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墨隐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想起适才在殿上顾珩面色难堪的模样,秦观月忍不住发笑。 她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墨隐听,墨隐也忍不住笑了,只是不敢像秦观月那般放肆。 那被贵妃“设计”的可是顾相,若是被顾相知道,她一个小小奴才敢在背后笑话她,恐怕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处了。 “淑妃娘娘胆子可真大,竟连顾相也敢调笑。” 秦观月从琉璃碟中捻起一枚红果放入口中。 淑妃三番五次想要陷害她,如今当众下不来台,也是她罪有应得。 秦观月今夜刻意在顾珩的颈侧嘬下红印,本就是想看看顾珩在众人面前羞愤不已的模样。 他一向自恃清高,众人皆以为他是不近女色的清修道人,而今夜起,这事定会传遍行宫,乃至传回燕都,届时恐怕他再难自作矜持。 倒是要多谢淑妃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既得罪了顾珩,还替秦观月作了顺水推舟的人情。 秦观月坐在榻边,看见床榻的四角,已挂上了城阳王送的香囊,心中又有婉思流转。 这香囊的确有用,第一晚到行宫时,秦观月还被蚊虫扰得睡不着觉。 如今倒安静许多,没有蚊虫相扰了。 只是城阳王不比顾珩。 对于顾珩,她知道顾珩是与自己一样心机深沉的人,他们只是互取所需,因此秦观月可以轻巧地步步为营,诱顾珩上钩。 可城阳王呢? 秦观月想起那日城阳王的衣裳湿透,怀中的糕点盒却一滴雨水也没沾。 他立于檐下,有着少年的意气,用极致澄澈温润的目光望着她。 那是她在顾珩眼中,从未见到过的。 墨隐察觉到秦观月的失神,为她奉上一杯凉茶。 “娘娘,奴斗胆说句僭越的话。燕宫中像淑妃与兰贵人那般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娘娘,都想为自己谋个出路。其实王爷比起丞相……” 墨隐将后话吞了下去。 “好墨隐。”秦观月听得明白,她知晓在这宫中,唯有墨隐是真心为她考虑,只是她如今有自己的考虑。 如今她身处险境,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择选靠山。 她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顾珩手中有调动天下的权利,还有哪个靠山能比他更稳固呢。 城阳王出身高贵,又怎是她这样陷入泥淖之人可以肖想的。他与她,注定只能无疾而终。 秦观月轻轻握住了墨隐的手。 微凉的夜风自窗牖的缝隙中吹入屋内,在空中缓缓流动。 秦观月半躺在榻上,支肘撑起脸颊,将墨隐腰上的系带旋在指上把玩。 “今日雨花阁中,魏恪也在。” 墨隐似有些羞赧地偏过头去,耳尖微红:“魏恪在陛下身边伺候,陛下在的地方,他自然也在的。娘娘好端端地提起他做什么……” 秦观月往日知道墨隐与魏恪的关系,却从不置喙。魏恪在燕帝身边侍奉,她自然乐意墨隐与之交好。 只是魏恪毕竟不是完人。 “墨隐,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秦观月见墨隐脸色变了变,方觉失言:“我没有别的意思……” “奴知道的。”墨隐倒是坦然地笑了笑,“魏恪是为了给我娘治病,才进的宫。” 秦观月心中泛起酸涩,天下的苦命人总是有不同的苦楚,命运却如出一辙的可悲。 她无言以对,只得紧了紧墨隐的手:“将这香囊送一个给魏恪吧,他夜里守在外头当值,难免蚊虫多。” 贺风站在玉湖岸边,等待着丞相散宴归来。 行宫夜晚气候清冷,贺风特意为顾珩备上了披风。 已有三两只莲船陆续登岸,燕帝是第一个下船的,其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位妃嫔,也接连从船上走下来,有些胆子大的还与贺风频频眉眼相递,惹得贺风又羞又恼,站在岸边踱步难安。 贺风等了许久都未等到顾珩,突然看见俪贵妃从船上走了下来,正想上前询问,却发现容嫔正跟在俪贵妃的身侧,与她说笑。 贺风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待。 又等了好一阵子,他才看见丞相从孤零零的一艘小船上走了下来。 贺风欣喜地上前去迎,正要为丞相披上披风,却被顾珩抬手拂开。 借着一缕清明的月光,贺风才看见顾珩冰冷的面色,幽深的眸子里似乎藏有一团怒火。 又是谁惹着丞相了? 贺风噤声收回手,老老实实地抱着披风跟在顾珩身后,饶是百般好奇,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二人前后行至小径边,听见一对小宫女正藏在假山后窃窃私语,两人正聊得火热,丝毫没有察觉顾珩的靠近。 那声音不轻不响,落在这清寂的夜里,正好足以被他们听见。 “听说了吗?今晚赏画宴上,顾相的脖子上好明显的一个红印。” “你羞不羞啊,哪种红印啊?”那个宫女佯装打趣般,一边又把耳朵凑的更近些了,“你可亲眼看见了?” 贺风见顾珩停下了脚步,面色一变,正想上前制止,却被顾珩拦住。 那小宫女提起这事更起劲了:“还能是哪种红印?自然是女人嘬的嘴印!陛下和各位娘娘都看见了,这还能有假?” 贺风闻言,不自主地偷偷向顾珩的脖子上瞄了一眼。 果真有个极明显的红印留在了顾相白皙的脖子上,让人不想看见都难! 顾珩身上的气息似乎冷意更重了些,贺风听见了攥紧拳头时骨节响动的声音。 “哎呀!