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小娘子的温声细语,柔软的同天上的云朵一样:“我也没救它,它爬它的,我走我的路,谁知恰巧我摔了而已.......” 迟盈知晓自己因一只猫儿受的伤,不管是不是这只猫儿的过错,只怕这只畜生也要跟着倒霉。 说完,她便若无其事的喝着自己手里的药,不去看他。 萧寰被她这幅无辜的小模样成功惹出了火气。 他觉得她是一个世间最没良心的娘子,连对待一只畜生都能如此好,却不对别人付出一点真心。 他尽力维持着温和的语气:“你以为你有通天的本领?本就是个四肢不勤平地摔倒的家伙,如今是不是觉得自己还长本事了,去救一个畜生?” 她可知自己有多风险?若是真有个万一,孩子没了便罢了,她这副身子能经得住? 迟盈也板起了小脸,她鼻翼煽动,斜起眼问他:“难不成我还能眼睁睁见它在我面前摔死?” 萧寰俯身望着她,绷着脸:“你成心要惹我生气是不是?那么多太监宫女,往日也不见你有多勤快的模样,偏偏这回你非要自己上去,你知不知有多风险,有多......” 为了救一个畜生,他们的孩子都险些没了!如今还替一个畜生朝着他撒谎…… 萧寰心里抑郁到了极致,他一个天子,每日里治国安邦,如今想要一只畜生偿命都不能! 怕她又为了这等小事与他闹起来。 迟盈似乎误会了他,又或者是想到了他心头所想,葱白玉指揪着他的袖子,显得是用了几分力,揪的皱巴巴的,语气也可怜兮兮:“怪也怪我是我摔了,可你不能杀了它,不然我岂非是白受这个罪了......” 萧寰见她一服软,便什么脾气都发出不来了。 他想起太医的话,万万不能不顺着她的意,叫她心情烦躁了去。 他开解自己,暂时先忍一忍,万事顺着她的臭脾气,等她这胎坐稳了,再说吧。 他道:“我何时想杀它?不过教训那泼猫一番定是要的。” 迟盈红了眼,语气略有些激动,连手里捧着的喝了两口的药都晃动起来,几滴药汁顺着碗檐漏到她雪白的指缝里。 “一个猫儿,你还要教训它!你人怎么能这样......”她气的就要哭了起来。 萧寰立刻害怕了,他说:“行了行了,不教训它,你给我安分点别晃了,快喝了药乖乖躺回去。” 那语气,像足了一个战场上打了败仗投降的俘虏。 迟盈许是第一次见萧寰这般哄着她的语气,连哭也忘了,泛着泪水的杏眸瞪得大大的,落在萧寰面上。 似乎是在认真的看着他,看他是不是那个男人? 是不是那个叫她害怕的男人。 莫不是这男人皮囊下面换了个人?不然怎么变了这么多?叫她都不认得了。 萧寰要笑不笑的望着她:“为何如此看着朕?” 迟盈拿手背蹭了蹭脸蛋上的泪水,不理他,“我看什么,你也要管?” 萧寰鼻音哼了一声,薄唇抿着,说不上是生气恼怒还是什么旁的,在迟盈耳里竟又听出一丝退让的味道。 迟盈本就是个性子极好哄的娘子,没什么脾性,若非萧寰一直过分,她也不至于与萧寰闹成这般。 如今虽傻眼了萧寰的脾性转变的如此快,叫她都不敢相信这人是以前那个,却也被这般一再顺着,她便什么都忘了。 乖乖一口气喝完了药,便打算躺回了床上去。 萧寰却不知从哪儿取来一方温帕子,亲自动手替她擦了擦脸。 迟盈躺在床上别扭的紧,虽二人情趣浓时也不顾忌,可清醒时候她不适应这般的亲热。 迟盈扭过头去不叫他擦,萧寰失声笑起,这回笑的有几分爽朗,像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欢愉。 他改为攥住她的手,拿着那方帕子继续擦她的指起来。 迟盈往外抽却抽不出来,她嘟囔了声。她讨厌这样,每次这样接下来总会更进一步。 萧寰道:“药汁染了一层,偏偏还往脸上抹,该叫人端个镜子给你照照自己,成了一个小花猫。我不帮你擦,等会叫你的手黏被子上去。” 迟盈这才有些脸红,她心里摇晃了半晌,到底是个爱干净的姑娘,便默不作声的任由他擦着。 却不想只不过擦个手,萧寰却擦拭了许久,足足一盏茶功夫还在握着她的手指。 迟盈约莫是舒服,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她反复的在疲惫里挣扎,不叫自己又睡过去,否则可真是成了猪,一日日的从早睡到晚。 她语调糯软,泛着睡梦中的含糊问他:“那个日子,他们说日子,你日子定下了?” 这句颠三倒四困顿中的话,也只萧寰能听得懂了。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淡淡的应了声。 登基为帝,许是这世间于男子而言最自豪的一件事,萧寰无所谓这些,左右以往他这个太子在陪都也早早享受了那等位置,早已没什么新奇可言。 可这回总是不同的。 在他心爱的娘子面前登基称帝,坐上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宝座,成为天子,成为大魏万民的主君......萧寰如同一个毛头小子,起了许多期盼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日,他与她携手并肩,帝后一路扶持,受黎明百姓盛赞,开创万世基业的模样。 他想叫她一同见证着。 萧寰眼里泛着光芒,捏了捏她软软的手心,问她:“阿盈喜欢哪座宫殿?” 迟盈睡梦中带起了幼时的憧憬,她胡乱说:“我喜欢像这间似的,要万分亮堂的,要全是琉璃瓦的,还要都是花窗,不要墙,不要梁,要铺彻柔软的地毯,我随便倒地就能睡了的......” 萧寰垂眼笑起,忍不住吻了吻她光洁的额,他才知道他的娘子原是稚气未脱。 