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平帝将目光落到荀澈身上,平声问:“荀大夫有何事要奏?” 荀澈便道:“昨日臣在途中被一自称是升州顺阳人氏的女子跪地拦住去路,她向臣哭诉了一桩血案。臣因公务在身先将她安置在了府上,归府后即刻就向她问清了详细情况。” “原来那女子唤作芸娘,三个月前顺阳县令的姐夫看上她家的两亩田地欲以低价强行买入,因着他与县令是亲戚的关系没少在乡里鱼肉百姓,村里不少人家的良田被他强买了去。芸娘的父亲靠着两亩地养家自然不答应,不曾想却因此招致杀身之祸,一家六口除了去集市上购置米面晚归的芸娘以外统统死于乱刀之下。” “芸娘辗转到州府击鼓鸣冤,不曾想那州官早与顺阳县令串通一气,竟说芸娘一家皆为强人所杀。芸娘无奈之下只能只身前往洛阳,不料途中又遭人追杀,幸得一江湖侠客所救才能平安来到洛阳向臣言明此事。天下百姓皆是圣上的子民,万望圣上能够下令彻查此事还芸娘一家六口一个公道。” 升州知州周年曾是工部侍郎府上的门客,若是周年真的出了问题,难免会有人联想到工部侍郎头上,而工部侍郎又与卫国公郭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臣附议,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若不严查,只会平白让更多无辜百姓受难。”年过花甲仍刚正不阿的霍太傅出列附议,在陆承煜和郭贵妃的两个儿子之间,霍太傅偏向于嫡出的陆承煜。 “臣附议,请圣上下令彻查。”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大理寺卿亦站了出来。 “既然李爱卿附议,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去办,荀大夫从旁协助。务必尽快查明。若情况属实,升州官场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秦从游眼看着他们二人领了平帝的旨意,面上的神色虽未有明显的变化,实则已经心乱如麻,尤其是在看到郭演斜睨他的目光后。 秦从游回到府上后脸色就垮了下来,彼时听到风声的侍郎夫人亦是万分紧张,周年当初是他们府上为数不多的门客之一,通过科举入仕时后与他们府上仍多有联系,一旦查出什么难免会影响到侍郎府。 “夫君心中以为此事是否属实?”秦从游的正室王夫人忧心忡忡地问他。 秦从游摇头,沉声回答说:“这件事完全是冲着我和国公爷来的,极有可能是太子的手笔。否则以周年的手段,如何会连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归根结底还是那顺阳县令不知轻重,平日里纵着小舅子横行乡里搜刮民脂民膏便罢了,如今还闹出这样的人命案来。那周年也是眼皮子浅,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就连这样的人命官司都敢糊弄。真是愧对我的栽培,叫人寒心。” 王夫人将眉头皱得更深,思忖片刻后说道:“早些时候我就劝过夫君断了与周年的联系,圣上不喜勾结营私,何况太子非等闲之辈,此番用心寻了那顺阳女子来,必定是想打压夫君。” “先按兵不动,我与他并无金银来往,即便定了他的罪也牵扯不到我头上来。只是他曾经终究做过我的门客,且圣上又生性多疑,这工部侍郎的位置只怕保不住。” “夫君不去见见国公爷想办法吗?”王夫人不甘心,她不想丢了这正三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秦从游皱着眉看她,“你一妇道人家终究目光短浅,这种时候去见国公爷只会将脏水也引到国公爷身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贵妃娘娘和卫国公府不倒,咱们早晚还能东山再起,当务之急是务必不要牵连到国公府。” 王夫人听他如此说方才觉得自己想岔了,忙道一声:“到底是夫君你思量的周全。” 案件既已交由大理寺查探,芸娘作为此案的关键人证自是被荀澈送到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卿亲审。至于升州那边,荀澈和大理寺卿分别选了亲信一道过去取证。 魏书辞记着张御医的话和陆承煜的交代,每日都会带上几个丫鬟婆子随她去园子里闲步两刻钟。因为有午睡习惯的缘故,魏书辞多数时候都是选择在巳时出门。 魏书辞信步穿过假山走到她从前常来的一处小花园里,想要去里边的亭子里坐着赏会儿花。 没曾想却是遇到了徐承徽和刚满三岁的陆朝暖。两人互相见过礼后,徐承徽蹲下身子亲自替朝暖整了整衣衫,接着又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笑着说:“朝暖快叫叫魏承徽。” 魏书辞对粉雕玉琢的陆朝暖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亲近之心,当下也是笑意盈盈地垂眸看着她,当徐承徽抬手抚她发顶的时候,广袖落下露出的一段手臂上竟是一些青紫的淤痕,像是被人掐的,又好像有藤条打的。 徐承徽察觉到魏书辞的目光,忙垂下手将广袖整理一番,接着转移话题说:“魏承徽是过来赏花的?” 魏书辞不置可否,“是,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透透气。” “我与朝暖出来也有一会儿了,魏承徽慢慢赏花,我们这便先行一步。” “好,徐姐姐路上慢些,仔细别摔着朝暖才是。” 眼见徐承徽带着陆朝暖并两个丫鬟走远后,魏书辞缓步走到亭中的石椅上坐下,小脸上的职业假笑也瞬间消失不见。 回想方才徐承徽的表现,魏书辞表示:徐女士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很自然,节奏控制的也不错。如果她是一夺小白花的话,她也必定会被徐女士的演技所欺骗,以为她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虐待,而最有可能虐待她的人就是她的阵营老大宋良娣了。这不是明摆着想来一个“周瑜打黄盖”的套路吗? 魏书辞想到这里,对于徐承徽下一步会怎么做产生了浓厚兴趣。徐承徽既然能摸清她外出的习惯制造偶遇还假装无意间露出伤痕给她看,接下来也极有可能会去根据她的某些喜好和习惯采取下一步行动。 “姑娘在想什么?”茗尘见她对着一棵落了叶子光秃秃的树发呆愣神,心里少不得升起了疑惑。 回过神来的魏书辞只是平声反问她一句:“方才徐承徽手上的伤你可看见了?” 