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握住她的胳膊,眼底似有一道久违的光亮闪过:“不必麻烦了,我在燕宸殿已经用过晚膳了。” 秦观月今日有些反常,前几日还浑身带刺的,还如今不仅温言软语,还主动给他留了夜膳。 顾珩含带思忖的目光落在秦观月的脸上。 秦观月没有别开脸,反而唇角噙笑地也望向他:“珩郎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本以为在书室让你还了贺礼,你会生我的气。”顾珩垂下眸,替她解开手腕上的金铐。 这几日夜里,顾珩都会为她松去腕铐,以便安寝。 其实即便没有这些东西,秦观月也不会再逃。 这宫里如今遍布着顾珩的眼线,陆起戎亦被囚于牢中,连只鸟儿飞出燕宫,都要受尽询问,何况是她。 她自然生顾珩的气,但眼下娘亲在顾珩手中,她不会再和顾珩逞一时之快。 谁是真正可以倚靠之人,秦观月心里分得清。 手腕上没了束缚,更便于动作。 秦观月揽上顾珩的颈,红着耳廓嗔道:“珩郎还说呢,别人手脚不方便动作,你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对于秦观月鲜有的示好,顾珩心里存有怀疑,但不愿搅坏气氛。 “怎么想起看书?” “随手拿的。”秦观月如实相告,一边挽着顾珩的胳膊娇声道,“我要珩郎讲给我听。” 顾珩接过书,轻笑了一声:“好。” 顾珩掀开被衾,躺了进去,一手揽抱着秦观月,另一手支着那本道经释义。 他的声音缓慢而无起伏,秦观月听了一会儿更觉得困意袭涌,不禁轻轻打了个呵欠,好在顾珩并未在意,依旧为她讲解着经义。 秦观月受不得再听这样的乏味之音,抱着顾珩仰起头问:“珩郎,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顾珩将书放下,反扣在被衾上:“你说。” “你往日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些话?” 秦观月不知顾珩是真忘了还是故意套她的话,杏眼盯了他半晌,察觉他是真记不清了,才埋头在他怀中。 “先前我错了,被陆起戎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如今我才明白,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 秦观月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却是少见的诚恳:“珩郎,若我诚心悔过,愿意乖乖待在你的身边,你会好好待我吗?” 她本以为会得到顾珩肯定的回覆,谁知顾珩沉默了半晌,平静的声音缓缓在她头顶响起:“为何突然如此?” 顾珩心里的确一动,但想起秦观月往日种种狡猾的背叛,还是不免多问了一句。 秦观月气得在被衾下攥紧了手,借势推开他背过身去。 “珩郎不愿就算了。” 明明顾珩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又成了他的错。 顾珩凝望着秦观月微微起伏的肩头,听见了些许低微的啜泣声。 顾珩叹了口气,将她肩头揽过来,抱在怀里:“你只要不再骗我,我当然会好好待你。” 他的唇落在秦观月的额角,带着几分爱怜与无可奈何。 秦观月的啜泣声渐渐低微了些。 见顾珩上钩,她才将内心真正所想缓缓道来:“我自然会好好陪着珩郎的。只是如今陛下龙体渐微,朝中的情况我多少也听了些风声。” “珩郎身为一朝宰辅,想必十分不易,我也想做些什么,好为珩郎分担一二。” 顾珩抚着她的脸,缓缓开口:“月娘这样聪慧的人,若是想要为我分担,为何今日才说?” 秦观月料到顾珩不会轻易相信,索性与他交待些许真心:“整日在这清平观困着,我便如笼中鸟一般无趣……” 她直白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思,她想要一些自由。 毕竟若是没有任何索求,反倒会令他起疑。何况如今顾珩事忙,若是她能有出清平观的机会,许多事会方便很多。 顾珩果然没有当即拒绝,反而令人意外地沉吟了一会。 “若是如此,我的确有一件事需要月娘去做。”
第73章 听闻此话,秦观月的眼里耀起亮色,抬掌抚上顾珩落在脸侧的手。 “只要能帮上珩郎,我做什么都情愿。” 顾珩将她神色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缓缓说道:“月娘,吴嫔有了身孕。” 秦观月眼底的光亮一滞,随即细细思索起来。 吴嫔这一胎若能诞下皇子,岂不是顺理成章地成了燕朝的太子,而陆起章便没了继位的资格,遑论顾珩与陆起章的争斗呢? 她抬起眼试图窥探顾珩的神情,却猜不透他的心思。 “吴嫔为人淳朴,这是她的福气,只是吴嫔有孕,我又能帮上珩郎什么呢?” “吴嫔这胎关系重大,牵扯甚多。她生性胆小怯懦,月娘既与她相熟,不妨陪在她身边,陪她养胎。” 顾珩自然有他的思虑,吴嫔有孕之事,不能让其他宫人知晓。 “这么重要的差事,珩郎愿意交给我,我自然会倾尽全力的。只是宫里人都以为俪贵妃疯魇了,我若贸然出现在吴嫔宫里,只怕会给珩郎惹来麻烦。” 顾珩做事从来滴水不漏,秦观月当然知道顾珩既然能开口,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但此时秦观月还是要做出一副全心为顾珩考虑的样子,来掩饰她内心的喜悦。 顾珩终于松口愿意让她出清平观,这样难得的机会,她须得把握。 顾珩抚过她的发丝,任凭冰凉如水的青丝流泻过他的指缝。 “你不必担心这些,一切我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要委屈你扮成宫女。” “这有何难,从前我与珩郎悄悄会面时,不也扮过好几次宫女吗?” “你身上的香味太明显,我从南疆寻了一种药材,在水中浸泡半个时辰,能掩盖你的香气。每浸泡一次,功效能持续两日。” 