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王虽受笞罚,但尚有余力与顾珩叫嚣,便向地上啐了一口:“你好手段,我竟不知,你是何时勾结的秦国公。”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这些。”顾珩接过一盏烫茶,不带情感地就着血腥味饮了下去。 陆起戎一开始只是苦笑,而后又痴疯般的狂叫起来,直到贺风上前冲他肋骨来了一拳,这才消停。 “我还有一事问你,月娘,她在哪儿?”陆起戎的眸光中似乎掺杂了一分祈求。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不大的暗室中炸开。 原本神色平静的顾珩手背骤起青筋,瞬间的怒意直将他眼底漫红。 “谁准你叫她月娘?”顾珩一字一句的咬了出来,不察处,他的手指被瓷盏碎片亦割裂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正滴滴落下。 陆起戎登时笑开:“我本以为你是什么谪仙君子,竟也会为一个女人动情,怎么?敢劫走我的人,却不敢认?” 顾珩并未答话,沉默了一刻。 陆起戎发觉顾珩并未言笑,如果秦观月不在此处,今日他出兵隐秘,并未向别人提及,除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是陆起章?” 陆起戎还未将全部的猜测宣之于口,却被一席重拳直打出一口血来,他抬眸望去,对上顾珩凶戾的眼神。 “谁准你叫她月娘。”顾珩的手慢慢从陆起戎身上垂下,但仅缓了一刻,便又暴冲而来。 陆起戎似乎听到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几乎同一刻,他痛到不能呼吸。 “我叫她又如何?”陆起戎强忍住疼痛,挣扎着抬起头来,他即便兵败,也要保留这种对峙的资本。 “仅仅是叫一声你就受不了了?那你真该看看她依偎在我怀中,情意绵绵的时分。” 顾珩多年文臣的伪饰在一刻崩塌,他近乎猎豹追逐羔崽般,以盛怒之力、嗜血之心在陆起戎身上讨伐着。 他从墙上取下一件骇人的刑具,冰冷的眼神落在陆起戎身上:“你同她,有没有?” 陆起戎听到此话后,似乎是被点亮了,他已不在意一己之身,更注重与顾珩的周旋,他看着顾珩因为秦观月而方寸大乱,尽失体面。 一种极尽残忍与刻薄的念头从他心中升起,他笑了笑:“我同我的月娘,当然有,你想听哪一夜的?我说与你。” 顾珩一击而下,随着陆起戎一阵惨叫,陆起戎的双腿变得瘫软无力。 贺风此时来禀道,襄阳王到了。 顾珩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轻掸了掸身子,冲贺风说道:“留他条性命,我还有用。” 清平观中,襄阳王正立于正厅,一派适然的模样似乎在欣赏着自己的手笔。 “顾相,今日您忙碌了。” 顾珩自后院而入,迎上陆起章这句不温不火的话,但此时听来,却略带嘲讽。 “王爷长成了,会权谋之术了。”顾珩并未急于驳斥或者苛责,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未绝的波涛。 顾珩心中尚有疑虑,他想知道眼前的青年心中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本相之前就说过,无论如何,皆会奉你上位,王爷何必多次一举,蒙骗于我。” 陆起章摇了摇头笑道:“顾相是何等的聪慧,想必奉我上位以后,便要摄政代为了,届时我再同陛下一般,被你掌控至死,皇室无后,这天下,就不姓陆了。” 陆起章再补一句:“你不直接杀了我,也不直接杀了陛下取而代之,只是因为你恐史官下的笔,亦害怕士族对你的指责。” 顾珩的心有所颤动,他从未如此剖析过自己,甚至无法直视自己的初衷。 陆起章一笑:“更何况,我今夜还要看看,你到底凭借是谁的势力。秦国公,很好,或许我早该想到了,秦国公与贵妃娘娘,看来尽数被丞相收入帷账之中了。” 沉默之后,顾珩缓缓抬眼:“她在哪儿?” 顾珩或许也未想到,在此际,他居然更关心的是秦观月之安危。 陆起章直言:“将陆起戎的兵权与京察司的兵权移交给我。” “她在哪儿?” “丞相若不命中枢拟旨,恐怕留给丞相的只有娘娘的尸身了。”中枢皆为顾珩的仆臣,陆起章以坚决的口吻向顾珩逼问。 顾珩唤来匆忙赶回的无尘:“拿我的手牌,向中枢传话,移接兵权。” 无尘接令而为,陆起章又着自己的仆从跟随着,这才安心一笑。 “丞相对娘娘,可真是一往情深啊,本王也见过娘娘,其人风采,勿说是丞相了,这天下男子,直消偷望上一眼,都会彻夜难以安眠啊。” “她在哪儿?”顾珩的眸已泛起杀意,他在遭受着陆起章对秦观月的羞辱,对他的羞辱。 “在我京郊一处私产。”陆起章递给顾珩一个布袋,续言:“里面有地点,还有一个矢镝,丞相去前记得鸣镝,娘娘自会欣喜地等您前往。” 陆起章折身欲往中枢去,却被顾珩叫住。 “她与城阳王——” 顾珩的话未说完,辙被陆起章的笑打断:“丞相放心,娘娘与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即被我接走安置,娘娘清白,天地可鉴。” 陆起章离后,阴谲的苍穹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镝鸣。 从夜幕刚落下开始,秦观月便借了长梯,攀到屋顶的平台上,向燕宫的方向眺望。 夜色中,她能够远远窥见燕宫的形貌。 那里燃着连天的火光,厚重的硝烟弥漫着整个燕都,甚至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兵马嘶啼,兵卒厮杀的声音。 冬日的夜空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秦观月的肩头,很快便在她的披风上叠满了一层薄雪。 她一直紧紧握着那支鸣镝,即便双手冻得冰凉,浑身被冷风席卷得快要僵硬在原地,她也遥遥睇望着燕宫的方向。 象是一名决绝的女仙,等待着郎君的凯旋。 确切地说,是等待着那支鸣镝。 她比谁都期盼着陆起戎的胜利,若是陆起戎能够击垮顾珩,她与娘亲的未来就有了着落。 