茗尘点头表示看见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问:“姑娘觉得是宋良娣做的?” 魏书辞双目平视前方,十分温吞地提点她:“我看未必。这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多留些心眼少同情心泛滥些总是没错的。” 茗尘想起赵良媛拿杨昭训当枪使的事和徐承徽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态度,旋即颇为赞同地接话说:“姑娘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里头藏的又是什么心思。” “你倒是越发进益了。”听她答的不错,魏书辞莞尔一笑夸赞起她来。 夜里陆承煜过来的时候,魏书辞正在轩窗下的小桌前端坐着写东西,陆承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让丫鬟通传,而后迈着小步悄无声息地走到魏书辞身后,垂眸看向雪浪纸上的簪花小楷。 “胡麻饼样学京都。” 陆承煜才刚念了第一句,魏书辞立马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雪浪纸揉成一团死死攥在手里负于身后。 想吃胡饼想的把白居易的诗都引用出来了,魏书辞霎时觉得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说:“殿下过来怎的无人通传,是不是冬欢她们又躲懒偷闲去了?奇怪。” 魏书辞一边说,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里的纸团迅速扔进边上的小纸篓里,接着又上前替陆承煜将披风解下来仔细叠好放到衣架上。 陆承煜来到魏书辞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俯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温和,“这些事原本无需你动手来做,可你每回帮孤做这些的时候,孤都会觉得咱们就像是一对普通夫妻。” 魏书辞吃不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也只是静静站着由他抱着。 “想吃胡饼了?”陆承煜沉吟片刻后,轻声问她。 魏书辞一听到胡饼两个字登时就来了精神,连忙点头答话:“想啊。妾在进宫前就喜欢吃胡饼,奈何出门的机会少,在洛阳呆了这好些年也只吃过几回。” 陆承煜闻言轻轻一笑,心说她不仅是个瞌睡虫,原来还是只美食虫。 “孤不能回到唐朝,也带不来香山居士诗中长安辅兴坊的胡饼,不过洛阳城中庆安坊的胡饼也不错。正好明日是休沐日,孤早些骑马出宫去给你买回来,揣在怀里带回来兴许还能让你吃上热乎的。” 陆承煜要亲自赶早骑马出宫去给她买胡饼?这要不是亲耳听见,打死她她也不敢相信这话能是从陆承煜嘴里说出来的啊。 受宠若惊地魏书辞急忙拒绝,太子给妾室买胡饼踹怀里这样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又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殿下差人出宫去买就好。其实不热乎的吃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我兄长那般跳脱的人,哪里会次次都带了热乎的胡饼回来。” 跳脱,陆承煜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兄长,心中难免觉得稀奇。 “孤的魏承徽果真不是一般人。早些安歇吧,孤明日还要早起去给你买胡饼,宫女太监不能骑马出宫,等他们把胡饼带回来,黄花菜也凉。”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小魏童靴心里深处是希望未来的日子也有小陆的,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小陆童鞋正在向对小魏一心一意的方向转变~
第30章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 陆承煜还真就起床骑马出宫到庆安坊给魏书辞买胡饼去了。 因着是秋日,魏书辞卯正二刻起床的时候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负责洒扫的婆子打扫完毕早收起扫帚去抱厦内用早膳了。 魏书辞揉揉惺忪睡眼,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叫茗尘和闵溪打热水进来屋里伺候。 穿衣洗涑倒是不费什么事,就是梳发和上妆较为费时,闵溪梳了足足两刻钟才将魏书辞的长发绾成凌仙髻。魏书辞比较随性, 对着铜镜随手簪上一支简单的鎏金步摇就算完事。 茗尘垂眸看一眼妆愜里的华丽钗嬛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殿下这是赏给自家姑娘拿来当摆设的吗? “殿下何时出去的?可有说去做什么吗?”魏书辞拿着铜黛对镜画眉,语气平平地问身旁的茗尘。 茗尘如实回道:“殿下今早五更才过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未曾说是去做什么了。” 难道真的是买胡饼去了?魏书辞这样想着心里还有些窃喜,恍然间觉得自己画的眉似乎又好看了一些。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果见身着常服的陆承煜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魏书辞赶忙迎上前去, 抬手就要替他解下身上的披风。 不料陆承煜却是打断了她的动作,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两个胡饼, “孤方才在庆安坊遇到了故人,还要出宫一趟,就不陪你用早膳了。” 虽然小有遗憾不能跟他一起吃胡饼, 不过他作为东宫太子能有这样的心意已经十分难得。魏书辞接过胡饼朝他浅浅一笑, 温声说:“好。既然是殿下的故友, 殿下快些过去吧,不要叫人久等了才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5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