顾珩果然有他的退路,这样一来,秦观月每次最多在吴嫔宫中连着待两天,便必须要回到清平观用药浴。 “珩郎,你且安心,这一次我不会再生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只要吴嫔那边没事,我会常常回来看望珩郎的。” 像是害怕顾珩不信,秦观月又凑近顾珩耳边,轻声道:“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才能睡得好。” “珩郎不信吗?” “信。”顾珩应得干脆利落,而后缓缓说道,“我自然信月娘不会再想逃跑了。” 顾珩熟稔人心拉扯,只这么一句话,就让秦观月怔怔地看着他,面上的喜悦瞬即被不安冲淡。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知晓了什么? 顾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似乎已然窥透了她的全部心思,但他什么都没说。 顾珩从燕宸殿回到清平观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寝屋,而是书室。 他在书室的桌台上看见了一抹洇着淡淡血迹的濡湿,亦发现了屉柜中的书信被人动过的痕迹。 秦观月没有留意到的是,顾珩这样一个万事谨慎的人,会将那些重要的身契证据不着防备地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让秦观月自己发现。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他笃定秦观月在发现这一切之后,哪怕是为了娘亲,也不会再轻易有逃走的心思。 顾珩支颐望着她,挑起她落在榻上的一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吴嫔是妃,你亦是。” “比起吴嫔的孩子,我更希望,是我们的孩子坐上那个位子。” 秦观月面上掠过慌乱,想都没想,话语就脱口而出:“珩郎莫要与我顽笑了。” “我并未同你顽笑。”顾珩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每次提到孩子的事情,秦观月总会像这般抗拒。 他有些不悦。 “今日我去燕宸殿之后,你还是服了避子药吗?” 秦观月心虚地不敢看顾珩。 何止是喝了避子药,她还刻意多清理了几遍,生怕有一丝遗漏留下。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还多一个孩子给珩郎添乱。” 顾珩轻笑了一声,但似乎是嘲弄的意味更多:“这是你我之间的延续,怎么会是添乱?” “珩郎,待一切安定之后,我就不服避子汤了,好不好?”秦观月的声音又娇又懒,一双水盈的眸子忽闪地望着他,教人难以拒绝。 顾珩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眸底渐渐暗了下去。 秦观月不安地扯了扯顾珩的袖子,下一瞬,就被顾珩牢牢地扣住了手腕。 “下次的避子汤,放到睡前再喝。” 秦观月莹润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她刚想开口询问顾珩这样是否有甚么缘由道理,顾珩冰凉的唇瓣便倏然覆了上来。 不由分说地撬开牙关,像是要将她吞噬到腹中。 秦观月想要推开他,却于事无补。 下一瞬,一只纤白的手紧紧攥住了榻边的帷帐,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帷帐险些被拽落在地。 秦观月眼里溢满了泪珠,又恨又恼地咬了他肩头一口,含含糊糊地嗔骂了他一句:“顾珩!” 谁知这俩个字仿似是不能提及的,顾珩的眼底倏然掠起暗火,剥开了费事繁重的衣料。 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声音却冰凉地让秦观月通体一颤:“再这么叫我,避子药便不必喝了。” 京察司自陆起章接手以后,在京中大行职司,意欲扶植麾下势力。 顾珩并未与其深究,毕竟陆起章现如今将掌权,倒不至于急切向他发难,于是整备好案牍上的奏折后便往燕宸殿去。 燕帝近几日心中积压几件旧事,因而得见顾珩后便向他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丞相看着瘦削了些。” 不知哪天开始,燕帝不似往常般唤顾珩为爱卿,而是以更为疏冷的官职代替。 燕帝寻常的问候落在顾珩耳中,实则是种央求。顾珩近日确实疲乏,但尚有精力在这个几近落幕的王朝中斡旋。 顾珩略微颔了颔首,算是回应。 燕帝笑了笑,如今尚且有力气将自己撑起来倚在榻上:“朕有件心事,想来想去,还是要劳动丞相去做。” “朕无福,膝下唯有几个公主,老大已许给南边的老国公长子,可惜他不入流,只做个闲散的袭爵公勋,因而老大自出嫁后亦无机会跟随夫家入京朝见。”燕帝顿了顿言语,向顾珩看去。 见顾珩并未露出什么辞色,又续言:“老二柔安自小身子娇弱,送去京郊的皇家道观修养了,如今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吴嫔有孕是喜,但平白竟叫朕想起来她们了。” 顾珩不喜说话兜转,直切要领:“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将柔安公主迎回宫中?” 如今的朝局,在这个时节要一个未婚配的公主迎回宫,只怕燕帝心思活络,正织就着一张大网。 顾珩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燕帝,似乎辨不清燕帝之前的昏庸荒诞是真是假,只得心中祷告燕帝此时的精明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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