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风近日操劳,眼看有些疲倦,今日我出宫办事路过樊楼,记得他最爱吃樊楼的炙羊肉,便买了一份,顺便也为你带了些。” 秦观月颇有些失望地坐下,委屈道:“原来珩郎只是顺便为我呀。” 顾珩不语,只夹了一块蒸鱼给她:“吃吧。” 鱼肉刚进秦观月碗中,门外便传来贺风的声音。 “丞相,属下好似闻见樊楼炙羊肉的味道了。” 贺风闻见香气,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前厅。 炙羊肉还冒着热气,贺风喜上眉梢,作揖干净利落领赏:“谢丞相挂念。” 顾珩道:“拿去吧。” 贺风面上藏不住笑意,难得顾珩赏脸,便极快地接了炙羊肉走了。 秦观月望着顾珩面色不惊的模样,心中暗笑了一声。 原来顾珩为了将戏做全套,能嘴硬至此。 即便顾珩不肯承认,只说这菜是“顺便”为秦观月带的。秦观月也没再有半点怨言,每一道菜都说香,哪怕是简单的一碟烩青菜,她都赞不绝口。 她深谙其道,若想让下回顾珩还乐意为她做事,那这次便要称赞他的作为,引着他继续付出下去。 这一夜,顾珩比往日都回来的早了许多,依着秦观月的看法,定是他故意为之;但到了顾珩嘴里,却又成了今日朝事清闲,得以早归。 香烛月影,顾珩与秦观月坐在贵妃榻上,顾珩在灯下看书,秦观月则支颐望他。 燕帝的病指不定哪日便有好转,到那时秦观月便没有再在清平观住下去的借口。 如今她与顾珩在一起的每一个时辰,对她来说都尤为重要。她要让这些日子成为顾珩单一生命中的艳色,让他日后每次想起,都会为之震动。 秦观月眸光一转,笑着说久闻丞相棋艺精湛,她也想要与顾珩一较高低。 十拿九稳的棋局,顾珩自然应下。本想着只是随意玩闹两局,秦观月却说是正经比赛,得有些彩头。 顾珩发笑,上次他弈棋输给别人,应还是七八岁时的事了。 顾珩将书放在膝上:“你拿什么做彩头?” “珩郎怎知一定是我输?若是珩郎输了,便罚珩郎为我作一幅画像。” 顾珩指尖摩挲着书脊,含笑应了。 侍者将棋盘上桌,不敢在窥看着春景,于是颔首匆匆而离。 依着规矩,顾珩执黑子,理应先行。 顾珩撑着腿懒倚在灰鼠枕上,也不与秦观月较真,每走几手,便刻意让她几步。顾珩知道,即便如此,秦观月也赢不了的。 绰约灯影下,一枚白子落下,秦观月柔婉开口:“珩郎,我从小便盼着有这样的日子。白天,我在家中等着你;夜里,你与我烛下手谈。” “依我这般贫贱的命数,能遇见您这样的人,已尽是奢望了。我从不敢想,有朝一日,我竟也能过上这般的好日子。” 烛光渡在顾珩面上,为他覆了层柔波。 “这算不上什么好日子。” 顾珩这话,只有他自己明白。如今他与秦观月看似平静的日子下,潜藏着他也难以窥明的暗涌。 这片刻的安宁,是从刀尖上换来的。 还有一桩顾珩不愿提起的隐痛,便是他年幼时的际遇,这也是他一步步登上青云、筹谋大业的开始。 秦观月察觉顾珩眼中片刻的晃神,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落,便聪明地岔开了话端。 “珩郎再犹豫,我可就不依你再下了。” 秦观月自然不能与顾珩相比,没几步就落了下风。她见顾珩似乎并不在意,便暗自使了些小心思。 良久之后,白子竟渐渐形势大好。顾珩发觉不对,这才正了正身子,细细望向棋盘。 “这黑子,怎么少了两个?”他从榻上起身,走到秦观月面前,“你起来,让我看看。” 秦观月俏然嗔道:“分明是珩郎技不如人,怎还怪起棋子来了?” “是不是我刚才走神,一个没看住,被你藏起来了。” 他伸手探向秦观月腰后,却被秦观月嗔怪着拍掉了手。 “亏你还是丞相呢,竟还跟小女子计较。怕不是珩郎觉得自己要输了,面上挂不住,刻意与我耍赖呢。” 顾珩直起了身,摆摆手:“罢了。这局是我有些晃神,便算你赢了。” “赢了便是赢了,将才的彩头怎么说?” “等我忙完这几日,为你画像。” 一切都在秦观月的掌握中,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深藏起笑意背后的谋算。 京郊一处驿站,驿馆朽败,人烟寂寥,显然已不做过夜的生意,只搭了个席顶,为往来过路歇脚之人奉碗茶粥吃食。 小二正为眼前两位贵客端来一壶清酒和一盘牛肉。 “二位贵客打哪儿来,我们这儿来往的庄稼人多,鲜少有向您这样金贵的主顾了。” 小二见二人衣容不凡,不免有了攀附之心,因而在案旁徘徊着搭话。 “不要拘在这里,我二人有要事要谈,你下去伺候着吧。” 开口的是秦国公,顺势拿了一小把碎银打发了他。 小二见其做派敞亮,深知这二人非寻常人,只乐呵拿了银子退下了。 见人走远了,秦国公这才对对面之人开口:“您看清了,是此人无疑?” 那人不疾不徐的提起酒盏来,向秦国公一举。 “国公好手段,先为你贺了。” 秦国公瞬时还未反应,看对面人笑开,这才参悟,于是摆手推拒到:“幸蒙您庇佑,这才有后话。只是此事烫手,还是要立刻上奏才好,否是被顾珩那厮摸到了消息——” 他的话被及时打住。 “此事急不得。” “怎么讲?”秦国公身子向前一探,意欲穷究。 “先时你上奏内帑之事,已够打眼了。此事一出,更为凶险,国公身份尊贵,还需谨慎持重些。” “那您的意思是?” “前年顾珩以开学路、正视听为由从乡学里择了一批学子进京侍听,如今有几个学成的,如黄守仁、陈拙等,虽不显贵,但已做到了御前。” 那人话一顿,重提了酒盏:“你费点心思,用其人攻其身,方才显得真切可信。这场热闹,你我场外看就够了。” 秦国公顿时会意一笑,连声称是,余下不表。 与往日不同,这日晨起,顾珩并未离开,而是在书案前批阅折子。 秦观月醒来后,便觉得身子犯懒,有些腰酸。 一掀衾被,才发现葵水已至,竟污了好大一块被褥。 秦观月非但不觉意外,反倒得意地一笑。 她的葵水日子一向是准时的,这次也是算好了日子才来清平观,刻意要以这事为由,避开与顾珩的床笫之欢。 一来,顾珩看似模样清雅,是个斯文郎君,只有秦观月只消他有多磨人。 尤其是那日那般用力对她,像是要将她撕开揉碎了吃掉似的,回去后连骨头都要碎了,墨隐为她上药时,她窘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为这事,秦观月便不能让他轻易得手,需得抻他几日。 二来,秦观月此行是为了攻心,而非以往日以色侍人的手段。她与顾珩之间,该有些不同了,她要调动起顾珩心中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秦观月探头望向书台,见顾珩凝神书字,便佯装羞急地唤了声:“珩郎,你先出去,叫人帮我打盆水来。” 顾珩听不明白,连头都未抬,直直道:“你的铜盆里让人打好了洗脸水,我未动过。” 痴子。 “你把若云叫过来。” 顾珩笔尖一顿,还以为秦观月又在作什么小女姿态,虽有些无奈,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去叫若云进屋了。 若云甫一进屋便道:“娘子,怎么了?”
第34章 秦观月招手唤若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若云听后来到顾珩面前一礼:“麻烦丞相先出去等一会,我好帮娘子更衣。” “我不看,就在这换吧。”顾珩放了笔。 “丞相出去便是了,娘子她今日不方便,难道您还要在这儿守着吗?”若云没大没小惯了,干脆当面嘀咕起来。 话说到这儿,饶是顾珩不谙女子私事,也多少明白了些。 顾珩不再多话,径直出了门,心中不免好笑。 秦观月往前对他百般主动的时候,从不觉羞,如今这些事却想着办法避着他,仿佛他二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一般。 秦观月搬至清平观的日子里,偶尔看见屋里多出的女子衣饰、胭脂水粉,顾珩都会觉得恍惚。 似乎他与秦观月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亲密到能这样同室而居的地步,但的确一切就是如此发生了。 这样一个丽极近妖的女子,突兀地闯进了他荒芜的人生,打破了他多年如一日的习惯。 即便到今日,他依旧料定秦观月并非良善的女子,她这样费尽心思地讨他的欢心,总该有她的目的。 但她的“贪”还算赤诚,要的也并不算多。 因而有时他甚至会想,若是她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他们之间各取所需,相互依扶度日,或许也不算太差。 顷刻后,若云抱着沾了污迹的被褥衣物走了出来,顾珩不经意间瞥了眼,皱了皱眉。 “她没事吧?” 若云笑了:“娘子能有什么事呀,不过是有些腹痛。” 将近午膳时,燕帝的人来请顾珩,顾珩嘱咐若云照顾好秦观月,便自行去燕宸殿了。 这几日一直没有墨隐的消息,秦观月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用完午膳,秦观月就假借回宫取贴身衣物的名义,撇了若云,择时一人回去。 为避开宫人,秦观月特意绕路到后花园的御景山。 御景山倚山而建,常年种着松柏青竹,其间长草纷生,只有一条山道贯穿其中,较为险峻,因而鲜少有人从此行路。 哪知今日,秦观月在这条山道上遇见了淑贵妃。 燕帝与淑妃先前一通患病,但因淑妃年轻,恢复的也快,几日前就身子大好了。 除非怕宫中其他妃嫔与她争宠,不允旁人面见燕帝,燕帝日常吃喝行居皆由她亲自过手。 燕帝此次染病,便是因淑妃先前撺掇他去做什么“天下一家春”,对淑妃颇有不满。 谁知这些日子下来,淑妃天天在他耳边吹风,为燕帝悉心照料,燕帝竟生出些动容,当即晋淑妃为贵妃,还赐她协理宫务之权。 如今淑妃终于能与秦观月平起平坐,甚至在实权上,还高了她一头。 秦观月心里清楚,此时淑贵妃正在风头,不宜起冲撞,本想掉头就走,却被淑贵妃倏地叫住。 她回过头去,看见淑贵妃一行人招摇地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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