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她原本以为能高升太妃,安稳此生,没想到被裴振衣给算计了一回。 有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振衣就是一条顶顶记仇的毒蛇。 他向皇帝进言:皇后无德,先皇生前最偏宠贵妃娘娘,不如给贵妃追个皇后谥号,让她给先帝陪葬罢。 这建议的缺德与毒辣,令人瞠目结舌。 贵妃娘娘自然不依,摔瓶怒骂裴振衣疯狗一条,曾为面首,出身不堪,被她辱骂的男人面无表情站在上位处,袖手看着她被灌入一壶鸠酒。 就这样,冲冠六宫,横行霸道的贵妃无声无息地死了。 当年她下令掳走宝颐,准备让宝颐做小伺候她儿子的时候,不知可有想过今日下场。 汝阳点评:“会咬人的狗不叫,古人诚不我欺,猗猗,你可要小心点,莫要惹怒了他。” 宝颐听得人都懵了:他就这样把贵妃娘娘给……弄死了?这是在给她报当年的仇吗?如果是的话,为何不告诉她呢? 两人相对无言,愁容满面。 正执手相看泪眼时,花厅外面突然传来了金戈之声,间杂着急切的争吵,宝颐与汝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恐。 宝颐如同小时候一样,下意识地躲到汝阳背后,揪着她的褙子,慌乱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前庭的门户已被某种器具打开了,一群着黑甲的兵士手持长刀,鱼贯而入,这群人一言不发,四处搜寻,全然不顾公主府家丁们愤怒的理论声。 “这光天化日之下,怎可擅闯公主府!”公主府卫队长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偏生又不敢真的对他们动手,只抬高了嗓子道:“尔等根本没有圣上亲发的搜查令,也没有个像样缘由,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闯进来,敢问帝都中可还有天理王法?“ 天都卫们居然连理睬都未曾理睬他一下,转瞬如潮水般分开两翼,中间走出一个面如冷玉,身高腿长的年轻人。 那人在庭中站定,眉目间满是无法掩饰的戾气,如一柄出窍的利刃,噙着寒霜冷冷开口道:“唐宝颐呢,把她交出来。” * 厅中的小侍女听了这狠戾的嗓音,吓得两股战战,连茶水都端不稳,一杯上好的君山毛尖统统洒在了宝颐裙摆上。 宝颐亦是听得头皮发麻,抖如风中鹌鹑,想老实地自投罗网,可见了那道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影子,又不敢凑上前去,她怕他盛怒之下,就像是他整治别的权臣一样,把她也撕成碎片,连声冤枉都喊不出。 今日之前,她虽然隐隐也知道裴振衣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一时难以适应,所以只是嘴上谦恭,心里还把他当旧日那个少年对待,可今日听汝阳绘声绘色讲起裴振衣的种种手段,她被吓得魂不守舍,眼下这人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了,更是两腿发软,一股本能的恐惧袭上心头。 汝阳也憷裴振衣,但她身为女子,却表现得比宝颐其他旧日追求者都有骨气,硬是一步都没让,还把宝颐往身后拉了几分。 下一刻,一阵劲风袭来,轰的一声,花厅的雕花门被生生踹开, 这回不止是宝颐,连汝阳也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会有人敢踹长公主府的厅门。 裴振衣径直向她们两人走来,倒持刀柄,把汝阳拨去一边,宝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腕已经被牢牢地握住。 自重逢以来,他常常捉她的腕子,每次都把她手腕上的细皮嫩肉捏得通红,可他丝毫没感到歉意,仍如一道锁链一样,把她硬生生拽到自己身边。 "跟我回去。" 摔下这句话后,他拉着宝颐,转身便走,那脸色沉如锅底,好像公主府欠了他八万两黄金一样。 满厅鸦雀无声,来往侍从静如泥塑木雕,就这样眼睁睁瞧着他把他新赎来的金丝雀揪走。 宝颐无助地回头望汝阳一眼,裴振衣眉头紧锁,强硬地把她的脸掰向自己。 他近来学得越发霸道,把自己当作他的所有物一样,看不得她躲在别人身后,哪怕那人是她金兰姐妹汝阳郡主也不行。 汝阳年轻气盛,被裴振衣气得头脑充血,怒道:“你站住,你怎能对猗猗这般粗鲁?喊打喊杀,带着兵马撬开公主府大门,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皇家?” 宝颐急了,对她拼命摇头。 别得罪他啊!把他逼急了他真的要把公主府大门拆掉的!你家大门修得那么气派,被拆了多可惜? 裴振衣紧握她的手,冷淡道:“天都卫只效忠于圣上,守卫宗亲府邸是帝都禁军的职责,与裴某无关。” 他抽出指挥使所佩的玄铁令牌,随手扔给属下:“拿去给郡主一观。” 看着那令牌上蚯蚓一般的小字,汝阳拳头紧了又紧,咬牙道:“纵使你权势滔天,你也不配……” 听得不配二字,他漠然笑了笑,大约心里也觉得荒谬。 他二人从来就没有般配过,两人就像坐在天枰的两头一样,她高高在上时,他命如草芥,待到他拼得滔天权势,她的命又贱得只值区区三百两白银。 “她如今是我的人。”裴振衣道:“圣上亲自下的旨,特允裴某将她赎出教坊司,如今她落的是仆婢户籍,算是裴府中的婢女,郡主若是不信,自去衙门询问罢。” 说罢,他揽过宝颐纤瘦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微微一带,提步出门。 他步子迈得大,宝漪只能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后头,粉紫色的裙摆上下翻飞。 “慢着。”汝阳突然道。 裴振衣颇为不耐:“郡主还有别的吩咐?” 汝阳恨恨瞪他一眼,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只锦缎包袱,递给宝颐:“这些都是你做好了,却还没来得及取的衣物,我那日顺手帮你带回了府。” “你明明厌恶这样的衣裳,却不得不穿着它四处行走,我看了都可怜,还是换成穿惯了的布料来得好。” 宝颐感激地接过,忽然察觉握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回首一顾,裴振衣的脸阴沉得能滴下墨汁来,阴沉中却有带着一丝微妙的懊恼。 他的目光落在她花哨的裙子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挪开。 半晌,他抿了抿唇:"回去。" * 他所说的回去,指的是回他那间旧宅院。 听下人们说,那宅子是裴振衣领回了第一笔赏金后所购置的,他当时左挑右选,踟蹰许久,才向间人定下了这间院子。 只是买了却不常住,即使回来住了,也是闷声不响爬上屋顶,望着城西的方向出神。 虽然与朴实的东城只有一街之隔,但城西的风格截然不同,那是帝都最奢侈豪华的地界,冠盖如云,衣香鬓影,连空气里都飘散着纸醉金迷的味道,多少人用命去抢,去争,就为了踏入那云端上的瑶台,卧在美人温香软玉般的膝头上,过起世人皆羡,万人之上的日子。 没人知道裴振衣坐在屋顶上看城西发呆时在想什么,哪怕他真的拿命拼来了一条通天血路,他也只是穿从前的旧衣裳,给宅院添置最实惠的器具。 巴结讨好他的人送来金银珠玉,诸多年轻男人会喜欢的物什,但他从来不愿收,送来容貌姣好的姑娘,他也一概拒绝,只是留下了随美人一起送来的精致女子用度,镜子,钗环……然后将人原路退回。 后来众人都回过了味来,纷纷开始用女子物件贿赂之。 皇帝听闻此事也觉得稀奇,于是兴致勃勃从宫里拖了只崭新的千工拔步床来赏他,裴振衣不喜欢这种雕花繁复的家具,本想照样扔库房里积灰,但皇帝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女子都喜欢这样华美的木床。 于是,这套华丽到夸张的拔步床进驻了宅院西厢,其财大气粗的风格与宅院的朴实格格不入,衬着西厢灰突突的墙壁,更加不伦不类。 和下人用午膳时,她零零碎碎打探出不少诸如此类的主人小八卦,可见裴振衣御下不严,下人一张嘴,什么都敢往外说。 她有心管管,但思及这是裴振衣的宅子,又不是她的家,她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摆女主人的谱,于是便作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是不想做这宅子的女主人,却有的是人乐意。 * 宝颐被盛怒的裴振衣拽出公主府,转眼又被他扔上了马背,裴振衣还算有点儿良心,起码知道把她扶正,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跌下去。 宝颐眼见他脸色难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乖乖任他揽着自己,祈祷他把自己带走就算此事了结,千万别再找汝阳的麻烦。 "坐稳。"他道。 他驱马的速度简直风驰电掣,不过几条街的距离,宝颐被颠得七荤八素,待到下马后,才觉臀部被硌得生疼。 她没精打采地被抱下马,昏昏然的眼前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 她眯眼定睛一看,竟是老熟人——张蔓若姑娘。 此人今日一改昨日的颓废伤心,仿佛是得了意了,嘴角微翘,直直站在宅院正门口,幸灾乐祸地瞧着宝颐,眼神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宝颐被硌得厉害,路都走不稳当,只咬着牙,细碎地挪了两步。 张蔓若清清嗓子,笑道:"唐妹子这是去哪儿了?出去一遭,腿脚都不便利了,别是受了什么欺负吧。" 一边说,目光一边扫过她腰腿处:"妹子雪肤花貌,身娇肉贵,想来确实受不住这份折腾,还是先回去歇歇吧,幸好裴哥哥抛下宫宴出来寻你了,要不然……" 宝颐没听出她话里的构陷意图,心道你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但欺负你唐妹子的人,可不就是身后这凶神恶煞的裴哥哥? 只是这腹诽万万不敢说出口,宝颐继续低头当鹌鹑,却听得裴振衣硬邦邦地对张蔓若道:"你回去罢,今后也莫要再不请自来,常年往返于独居男子府邸,有碍于你的名声。" 张蔓若始料未及,笑容僵硬道:"我……我们行伍出身的姑娘,最不稀罕什么名节,裴哥哥与阿兄是过命的交情,我……" "你哥哥同我有交情,那更该避嫌。"裴振衣道:"至于她去了何处,让她自己说。" 宝颐一听居然还有自首的机会,赶紧热情回答:"张姑娘,我只是思念旧友,去了一回公主府罢了,也没受什么欺负,姑娘不必为我担忧。" "怎么可能!"张蔓若拧起眉毛:"瞧你这走姿,分明是没了清白,遭人玷污的,还说去公主府,谁知是暗地去会了什么人!" 此话一出,连看门的小厮都吃了一惊。 "住口!你也是个女子,怎可用下三路罗织罪名,随意诬陷于人。" 裴振衣立即怒斥道:"自昨日起你就越发不像话,你哥哥是发了昏吗?竟放任妹妹在外肆意生事作耗,自己却躲在家里逍遥。” “回去转告他让他好好管教你,不然这个千户,他就别再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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