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整夜整夜地难以安眠,连做梦都是顾珩将她抓回密宫,遍遍羞辱的惨痛模样。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轻淡了下去,直到缄静无声,像是从来无事发生过一般,天地又陷入了独属于夜晚的沉寂。 只余下袅袅的狼烟,混着刺鼻的鲜血味,席卷着秦观月的鼻息。 熊熊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眼里,催生着期待的色泽。 秦观月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鸣镝,心跳如鼓。 嗖地一声,一支鸣镝从燕宫发出,直破云霄。 那枚鸣镝缓缓升空,又缓缓降落,秦观月感到浑身紧绷的力气骤然被抽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枚鸣镝掉落在地,她连低头看一眼都不曾。 秦观月坐在菱花镜前,手边是早已收拾好的细软包袱。 她对着菱花镜细细描眉,妄图以最好的模样迎接即将到来的重逢。 秦观月从桌上拿起一枚金钗,正想斜插鬓间,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推门的声响。 她惊喜地回过头,声音都因为喜悦而微微含颤:“戎郎,你……” 当她转过身看见来人的一瞬,明艳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话尾戛然而止。 她看见穿着一袭黑衣的顾珩,缓缓推开了门,如同一具无声的鬼魅,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很感谢老朋友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也希望新来的朋友能够在阅读中找到快乐,我会继续努力的,加油~ 本章掉落红包~新来的朋友可以fo一下w:一只富贵金花
第67章 秦观月的笑容凝滞在唇角,昏暗的夜色里,她紧张地攥住了身下的绣凳,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她扶着桌边颤抖地站起身,顾珩一步步向她走近,她一步步向后退。 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秦观月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被逼入了一个狭仄的角落。 那一瞬间,她只感到心跳急促地快要瘫倒在地:“怎么会是你……” 这句话一出口她便感到失策,顾珩周身的气氛似乎瞬间冷落了下去,一种无尽的压迫感笼罩着秦观月,骇得她背脊被冷汗打透。 顾珩的脚步停在她的面前,云靴紧紧抵住她的鞋尖。他背着月色而站,通身透着阴戾的寒气。 顾珩投落下的高大黑影像是一座山,将秦观月死死地压制在角落,动弹不得。 她不敢直视那双如匕首般的双眼,害怕地闭上了眸子,肩头忍不住地颤抖。 “你以为是谁?”顾珩静静地看着她,整张脸沦落在阴影里,只有一双冰凉的眼睛泛着寒光。 “陆起戎?” 这三个字落入耳间的一瞬,秦观月倏地张开了双眼,像是看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神般惊恐地看着顾珩。 自古成王败寇,即便她再不谙谋略,也多少能知道今夜这一战的险要。 若是胜了,她与陆起戎便能够并肩携望大燕江山,若是败了…… 不,陆起章明明说他们不会败的,何况还有秦国公襄助。 那声鸣镝分明是从燕宫发出,难道是顾珩早就知道了消息,仓皇逃出了燕宫。 秦观月心里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真的是顾珩败走燕宫。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如今被安置在此,除陆家两位王爷外无人知晓,顾珩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陆起章叛了…… 秦观月双腿一软,险些倒地,好在她顺手扶住了身旁的花架,才堪堪足以支撑。 她感到浑身僵冷不已,无限的恐惧涌罩心头,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喉咙。 顾珩与陆起戎积怨已久,若是陆起戎不慎落入顾珩手中,他会用怎样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秦观月一把抓住顾珩的袖子,泪水已然在眼眶打转,声音颤抖地问道:“他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秦观月的恐惧是因为在意而起,像她这样自私怕死的女人,到眼下这个地步,想的居然不是怎样求他放过自己一命,而是明知后果,也要问他陆起戎的安危。 顾珩眼底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视线像是两把刀子,要夺取她的性命。 “怎么,还想让我成全你们两个吗?” 秦观月感到眼前一黑,眼泪当即夺眶而出。 她期盼的地位,仰仗后半生的依靠,全都因为顾珩而毁于一旦。 她近乎怨恨癫狂地死死抓着顾珩不放,以卵击石般地质问着他:“你告诉我,你把他怎么了?” 顾珩不作声地看着秦观月的面容,她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打湿,洇开在皎白的脸上。 纵然狼狈,却还是透着令人怜惜的美。 就是这张脸,曾经一次次地哄骗了他,诱他失格,当他身心交付之后,她又轻易离开,只留自己在无边地狱忍受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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