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似乎寻到了新密与奇异,在一干缄默中,书写着自己的春秋。而对于顾珩与秦观月,无异于是更为深重复杂的折磨。 秦观月想要从这样的境地脱身,让神智有清醒的余地,却被顾珩紧紧按住腰肢。 顾珩几乎是从咬牙挤出的字句,压低了疲倦的嗓音:“别动。” 好在那二人已不理会旁的,在画卷中誊写他们的篇章,并未听见这一声低微的声响。 秦观月顺从地不再乱动,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望着顾珩,冰凉柔软的青丝一下一下地拂扫过他的手背,侵袭着他的心绪。 “钟郎,去那儿吧。”宫女娇滴滴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屋内的动静停了一会儿,两人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瞬,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后,本就腐朽的高柜颤颤一振。 动静又起,这次还比上次的声音更近。 仅仅隔了一扇高柜。 那高柜久经年岁,早已禁不起这样的磕撞,每一下摇动都显得岌岌可危,将要坍塌。 透过缝隙,秦观月已看不见那宫女的绣花鞋,只剩下侍卫的云靴还在柜前站着。 高柜每每摇晃一下,便使高柜后面本就不宽裕的缝隙更加狭隘。 顾珩脸上的红已到了耳根,而且蔓延到身后颈间,仿佛朝霞浓郁。 高柜推动着秦观月也随之晃动,使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难堪。 并不算厌恶,但滋味也算不上好。 不知过了多久,那吱吱呀呀的柜子才渐渐平稳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秦观月低垂着眉目,她身上的幽香又如魑魅般散开在空气里。 待那对放肆之徒离开,他的内心才渐渐平缓下来。 但与此同时,像是从一场难以言说的历练中挣脱而出,只感到无尽的疲惫。 秦观月极为艰难地在这狭小的地方起身,却又“哎呀”一声跌回了顾珩的怀抱。 顾珩是什么样的人?秦观月只觉得他疏离而又亲切,而这两种关系则极为不相称。 秦观月白净的玉颈登时染上了薄薄的绯红,支吾着轻声解释:“丞相,衣裳……” 顾珩艰难地垂眸看下去,原来是秦观月的裙摆被他压在了背后。 一滴汗顺着额头流入他的鬓角,他的声音沾染着沉倦的低哑:“你来。” 秦观月垂下水眸,掩盖着眼底不易察觉的愉悦,她低声应好。 几缕乌发如瀑流般地散落在顾珩的脖颈上,像羽毛般轻柔地抚过。 她缓缓地探出手,直到净白如玉的指尖触碰到那被他压在身下的衣料,她又刻意将动作放缓,慢条斯理地将那衣料抽出来。 她假装不小心抚过顾珩的手背,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 顾珩并不善于与秦观月打个来回,只惊诧般极快的将手收回。 而秦观月此时耳尖已泛上绯红,又恰好落在顾珩眼中。 艳极的红与纯净如玉的白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顾珩撇开眼,却不自知地将指骨捏出了响声。 他感到呼吸将要凝滞。 终于,她将最后一点衣料抽走。 顾珩如释重负,像是将要溺毙之人乍见天光,恨不能立刻推开这个妖物。 好在她终于愿意放过他,扶着墙起了身。 顾珩当即如同避开洪水猛兽般急急起身,连一贯爱惜的玉拂尘扫过了地面尘灰也毫不在意。 他欲离开,却又被秦观月娇婉千转的声音叫住:“丞相。” 顾珩回过身,却避开她的眼神:“还有何事?” “柜中灰尘多,丞相的衣裳适才不小心沾了污脏……待我回去清洗干净,再命墨隐还到清平观中。” 顾珩的目光落在秦观月手中,她已将那雪袍褪下,抱在怀中奉上。 “不必还了。”顾珩又恢复了一贯冷淡的姿态,每个字都像是经过了反复的斟酌,“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片刻无言,顾珩想了想,又伸过手:“还是由我带回去吧。” 毕竟是他的贴身之物,燕宫之内又只有他会用这样的浮华锦制衣,教人看见不妥。 秦观月欲言又止,但还是将那雪袍奉给了顾珩。 顾珩接过雪袍,转身离去,并未看见在他身后的观月,唇角漾起了一抹笑。 那是得逞的笑意。 离开拾翠殿后,顾珩并未直接回清平观,而是径直自前往角楼。 角楼是燕宫最高的楼宇,白日值此远望,皇城天地乃至山野草原尽收眼底;夜时来此眺望,近乎伸手可摘星。 每每心绪杂乱,顾珩便会来此登高远眺,喜欢立于凭栏前观望流云依偎,俯瞰天地壮丽浮华,似乎能找回一点早已消弭不见的初心。 今日在来此处,心境确是更为复杂。 世人皆仰慕他高洁如兰,以为他是全无欲念的仙人,赞他宛如楷书般庄重的气质。 的确,伪装的久了,几乎连他自己也要相信。 可实则惟有他自己清楚,之所以修炼,是为了抑制天性。 “顾相,起风了。”贺风将一件青云氅捧来。 这元是顾珩拜相伊年,燕帝赏赐的那件,意为平步青云,仕途显达。 此刻顾珩看来,讽刺的他眉心一跳。 “花开了。”顾珩清冷的指肚抚上石雕角上一株花苞。 他鲜少这样怜惜的触碰事物,就像,触碰她一样。 天下清平,庙宇安定是圣人自省的标准,经此一役,顾珩圣人的盔甲开始开裂,透出一缕细微的光来,但这很快就被贺风捕捉到。 只见贺风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扯去了那朵花苞。 “顾相,不合时宜的花,就算开了也是罪过,这是您教我的。” “什么意思?”顾珩将平息的□□却被怒火取代,他羞愧、甚至是愤怒,连贺风都看出了他微不可察的变化。 贺风屏息一拜:“顾相要的是——”,他及时打住了,“不该和那些俗人一样。” 这句话其中的警醒之意令顾珩的手一紧,这才发觉手中还拿着将才秦观月穿过的雪袍。 “回吧。”顾珩轻叹了口气。 正此时,他发觉指尖一阵清凉,这雪袍下摆是什么?
