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颐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属于吃醋范畴了,这完全是旋转起跳,硬去接天边的飞醋啊! 两年不见,他怎么变得如此难以沟通? “我……” 面对裴振衣密集的找茬行为,宝颐少见地词穷了,干脆把头一低,眼不见为净。 裴振衣拉过宝颐的手,翻开她的手心。 果然,一对柔荑被春夜的幽冷井水泡得通红,还起了泡,皮肉可怜兮兮地皱起来,昔日玉雕似的细嫩小手,此刻竟惨不忍睹。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今后莫要再碰冷水了,”他道:“寻常姑娘洗衣做饭,是为贤惠,但这事由你做,只会显得滑稽。” 金丝雀怎么能洗衣做饭呢?她就应该被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娇养着,老老实实,漂漂亮亮地待在金笼子里,发出婉转可人的鸣叫,唯一的功课就是梳理自己美艳的羽毛。 “我知道了。”被冷水伤了羽毛的金丝雀低声道。 “有什么短缺,直接告与院子里的仆妇,嫌伺候的人不够,就让他们再去买几个。” 他强调:“我不缺银子。” 宝颐眨巴眨巴眼,满怀期待:“那大人可不可以采买原先侯府的下人呀?杏花儿桃花儿,她们……” “不行。”裴振衣冷冷道:“她们还押在官奴所,没到发卖的时候。” 宝颐低低哦了一声,又想起在教坊司里的姐姐们,于是道:“我的二姐姐和三姐姐还在教坊司,大人赎我一个也是赎,赎她们也是赎,不如……” 顿了一顿,宝颐鬼使神差地补充:“赎她们俩需要费的银子,应该不如赎我多的。” 裴振衣方生出两分怜惜心疼来,顿时被她险些气得吐血。 “你当我是开粥铺善堂的吗?”他恶声恶气道:“你不介意与姐妹共侍一主,我却没这份心思。” 她心里装着那么多人,狱中的亲人,从前的仆婢,关系泛泛的姐妹,不论是哪个都比他来得重要。 裴振衣顿时胸口一闷,自己放下镇抚司一摊子公务,破天荒地不到黄昏便下差,策马疾行回府,上赶着一样,她却满心记挂着不相干的人,还为了他们,对他曲意逢迎,讨价还价上了。 到底是个笨姑娘,做金丝雀都没个金丝雀的模样。 见主人没反应,金丝雀憋着一股气,硬是上来邀功。 她柔弱地吸吸鼻子:“那便算了,对了,我还洗了你的被褥,张姐姐说我玷污了你的床榻,要把这些都浆洗了才是。” 她讨好地指向院子里的晾衣绳:“看,是不是特别干净?” 裴振衣不关心她洗得怎样,反而皱起眉,转头看向身后的张蔓若。 后者自见到裴振衣冲向宝颐,将她抱离井边时,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此刻正呆若木鸡,哆嗦着嘴唇,不可置信地望着裴振衣钳着宝颐胳膊的那只手。 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到,他捉着那姑娘手腕的姿势是一种极具占有欲的捉法,不但紧箍着不放开,甚至将她整个人都往怀里带了几寸,生怕她逃跑了似的。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傻子都瞧得出两人间氛围古怪,若即若离地黏着情丝,一个刻意冷漠,实则牢牢把对方拴在身边,一个假意逢迎,其实语调中带着自然的亲昵,这两人站在一处时,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们一样,她只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看到这刺心的一幕,张蔓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一场尚未交锋就已分出输赢的战争,她以为自己与落魄的侯府姑娘有一战之力,殊不知,自己连上场竞技的资格都没有。 这怎能不让人绝望。 她眼圈微红,转身跑远。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诈骗事件 小裴:这间屋子里只能有我一个贤惠人 -感谢在2022-05-04 07:55:29~2022-05-05 09: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ps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张蔓若芳心破碎, 掩面而去,裴振衣只当她自己告辞,对此无动于衷, 只淡淡让下人送她一程。 反而是宝颐心中生出几丝不好意思来:“张姐姐人很好,今日见我衣冠不整, 她还给我送了些衣服。” 宝颐不提及,裴振衣还没有注意到她的穿戴,这时才想起细看她的衣裳, 一看之下,又是一阵无力涌上心头。 挂在她身上的外衫形制松垮, 印花暗沉,料子普通, 这样一打扮,生生将她衬老了十岁,且她头上只胡乱扎了条辫子,用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一根细带子固定着,亏得她长得好,不然与乡野健妇何异? 平时最要漂亮,哪怕出门伸个懒腰都要打扮齐全的人, 在他的宅院里居然卸了钗环, 假作一副贤惠模样,她是猜他喜欢这样?还是只配让她素面朝天地洗衣服? 裴振衣一言不发,翻开她的衣领。 宝颐嗷地惊叫一声:“裴大人做什么!起码要先回房呀!” 裴振衣的手指并未接触她的皮肤, 他只是翻开看了两眼, 果然, 被麻布磋磨过的侧颈已经泛出潮红, 如细腻的沙湖上飘来一片红藻。 “回去把这衣裳脱了, 真丑。”他道。 宝颐捏紧衣领,眼圈渐红:“不是说好了只给大人做丫鬟吗?怎可……” 裴振衣气得眼前一黑:“谁想与你一度春宵?你当我是发春的野狗,见你如今这般模样也会生出邪念?” “我……” 宝颐更加伤心,想起自己今早对着水面忙活甚久,怎么也挽不出一个像样的发髻,又想起自己身上不合身的土气衣衫。 