我就知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丞相面上看着正经,陛下赏了多少女人他都不要,背地里却还不知道如何……”小宫女脸一红,捂着嘴窃笑起来。 “你这骚蹄子,莫不是思春了吧!丞相那般的人物,即便是有了外室,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相貌,还容得上你攀想?” “你莫要狗眼看人低,你姐姐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若不是没能投个好胎,指不定你现在要叫我声丞相夫人呢!” 假山石外,贺风没忍住竟笑出了一声猪叫。 顾珩此时已像吃了黄连般,有苦不能言,眼神便似刀子般向贺风剜去。 “刚才是什么声音?”那宫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贺风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两个宫女便从假山石后走了出来,与贺风撞了个正着。 “贺、贺大人……” 宫女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再一抬眼便看见了贺风身旁的顾珩,当即跪倒在地。 “丞……丞相……奴等在这浑说,还请丞相饶命,奴再也不敢了!” 贺风清咳了两声,望了眼顾珩的意思。 “依我看你等这姿色,莫说是想高攀我们丞相,就是赏我做妾,我也是不稀罕的!” 那俩宫女点头如捣蒜,几乎快要哭出声来:“是是是!原是我等在调笑,不想污了大人贵耳。还请丞相饶命!” 顾珩只觉得脖子上被秦观月留下的吻痕隐隐作烫,便神情阴郁地摆了摆手。 “还不快滚。” 顾珩与贺风回到殿屋内,贺风不敢再多问顾珩脖子上的痕迹,只当作无事发生般侍奉在侧。 想到今夜因秦观月而受此调笑折辱,便似有一团无名火堵在顾珩心中。 对于她这般令人羞耻的行径,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击或惩戒她,似乎往日他所擅长的那些权谋计策、运筹帷幄,在秦观月的面前,悉数崩塌。 无耻,是顾珩对秦观月的又一描述。 贺风刚为顾珩洗完茶,便听外面内侍传到兰贵人被赐自尽的消息。 “什么由头?”顾珩依旧运着笔锋,在纸上临下一字飞白。 顾珩似乎并不意外,往日从燕帝宫中运出来的尸首,早已在西郊堆成了小山,世称美人冢。 往日曾有已逝妃嫔之家族,想请佛寺想为其超度,住持却因怨气太重、阴魂不散而推拒了。 顾珩想到此处,不禁发笑。到底是阴魂不散,还是怕燕帝降罪? 人情世故,连神明都不能幸免。 其实,当时那家族也曾找过他,但顾珩都没有让他回第二次话,便打发了。 顾珩拾起刚刚临摹完的字帖,弹指轻轻掸了掸。 在他心里,燕帝的昏淫与荒唐,是成就他大业的垫脚石罢了,故此,他从不加阻碍。 贺风道:“说是今夜宴散后,兰贵人与行宫侍卫苟且,被燕帝撞了个正着。” “倒也不算冤枉她,燕帝竟还赐了她个全尸,已算是怜悯了。” 顾珩放下笔,望着那飘摇不定的烛芯,似乎想到了什么:“像这样不安分的女人,本该如此。” 贺风听完顾珩的话,也想起一件尚未交待的事,只是他看了看顾珩隐晦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要说?”顾珩抬眼望着贺风。 他太了解贺风。 “昨日俪贵妃身边的墨隐来找我,同我说,贵妃娘娘见您常戴的玉珠珞子松了,想您是在圣前伺候的人,便想要您的玉珠,给您重新打个珞子。” 顾珩果然没有答话。 贺风见气氛尴尬,便又重新为顾珩沏起茶来。 过了半晌,顾珩冷不丁地开口:“在内室,你去拿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还有精彩的情节嘿嘿嘿,预计本月28号入V,届时会连更三章,明天或后天可能会战术性停更一天,到时候会在文案里附上通知的~入V会有抽奖活动等待宝贝们参加,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3章 秦观月受召赶到燕帝居处时,看见殿外几位妃嫔围在门外,低垂着头,俱不敢入内。 殿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鞭子声,伴随着一男一女连绵而起的惨叫声,响彻这片寂静的行宫。 深夜,燕帝突然命侍卫将兰贵人与那狂徒绑到了殿上,又急召行宫妃嫔到场,只为让她们每一个人都亲眼看到兰贵人受刑的场面。 秦观月站在人群中,不经意望见了殿中的情景,这匆匆的一瞥,让她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 兰贵人与那狂徒皆被剥个精光,背贴着背的被捆在一起,高吊在大殿中央。 两人身上早已被燕帝手中的长鞭抽得皮开肉绽,全身没有一块好肉,鲜血浸满了地面上的白玉砖。 燕帝的身子早已被酒色摧垮,这一顿鞭子使下来,他疲惫不堪,只能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坐在一旁梨木椅上。 燕帝气得浑身颤抖,指向兰贵人,涨红着脸怒斥道:“朕近日囿于天象灾殃,只是几日未曾临幸你,没想到你这贱妇竟这样耐不住寂寞,” 兰贵人气若游丝,如一片将凋零的落叶在空中旋转:“陛……陛下,妾有冤啊……” “还敢说你有冤?”燕帝猛地站起身,又是一鞭抽了下去,“明日朕便让你全族上下为你这贱妇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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