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儿恨铁不成钢, 给了桃花儿一肘:“你自己瞧。” 灯影幢幢,满屋馨香,裴大人在拧了半日后,终究忍耐不住,自废武功,把人抱到腿上亲吻安慰,她家姑娘长睫颤动,明眸间闪着羞恼慌乱,大约是唇被啄得有些酥麻,她轻轻哼了一声,裴大人顿了顿,五指穿插在女孩柔软的鬓发间。 拔去玉簪,她长发丝丝倾泻,如一片鸦青色的浓云,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桃花儿看得下巴差点掉地上,用力按着太阳穴:“这算是好了?那么快?” 杏花儿沉吟:“我看姑娘还有些不情愿,但……应当是好了罢。” * 被抱着纠缠许久才放开,宝颐捏着衣领子,向裴振衣丢去一个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这一眼里满是二八少女不动声色的妩媚,且因为被亲得太久,她明眸中水光潋滟,这一眼瞪得底气不足,软软乎乎的,倒像是脾气不好的小猫在撒娇。 被这样一瞪,纵使有千万般火气,也是发不出去的。 酒足饭饱的男人确实比较好说话,他对她道歉:“是我不对。” 宝颐心道:当然是你不对,老娘可清白得很。 黏黏糊糊缠弄几回,两人间气氛终于和缓,怪道古话说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原来男女亲热后,气真的能消得无影无踪。 她还有点小别扭,伸手推开他:“大人压到我头发了。” 裴振衣掬起她几根发丝,在指间缠弄:“这回先罢了,你何时也给我做一件衣裳?” * 主人发了话,金丝雀莫敢不从,次日晨间,宝颐给他重新量了身,开始着手为他缝制新衣。 摸索许久后,她终于找到了讨好裴振衣的正确方法——像她阿娘平时对待她阿爹那样即可,执掌中馈,量体裁衣,并安心享受他给予的一切物质享受。 宝颐给他做了第一块手帕后,他面上没多大反应,只淡淡道了声有劳了,私下里立刻放开了她的禁足令,只要她别不怕死地去姜湛或是燕王府上,整个帝都任她游玩。 宝颐此人贵在识相,不敢乱跑,平日里只是去探父母双亲,偶尔去趟公主府,和汝阳一起琢磨怎么给爹娘减刑。 这一琢磨就琢磨了大半个月有余,七月半一个暑气沉沉的下午,刑部递来了消息,说是前靖川侯的案子审完了,尘埃落定,再无斡旋余地。 虽情节恶劣,但念在其受人挑唆,初次犯错,还是留了条命下来,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家上下流放西北充徭役,终生不得归来帝都。 “全家上下……”宝颐喃喃道:“我也算吗?” “不算,”裴振衣收回了给她过目的皇帝手谕:“你现在是我的人,与前靖川侯府已经全无瓜葛了。” “可我爹身子骨弱,当真让他去修城墙,他撑不了多久呀。”宝颐眼泪汪汪。 裴振衣最受不了她嘤嘤落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再次粗暴安慰:“死不了,我会派人照看。” “当真?”梨花雨瞬间停下了。 “你该担忧的是你那一大家子女眷。”裴振衣道:“她们宁可流放都不愿入教坊司,去了西北,连生计都成问题。” “那可怎生是好。”宝颐小嘴一扁,泪水再次簌簌而落。 裴振衣实在看不得她掉金豆子,认命地又取出手帕为她拭泪,那泪珠子总也擦不完,也不知她娇娇小小的一个姑娘,到底哪来那么多泪水要流。 “再哭就别用晚膳了。”他恶声恶气地试图当她爹。 但唐宝颐显然不信他真会克扣她口粮——他平时喂养她活像喂养一只小猪,哪怕她苦夏不想吃肉,都要硬被他塞两口。 “大人也有弟弟妹妹呀,”她抽抽噎噎道:“儿行千里母担忧,长姐如母,我实在是放不下。” “你莫要低估了他们,”第一条帕子已经全湿了,裴振衣只得从怀里拿出第二块帕子给她擦泪:“人在险恶之境下,没有什么是学不来的。” 他苦口婆心地对她讲起自己的童年,那年大雨倾盆,父母顶风冒雨修缮茅屋的顶,不慎失足,齐齐后脑坠地而亡,他收了父母的尸骨,靠养猪猎鹿采药担负起了弟妹与祖父的生计,那样的难都捱得过,她一家子不过是流放罢了,有什么挺不过?还有自己定期派人照顾,这日子比许多帝都白丁人家都要好了。 说的是金口玉言,只可惜宝颐半句也听不进去。 她正在难过时,只想听闻言安慰,拍胸承诺,而不是听母猪的配种要点,以及常见草药识别与倒卖。 最后裴振衣也放弃了,直言道:“你莫要操心了,我会派人照拂,哪怕短了太守家的用度,也轮不到你爹娘挨饿受冻。” 她这才稍稍心安,只是转念一想不对,裴振衣天都卫势力范围仅限于帝都城内,边关遥远,他也有人手派驻吗? 她也不敢乱问,免得裴振衣不高兴她信不过自己的实力,只是摸摸垂泪。 裴振衣掏出了第三块帕子。 宝颐瞪着水汽氤氲的大眼,盯着裴振衣莫名有点鼓囊的胸口问:“我送大人的帕子,大人都带在身边吗?” 裴振衣顿了顿,恼羞成怒道:“再问,我便任你爹娘自生自灭去!” * 男人靠不住,姐妹恒久远,宝颐一遇到摆不平的事,第一反应就是找汝阳倾诉。 汝阳听了这消息,颇感意外,她一向心直口快,直接道:“你父亲竟还留了一命?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啊。” “可是……这是流放。” 