不过稚气也好,只要是她,怎样都好。 “那般亮堂,白日如何睡得着?夏日里有冰镇着,冬日里纵然有地龙,没有墙壁,寒风岂不四处往殿里吹?没有梁,往天上叫神仙搭着?” 夫妻二人说着胡话,一唱一和,迟盈闭上的眼缝都笑弯了,想必是清醒了些。 约莫是从小体弱,见识浅薄,连门都极少被允许出的姑娘,长大了的迟盈比旁人多了几分畅想与向往。 若是可以,她想将自小不能做的事情统统都做一遍。 她十分傲气的哼道:“我不管那些,白日里才不睡,晚上要看星星赏月亮,只要好看,我也不怕冷......” 说着说着,又困得连声儿都没了,还记得追问她的爹娘。 只要她听话,萧寰自然无有不应,他道,“知道了,我明日便差人去催催,务必早些叫他们归京。到时候叫随国公夫人入宫来陪你,你便好好养着身子。” 日后他便守着朝廷,承担起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 这一刻,萧寰眉宇间的凌厉阴郁都少了几分,他趁着迟盈沉睡,才将眸光落往她如今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诞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他的孩子,一个他与阿盈共同的孩子。
第67章 元和十九年秋,九月二十五日。 大魏新皇于南面称尊,顺应天道,承受天命。 太极宫登基称帝。 登基大典那日,皇城一片风和日丽,天色澄碧如洗。 大魏开国至今三百余年,帝皇登基大典的规矩遵循古礼本就繁重,后又一添再添,如今已经规矩繁杂。 迎苍天,奠玉帛,进俎,行终献礼,天子一日不得空闲,满朝文武也得跟着折腾祭拜。 新皇不是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半点苦处吃不得的天子。 朝廷百官随天子之后,一个个都腰酸背痛,上至头发花白的老臣,下至才袭了祖辈爵位将将及冠的少年郎,都在强撑着。 才回了京的随国公,便是立于百官前列。 众人听着上首礼官念着大典冗长骈文的同时,视线若有若无的都落在随国公身上。 只因随国公是被从北衙大将军这个重职上撤下去的,虽仍是手握重权的从二品大员,可从京城出去的总叫众人心里有几分嘲笑。 各个都私底下嘲笑说,迟清石这是将闺女挤上太子妃的位置,自己给挤下去大将军的位置了。 偏偏他这个当太子妃的闺女据说不争气,距离太子大婚满打满算也快一年了,也没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的。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二人据说感情不睦,时常吵嘴,甚至迟氏还被太子动手打了,都被赶回了娘家住。 传成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有说这对夫妻两个闹得太大,太上皇都看不过去亲自插手了的。 众人原先心里都在幸灾乐祸太子妃这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新帝秉性做太子时便是睚眦必报,如今这原先的太子妃岂能得个好?便是随国公府,只恐怕也要被迁怒了去。 可不过几日,传言却是又变了。 只因宫里传出消息,宫廷织造局、银作局的人早早便织造起凤袍来,凤冠来。 凤袍可不单指一件衣裳,分为吉服朝服常服等六类服饰,统共六十八件。 上绣上的丝线得是南蜀进贡的贡线,触手温软,火烧不断,精细道每一处针脚。 凤冠更是如此,东珠碧玺玛瑙翠羽皆是有考究,万万不得出纰漏。 帝王的通天冠是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珍贵异常,可比起这凤冠制作工艺上也差了些,凤冠制造太耗物力,往往都是一顶冠传上几朝皇后的。 是以如今众人一听闻皆是新造的,止不住都竖起了耳朵来打听,心知必然是早以定下早量好尺寸的。 原来那位‘被赶回娘家’的迟氏太子妃,前些时日便入了宫。 这般无需打听便能知晓天子如此急着册立的皇后是谁。 大魏遵循古制,帝王先称皇帝入太极殿处理朝政以皇帝称,再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过后才算是正式登基即位,此前这段时日便是天子的妻妾也未能得到册封金宝,皆是留在原先龙潜时期府邸,等受帝王册封才可名正言顺进入宫廷。 如迟太子妃这般,帝王尚未行登基大典她未得册封,便该安分守己,守着分寸乖乖在太子府内等宫内诏书册宝,再由宫人迎入内宫。 可如今这般的倒还真是头一遭...... 上头礼官念着晦涩难懂的骈文,下头有大胆的年轻朝臣窃窃私语。 “听说原本登基大典吉日选在早几日,只不过那位娘娘身子不适,才又将登基大典往后挪了几日。” 登基大典举国大事,为一个女子往后拖,朝臣们心里骂萧寰才当上皇帝就有了昏庸的苗头。 可他们却不敢说出来。如今这位新帝是在陪都边关一路历练过来的,真当是一个京中长大没见过血无能懦弱的太子? 太上皇何等人物,将如此多盘根交错的世家都打压的伤筋动骨不复从前,不也被这位太子折腾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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