第12章 昨夜秦关阳被顾珩扣在一处清冷无人的暗室里,冻得他一夜醒了四五次,不但如此,竟连他想出去方便也无人应答,无奈之下,他只得尿在了屋里的净瓶中。 直到今日清晨,他才被顾珩身边的侍者送回府,心中又恼又恨,却不敢声张。堂堂秦国公世子,何尝受过此等委屈。 但这到底没能瞒过秦国公,他以严刑逼问秦关阳身边侍从,得知秦关阳是进宫私会秦观月,气得整夜未眠,与秦大娘子一起在屋中候着秦关阳。 见秦关阳到来,秦大娘子当即屏退下人,秦国公则满脸愠色,厉声道:“还不跪下!” 秦关阳自知理亏,不敢反驳。昨夜受了寒凉,如今跪下时双膝似针扎般痛。 秦国公顺手抄起桌上长鞭,猛地笞在他背上,登时便泛起一道血痕。 又是一下、又一下,秦国公曾也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即便如今上了年纪,体魄仍不减当年风采,寻常人哪受得起他这几鞭子。 何况秦关阳没休息好,更是难以承受,到第七鞭时,他的背后鲜血淋漓,布料与皮肉粘黏在一起,血肉模糊。 他再撑不住,狼狈地栽倒在了地上。 秦大娘子于心不忍,眼泪涟涟地扑在儿子身上:“这分明都是那贱婢的错,你又何必如此责罚我儿!” “你还敢说!若非你出的馊主意,让那香姬代替明儿入宫,又怎会有今日种种是非!”秦国公将藤条扔在一边,气喘吁吁地扶桌坐下。 “那丫头往日在府中一向顺从,我哪知道她竟有这样多的心思……”秦大娘子泣声反驳,边扶起瘫倒在地的秦关阳。 “莫怪旁人,若不是他自己心浮气躁,又怎会上钩。”秦国公冷哼一声,又问秦关阳:“你昨夜为何整夜未归?宿在了哪里?” 见地上的秦关阳支支吾吾,不肯交代,秦国公心火怒烧,起身捡起地上。的鞭子扬手又要挥下。 “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秦关阳趴在地上,勉力撑起身子。 事关国公府上下,他不敢再隐瞒。 从他到拾翠殿与秦观月私会被顾珩撞见,秦观月替他解围谎称他喝醉,再到他被顾珩带回去醒酒之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秦国公。 秦国公听后沉默不语,眼中闪过疑惑。 顾珩,他怎会这样凑巧出现在那里? 半晌后,秦国公沉声开口:“且将那香姬的娘亲接到秦府安置,务必差人看好。至于那香姬——” 秦国公眼中闪过一丝令人畏惧的寒色:“待陛下宾天之日,便该是这母女二人的死期。” 毓秀宫中,秦观月正在绣着一枚荷包。 她不善女工,要绣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属实不易。不一会儿,指头上便被绣针戳了好几次。 得知国公府的人正在殿外等候,秦观月颦眉轻蹙。 来人是秦国公府的刘妈妈,这婆子往日最是刁滑,常常克扣府中香姬下人的银钱,不时责骂打罚。 曾经有一次,观月的娘亲继续银钱买药,可这刘妈妈应是栽赃观月偷拿秦大娘子的簪子,不仅扣下了她一月的例钱,还让她在院中跪了一天。 那般众人嘲笑的屈辱滋味,观月至今都记得。 何况秦关阳的事情在前,刘妈妈此时入宫,恐怕是公府得了消息,要来找她秋后算账。 观月将绣香囊的物什藏好,令墨隐将人请进来。 甫一入殿,刘妈妈满脸谄媚向观月行跪拜大礼:“奴拜见贵妃娘娘!” 观月冷冷看她一眼,晾了她许久,才开口道:“可是府里有什么事吗?” “大娘子心系姑娘,命奴进宫来给姑娘送补物。”刘妈妈赔笑道。 观月目光扫过她身后下人手中的礼盒,随口道:“放下吧。墨隐,好生送刘妈妈回去。” 墨隐上前伸手相扶,却被刘妈妈躲开。 “贵妃娘娘,这其中的一味滋补丸,是大娘子特地在宫外找高人求的。大娘子叮嘱了,务必要奴看着姑娘服下才行。” 观月的眸子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秦大娘子费这样的心思让刘妈妈入宫,必定不是只为了让刘妈妈看着她吃下一味补品。 这所谓的滋补丸,恐怕别有用心。即便不是毒药,恐怕也是于身体有损的。 看来秦关阳还是将事情都说出去了。 观月懒倚在软榻上,玩弄着蔻甲:“刘妈妈这是信不过本宫?”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大娘子身为人母,一心记挂着娘娘,娘娘可别辜负了大娘子的心意。”刘妈妈敛了笑,挥了挥手,侍者将那滋补丸呈了上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