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与曼儿聊起生辰,若云的生辰在夏,曼儿的生辰则在秋。 曼儿忽然偏头望向秦观月,笑问道:“娘子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秦观月愣了愣。 许多事她本来以为记不清了,谁知曼儿这么一问,她又想起,上一个生辰,陆起戎赠她的一池明月灯,不禁平添了几分伤感。 “已经过去了。” 秦观月随口敷衍了一句,便不愿再多提及。 沉吟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你们可知道丞相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秦观月本以为两人会争着回答,谁知若云与曼儿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不知道也没事的,我只是随口问问。” 她本想借顾珩生辰的机会,赠个小礼哄顾珩开怀,借此套问娘亲的下落。 但这两个丫头既不知晓,另寻旁的法子便是了。 本想找个其他话端支过去,若云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丞相的生辰,与上元节是同一日……” 这下轮到秦观月面红心虚了。 早知她便不该自讨没趣,多嘴问这么一句话。 原来那日是顾珩的生辰,难怪他非要突兀地点一碗面。 不仅如此,那日顾珩还特意带她出宫看花灯,顺着她的心意去了那家酒楼,只为让她开心。 而她又做了些什么?她在顾珩的生辰那天,不仅骗了他、在他的面里下了药,将他迷晕后逃之夭夭。 秦观月愈发不敢往下想,寒意顺着尾背脊向上攀,她骇得抓紧了腿边的被衾。 若云与曼儿走后,秦观月面色苍白地坐在原地,心里砰砰打鼓。 这下可好了,不知道便罢,如今知道了这一层缘由,她更是坐立难安。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些玄妙,顾珩那么容易记仇,岂会轻易忘了这件事? 秦观月踌躇了一阵,还是拿不定主意。 墨隐虽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猜到些许,见秦观月面色不大好,主动问道:“娘娘,既然如此,您不如还是给丞相挑件贺礼送去,服个软也就算了。” “你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秦观月说着红了脸,不愿再提。 墨隐当然不会知道表面光风霁月的丞相,背地里是多么小气的一个人。 只有秦观月自己明白,每次她开罪了顾珩之后,都会被顾珩磋磨成什么样的下场。 前几日她被顾珩抓回来的那天,顾珩更是发了狠地罚她,到如今还隐隐作痛,走路都不利索。 这事她不在理,若主动去找顾珩,让顾珩想起了这一桩缘由,岂不是白给了顾珩一桩把柄。 可凭借顾珩那耳闻则诵的好记性,即便她不提,难道他就会忘? 与其等他主动提起来,还不如自己向他服软认错。 秦观月叹了口气,最终目光幽怨地望向墨隐:“你去替我找一方砚台,充作贺礼吧。” 秦观月揣着墨隐挑好的贺礼,惴惴不安地向书室走去。 即便刻意放轻了脚步,但金链蹭过地面,还是不免发出清泠的声响。 自从那夜秦观月向顾珩抱怨这手链磨得手腕疼之后,顾珩第二日便替她换了一对新的手脚链。 链圈外沿刻着一个月字,内沿还贴心地用绒布裹上,柔软体贴。 这一下,秦观月再没缘由抱怨环链磨人。 秦观月总觉得顾珩是刻意为之,清平观里外都是暗卫,连一只鸣虫都飞不出去,哪里需要这手脚链来困住她。 倒是每每晃动之时,这手脚链的声响清泠碰撞,听得让人脸红。 一路忐忑地走到书室前,秦观月倏然有些后悔,想要迈步回去,但听见书室内传来一阵悠长悦耳的琴声,她不由得在门外停住了脚步。 琴声绵扬,余音悠远,无尽闲雅之态。 纵然秦观月素不识琴音,但也不禁沉醉其中,直到琴音缓缓停落,归于静寥,她才恍若大梦初醒。 她转身欲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顾珩平静的声音:“月娘。” 顾珩一袭雪袍坐于琴前,青松姿态,双手还抚在琴上。 “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秦观月低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转过身,小心地迈向屋内。 踏过门槛时,还险些被双足之间的金链绊倒。 “本来也没什么事,我不知珩郎在抚琴才来的,便不打扰了。” “你如今能来主动找我,不会只是想要看看我在做什么。”顾珩垂眸调起琴弦,问道,“月娘,究竟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秦观月见顾珩势要问出所以的样子,无奈之下,只能挪步向他走去。 顾珩听见金链磨擦地面的声音,缓缓抬了眼,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秦观月玉白的细踝上。 秦观月站在顾珩身旁停下,刻意与他站远了些。 她垂着眸子,慢吞吞地说道:“我听若云说,上次是你的生辰……” 顾珩轻声笑了一声,听不出来那笑声里是嘲讽多些,还是有甚么别的意思。 良久,他淡声问道:“良心过意不去了?” 秦观月被他这般状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得心虚不已,本想矢口否认,却也无可辩驳。 她从怀中拿出那被锦布包裹在其中的“贺礼”,轻轻递到顾珩的眼前。 “我不知那日是珩郎的生辰,这不是今日特意来给珩郎赔罪了吗?” 顾珩接过那贺礼,在手中轻掂了掂,便随手放到一旁。 秦观月有些急了,娇声问道:“珩郎怎么不看看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急。”顾珩握住秦观月的手腕,将其一把拽到怀里。 秦观月跌坐在顾珩腿上,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灼烫地落在自己身上,笑意僵在了唇角,一时欲哭无泪。 顾珩抬手抚上秦观月未戴珠环的圆润耳垂,放在指尖轻轻揉捏着。 “先说说,你有什么罪?”