宝颐忧虑道:“我爹身子不济,家里女眷也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尤其是我大伯娘,走路都喘。边关那地方不比帝都,山水险恶得很,光有衣食,怕也不够啊。” 近日被裴振衣宠得厉害,他在物质上对她百依百顺,宝颐知道了该怎么顺着毛捋他,自立自强的心也懒倦了下来,又变回从前那个遇事只知道难受的小女孩儿。 汝阳沉吟:“流放确实磨人。” “西北应是李令姿她父兄的地盘。”汝阳建议:“不如你去寻她庇护,边关太远,天都卫鞭长莫及,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涉及流放之事,还是要找相应的人才行。” 宝颐胜在乖乖听话,立刻抛下往日嫌隙,造访了李令姿的将军府。 李令姿许久未见她,两人相对寒暄几句,宝颐说起了她的忧烦,李令姿痛快答应:“不算什么,我过几日就去信给阿爹和阿兄,让他们看顾着伯父些。” 宝颐大喜,连连道谢,李令姿此人虽然人矫情了些,但办起事来比她利落得多,不愧是帝都有名的才女,和纨绔子弟们全然不是一个物种。 宝颐又羡慕又心酸,自己当初怎么没多念念书呢?若是能考上宫里的女官,说不定也不用死死抱住裴振衣的粗大腿,低声下气求他相助了。 李令姿温言道不必言谢。 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有一事要让你知悉。” “什么?”宝颐洗耳恭听。 李令姿抚摸着茶杯盖子,侧首轻声道:“父亲前日来信,看重裴大人的武艺前途,有意将我嫁予他,以结两姓之好。” 此话一出,桌对面的人蓦地愣住。 李令姿叹了一声:“我明白,若此事当真成了的话,你夹在中间未免尴尬,所以正打算写信回绝了阿爹,咱们一同长大,随偶有磕碰,但毕竟算是经年的老朋友,共事一夫,实在古怪。” 宝颐静了许久,难看地扯出一个笑来,嘴角虽上翘,但瑰丽桃花眼中隐有碎光。 “无妨的,”她道:“不必顾及我,左右他迟早要娶妻,我倒宁可他娶的是你,到时候我好自请离去。” “我再考虑一二吧。”李令姿苦笑:“只是觉得,心有所属的男人,强行要来也没什么意思。” “不是的。”宝颐小声道。 “怎么?” “强扭的瓜……有时真的还挺甜,你要不还是试试?” 作者有话说: 痛苦找工,无心写文,存稿见底,我好想上岸555555 -感谢在2022-05-18 10:56:00~2022-05-19 10: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树 5瓶;七鹿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又过两日, 刑部大牢放了人,亲人们纷纷踏上了远去的路,患难方知人情淡薄, 除了零星几个旧日好友之外,居然无人敢前来相送。 宝颐前些日子哭得太多, 到如今反而滴不出眼泪了,整个人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成熟冷静,她细声安抚姐姐们与幼弟, 叮嘱他们要撑起门户,一家人要互相扶持, 只需捱到圣上下一回大赦天下,便可从西北回来了。 她把近日裁的四季衣物, 干粮点心一股脑儿塞给唐池,后者看着宝颐熬红的眼睛,亦落下清泪来:“五姐姐呢?不随我们同去么。” 宝颐黯然不语。 张氏轻轻一拉他衣袖:“你五姐姐要留在帝都,她如今有主君,不是自由身了。” 唐池问道:“既然如此,给姐姐赎身又需花多少银钱?我披星戴月,认真做工, 总会有攒齐的一天。” 宝颐身后的裴振衣稍感不悦, 伸手揽住了女孩骨肉匀停的肩头,高挑肃杀的男人死死护着娇小玲珑的年轻姑娘,傻子都看得出两人间亲密的关系。 他淡淡瞥唐池一眼, 无声地提醒对方:别试图从他手里抢人。 唐池渐渐握紧了宝颐给他的包袱。 宝颐却垂首一笑道:“大约三百两白银吧。” 唐池欣喜, 欲同姐姐保证他一赚够钱就来赎她, 忽听那冷淡疏离, 好像全帝都都欠他八百完两雪花银的指挥使裴大人开口道:“如今不止这个价了。” “她如今是我府上的人, 任你出多少银钱也不卖。” 他宽大的云纹披风兜住身边的姑娘,如隐藏了獠牙的狼狗,不愿让旁人看见他珍藏的骨头棒。 看见女儿被这恶狼桎梏着,又是捏肩又是被兜住,且宝颐神色依然恬静,好像早已习以为常,张氏心都揪紧了:在她瞧不见的地方,这裴大人究竟欺负了宝颐多少回?他从前为宝颐所欺,如今一朝得势,定然要将旧账一笔笔讨来罢。 女儿身娇体软,如一盆宝阁上的凝露芍药,从未经过半点风霜,岂能受得住这般摧残? 再细细一看,她的唇比以往要饱满红润,都是经过人事的妇人,一瞧便知是被男人吸吮采撷过的。 露在外头的地方尚且有痕迹,这华衣掩盖的躯体,岂不是更…… 张氏爱女心切,也顾不得会不会惹其不快,双膝一弯,决然跪地道:“裴大人,旧日侯府对你多有怠慢,是我们的错,如今唐家已得了报应,还望大人多怜惜猗猗。” “阿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宝颐大骇,顷刻冲去扶她:“阿娘放心好了,裴大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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