口气,小心道:“那是……” 严辞这才满面严肃道:“你嫂嫂和柔嘉公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严皓一听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便彻底放下心来,想了想,回道:“很久了吧,得有一两年了。” “关系很好?”严辞问。 严皓说道:“应该是,据说柔嘉公主还亲自去过嫂嫂铺子里,而且有次柔嘉公主生病,嫂嫂去探望,在公主府上过了一夜,能留宿,那肯定是很好的交情。” 严辞脸色明显黑了下来,皱眉半天,问:“那她……没和那柔嘉公主学吧?” 严皓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学什么,连忙回答:“那肯定没有,没听说,再说嫂嫂还是挺洁身自好的,就她那铺子,其实慕名去看她的人很多,但她知道后就多数都待在后厨了,绝不会用美色来招揽生意。” 严辞其实早知她绝不会那样,但听严皓这样说,还是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想,为什么她要和那柔嘉公主来往?刚才还和那丢人现眼的白面男宠同坐一处,还与之笑谈,像什么样子! 那柔嘉公主的声名他早有耳闻,据说府上有人专门为其收罗男人,年轻英俊是首要,其次是稍通文墨,性情遭人喜欢,最后,还要让婢女试一试床上功夫,及了格方能送到公主面前。就这样,除开那些露水情缘之后被赶走的,柔嘉公主府上长期就养着数名男宠,简直就是个淫|窟,她与柔嘉公主来往,还在公主府上留宿,就算她自己洁身自好,别人又怎么看她? 而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长得又那般绝色,万一就一时不慎,被人用甜言蜜语哄骗了呢?他记得清清楚楚,她最喜欢那些情诗情话,山盟海誓的,正经人不会这些,那种想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却是最会了。 他在亭中踱起步来,心急如焚,转瞬间,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因她与柔嘉公主往来而生了这么多担心和猜忌,那沈知仪难道不会?就算沈知仪相信她,那沈家人呢?沈家自诩,怎么会容忍自家儿媳有这种名声? 沈知仪的确对聂蓉痴情,可就他那样温吞的性子,是决计没那个魄力力排众议娶聂蓉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劝沈家人,但沈大人那个人可不是那么好劝的。今日聂蓉去找柔嘉公主,宾客们都能看见,那沈大人今日也在,肯定也能看见,他儿子再要和他说想娶聂蓉,他一定勃然大怒,让他儿子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聂蓉一定嫁不成沈知仪。 她既然嫁不成沈知仪,那自己是不是就…… 严辞脸上微带了喜色,朝严皓道:“少学些斗鸡走狗的事,专心念书,备考下次恩科。” 严皓连忙作保证:“好,我一定专心念书!” 严辞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脚步轻快地离了晓风楼。 严皓在后面诧异地看着他的身影,心想大哥竟然没狠狠斥责自己不读书,而就这么轻飘飘提了一句?他落榜还有心情逗鹦鹉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哥是记挂着嫂嫂的事,还是对他绝望,不想管他了? 嫂嫂?为什么他叫嫂嫂,大哥说“你嫂嫂”说得那么顺口,可聂长博却当他是仇人呢?侯府和聂家,关于这关系的认知,好像不太一样啊。 …… 琼林宴之后,便是新科进士的授官,科举重要,但科举过了,这步入仕途的第一个官职也不可小觑,毕竟是后面一生官途的起点。 进士们在京等待授官这段时日也没闲着,各显神通,有的在打点关系,有的已经成了朝中官员东床快婿,聂谦最爱钻营这些事,但儿子聂长博是探花,起点比普通进士还高一截,聂谦却是举人出身,现在也只是个没有重权的六品闲职,有些够不上,他便将主意打到了聂蓉身上,想她利用和国公府、公主府的关系,替聂长博谋个好差使。 聂蓉却不愿意,宋明钰和柔嘉公主都是不问朝政的女人,若拜托她们,她们也要去拜托别人,自己和她们相交不过是互为欣赏,沾上这些事,她又要用什么去还? 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朝中倒先有了官员变动,副相王存义上书力主变革军制,要提高从军者地位,皇上同意了,同时让严辞任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虽不如从前御史中丞那般直接听命于皇上,对满朝文武有监察之权,但品级却已是四品,而且他与王存义是改制派的中流砥柱,此番皇上同意改制,严辞几乎就成了参知政事,既是丞相王存义的左榜右臂,显而易见,也是未来的丞相。 此番变动下,京中各衙署就有了许多空缺,许多衙署便去吏部挑人,将目光投向了这一批新科进士。 作为探花的聂长博被好几个地方看中,吏部让他自己选一个,而这里面最让人眼热的,便是兵部的一个架阁文字的职位。 这职位小,所处理也就是整理文书档案之类的事,但它是兵部,碰上这么个变革军制的时机,若有机遇,几年后便能有所作为了。聂长博不傻,这位置他自然想要,可这样的话,严辞就成了他顶头上级。 他不想在严辞手下做事,可因为他就放弃眼前的大好前途,他又觉得可惜,犹豫了两日,终于忍不住到了九娘糕点铺,想问一问聂蓉的意思。 聂蓉这几天正潜心琢磨着给太后的糕点,在后厨试验着配方,见弟弟过来了,便放下了活,和他一起到了后院。 聂长博说兵部职位的事,顺便也说了这次变革的大致规模,可以说,不论成败,最终这一次变革都会影响到国运走势,记上史册,成为当朝的重大举措。 聂蓉听他说,心里便明白,严辞再也不会被人骂酷吏了,他会成为肱骨之臣,国之栋梁,他自身的成就,兴许要盖过他祖上为他挣来的爵位。 捻了捻自己指甲缝里来不及洗干净的面团,她问:“兵部招新,这个官职需要上报到兵部侍郎那个位置审批吗?他们择中你,他会不会知道?” 聂长博想了想,回道:“这职位不过是个八品,理应是不需要兵侍审批的,而且他才到兵部任职,变革之事又是重中之重,肯定无心来管这些小事,我猜想他是不知道。” 这下聂蓉也和他一样犯难了,如果这事他知道,兴许还能去试一试,如果不知道,万一日后才发现…… 而且她想的还比弟弟更多一些,之前她离开侯府,自认没朝他使过脸色、也没向他说过一句狠话,是没有得罪他的,而他也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就对长博有什么芥蒂,可他以后娶妻了呢? 那新任侯夫人若知道前任侯夫人的弟弟在夫君手下做事,怎么能欢喜? 就算严辞当初对她有些歉疚,如今那歉疚也散了,有新人在旁边吹些枕边风,落两行泪,他哪里会管长博的前途,说不定为了哄妻子高兴,随口就将弟弟踢去了别的地方,那倒时,便不是弟弟能选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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