第71章 秦观月顿时感到自己不是坐在顾珩腿上,而是被悬在了火架上。 她自然知晓她有甚么罪过,也早料到今日向顾珩赔罪的后果。 但被囚不过几日,要她这般没气节地讨好顾珩,真到了此时,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 每每看见顾珩,秦观月便会想到陆起戎被吊在木架上的模样,心里不免酸涩地一颤。 即便陆起戎在私牢里说的那些话,无异于亲口承认了往日的种种都是虚妄。 但她对陆起戎最初又何尝不是利用呢?至少在陆起戎面前,她从不必屈居讨好,也有过许多美好的念想。 至少,她不忍看陆起戎如今沦为落魄的阶下囚,毫无尊严地等待着死亡。 秦观月别开了脸,只留给顾珩半边侧靥:“旁人好心给你补上贺礼,珩郎应当先拆开看看这里头是什么,怎么反倒问起我的罪过来了。” 顾珩刚才掂了两下,心里大概有了估量,见秦观月不依不饶,随口道:“是砚台?” 秦观月怔了一瞬,“精心”备好的贺礼,顾珩看都没看一眼就全然猜尽,多少觉得有些扫兴。 于是将眉头一拧,作势要从他怀中下来:“没意思。” “虽是砚台,但样式不同,我该拆开一看。”顾珩似乎心情不错,声音含了笑。 顾珩右手仍然抱着秦观月,左手探向桌面,拿来那枚砚台。 拆去外面裹着的锦布,一方端砚显现。 那砚台秦观月先前看过,分明比她整个手掌还要大一圈,但在顾珩掌心里,却显得模样小巧。 秦观月看着他端握着那枚圆润的砚台,忽然想到了什么,耳尖一阵发烫。 顾珩细细端详着那枚砚台,质地坚润,的确是上乘。 他将砚台反个面,盯着砚台底望了半晌,暂不作声。 秦观月见顾珩神色难测,略有不安地问道:“珩郎是不喜欢吗?” 这砚台是墨隐择选的,交到秦观月手中时,秦观月只草草看了几眼,便包了起来。 原本也只是应付用的,她不必要上心。 但如今看顾珩的面色不对,秦观月一时也拿不准了。 “喜欢。”顾珩将砚台放回桌上,大掌轻抚过秦观月的后背。 秦观月被顾珩的动作搅得有些意动,但心里惦念着那块砚台,娇声推开了顾珩的手。 她伸手向那枚砚台,奈何被顾珩揽在怀中,行举不便,挪蹭了几下,都没够着,反而引起了一阵兀然的变动。 顾珩拦住她的手,轻挑眉梢:“真要看?” 秦观月试探地问道:“不能看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若是看了,便要做好准备。” 顾珩不由分说地拿起那枚砚台,放在手掌中央。秦观月紧紧盯着那枚砚台,想不明白究竟有甚么不对,心里被勾得痒。 她咬了咬唇,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那枚砚台。 拿到手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枚砚台反了过来。 当看到砚台底下写着的字时,秦观月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 “珩郎,我……” 墨隐不识字,故而不明白这砚台底下,写得是一句佛家箴言。 众人皆知,顾珩以道法闻名,佛道不相融通就罢了,偏偏这砚台还是秦观月为顾珩挑的生辰赔礼。 秦观月一时暂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不安地望向顾珩。 而顾珩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垂着眸玩抚着她腰绦间悬着的玉坠子。 “月娘,你这生辰礼大不上心。” 顾珩掌心用了力,秦观月轻呼一声,向他怀中倾去。 “该罚。” 罚字落在秦观月耳里,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腰,掌心都沁出了细汗,忙不迭开口。 “是我的过错,这件贺礼不算,我再另赔一件给珩郎,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秦观月轻轻拽着顾珩的袖口,摇了摇。 “好。” 顾珩应得太利落,秦观月反而措手不及。可惜话已出口,没了收回的余地。 “那我现在就回去重新为珩郎备一件……” 话还没说完,秦观月忽然睁圆了杏眼,裙摆下倏然钻入一阵冷风。 顾珩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脚踝,带起金链的一阵清泠响声。 “就在这里还。” 自吴嫔身边的侍女走后,燕帝膺中便沉浮不定,时常浅睡后又惊醒。原本他以为大燕到他这一步已是一盘注定的死棋,传位旁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吴嫔腹中的孩子,又将这一池死水搅弄起来。 燕帝被身边的小内侍搀扶起来,依靠着软垫喝着参汤,心中思忖:不论吴嫔诞下的是男是女,在这剩下的几个月内,都要为这孩子铺出一条路来,若是真的是个皇子—— 顾珩此时暂不能死,还要留着他来制衡着陆起章才好。 或许是燕帝沉思此事,小内侍奉到他嘴边的药匙竟也未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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