白日里他不在府中,她还能坦然做这般打扮,现在他回来了,登时就自卑了起来。 “那我……先告退了。” 她对他行了个礼,转身向正房中走去。 直走到门前,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她顿了顿,收回了推门的手,顺着角门,又疾步走去了下人们住的后罩房。 * 回了房中,宝颐点上灯烛,一头栽倒在棉被上。 下人房中陈设粗陋,墙壁的砖受了潮,散发出一股子湿润的霉味,她习惯性伸手,去探自己的软枕,偏偏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这儿不是侯府,没有香软的枕头供她抱着入睡。 她抱着被子消沉了一会儿,今日种种依次划过疲倦的大脑。 ……裴振衣又凶她,不仅凶她,还挑剔她穿戴难看,宝颐揪着被子上漏出来的棉絮,心中悲愤交加: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模样丑! 但转念一想,他表面上瞧着是嫌弃她至极,但当他发现她站在井边时,表现出的那份紧张恐惧做不得假,如非遇见了令人肝胆俱裂的情形,握刀的手怎么会不自觉地颤抖呢? 对呀,孔老夫子有云:听其言而观其行,说不定他嘴上嫌弃她,心里却受用得很呢。 宝颐渐渐咂摸过了味来,由自暴自弃的躺姿换作坐姿,再从床上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此时,木门传来叩击声。 宝颐立刻趴回床上,带着浓重的鼻音,扬声道:"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婆子的声音:"姑娘睡下了吗?老奴来为姑娘送些用度。" 宝颐起身开门,暗自懊恼: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婆子给了她一只小瓷瓶,据说是御赐的药粉,专门拿来祛疤的。 宝颐看了半天,皱眉:“裴大人怎会有祛疤膏子?” 婆子摸了摸鼻子,没回答。 除了药膏外,她还送来了新的里衣,行头,鞋袜,并一些汗巾面盆之类的起居物件,花样繁多,巨细靡遗,看起来像是有人专门列了个单子,然后再差人一样样照着购买。 宝颐摸了摸其中一条襦裙,一摸便探了出来,这是一种海外舶来的布料,色泽鲜亮,材质硬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独价格极贵,宝颐从前开衣庄时曾有海外商贾向她推销过此类布匹,当初她嫌这布又贵又普通,还嘲笑过买这料子的人都是不懂鉴赏的暴发户,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居然也成了暴发户…… 她又打量了这些物件几眼,都价值不菲,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购置的,只是品味都比较……粗糙。 便拿那西洋缎裙子举例,绣花不是不行,但把下摆,袖口,襟前统统安排上华丽的牡丹纹……这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见那婆子低眉顺眼的模样,宝颐自然而然地当作这些物什都是她的审美,下人喜欢花哨的衣服用度,这很正常,像桃花儿就特别喜欢画着大红大绿的碗。 她收下东西,对婆子温柔地笑了笑,客气道:“你我都是这府里的仆役,不必分什么主奴,我这样不中用,白日里做不好活计也就罢了,还累得阿婆沐夜给我送东西,实在是惭愧,天色已晚,阿婆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婆子欠身:“姑娘且慢,老奴有一事要告与姑娘知晓,这屋子原本是归另一个婆子居住,前些日子她回家探亲,可巧今日回来了,便劳烦姑娘搬出……姑娘?” 宝颐紧捏门框,脸色发白:“可是裴大人反悔了,他要赶我走了?” 婆子愣住:这是哪一出啊? 在大美人急得哭出来之前,婆子赶紧道:“姑娘误会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裴大人他也什么都没交代,只是这后罩房到底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姑娘何不挪去西厢呢? 宝颐追问:“他当真什么都没交代过?” 婆子目光心虚地四下游移,随即坚定道:“是,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繁重,怎好拿着这点小事去叨扰他?” 宝颐这才松了口气,姑且信了。 虽然一个丫鬟住去西厢有些古怪,但既然这是人家的屋子,那自是不能死乞白活地赖在这儿。 她打起精神,抱起那堆昂贵的物件,蚂蚁搬家般挪去了西厢房。 路过裴振衣的正房时,她见房檐下飘着两只细巧的灯笼,屋里也点了灯,静谧的夜里,一道人影映在窗格上,分外冷清。 她走近时,窗上的人影顿了顿,起身取出一件小东西,看那轮廓,约莫是昨晚用过的那瓶金疮药。 宝颐有心进去献献殷勤,但想起自己今天穿着难看,头发也挽得乱糟糟,顿觉进去了大约也要遭人嫌弃,于是只是好心走上前,将他留了一缝的门关严实。 “大人门没有合拢,仔细漏了风。”她学着杏花儿的语调,恭恭敬敬道:“大人早些歇息。” 窗格上的影子停滞了片刻,旋即重重地放下小瓶,那动作显得有些懊恼。 灯火闪动一回,转瞬熄去。 * 西厢房的拔步床比下人房要舒适得多,甚至比裴振衣房中那只床还要精致华美,雕花与镂空皆讲究,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宝颐也不由得感叹:裴振衣如今是真的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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