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煜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倒是小小的愣了一会儿神,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孤尽量早些回来陪你。”一语言毕便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魏书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才回到炕上坐下, 有些心不在焉地取了一个胡饼出来分给茗尘和闵溪吃。 陆承煜骑马飞驰在宫道上, 出了宫后径直往青矜巷的落玉坊去了。 落玉坊开张不过三年就已经是洛阳城中有名的歌舞坊之一,每日往来这里的文人骚客、勋贵子弟不下百人, 现下坊中魁首正是绝代风华、才情横溢的甄六娘。 坊主见来人是陆承煜, 忙笑脸将人迎入坊中, 歌舞坊不比勾栏瓦舍、秦楼楚馆之地,坊中的歌舞姬皆是卖艺不卖身,遇到合得来的客人才会与人坐下小酌两杯。 因着休沐日的缘故,今日的落玉坊比平日里还要热闹一些,台上的舞姬个个云鬓花颜、长袖善舞。台下的客人有欣赏歌舞的,有把酒言欢的,亦有吟诗作对、玩飞花令的。 “许久不见陆公子过来了。”坊主笑着与人说话,迈着缓步将人引到二楼的雅间,“陆公子是来见甄六娘的?” 陆承煜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坊主推开隔扇让陆承煜先进去,待陆承煜坐定后才又开口温声细语地说话:“陆公子且耐心等等,甄六娘下去弹首曲子就过来。” “好。”陆承煜惜字如金。 坊主笑着退出去,又叫侍女们泡了六安瓜片取了瓜果送进来。青衣侍书往茶盏斟满茶水双手奉上,陆承煜抬手接过端在手中,待注意到长案前有一女子正准备焚香,陆承煜忽的想起什么忙让她停下,“不必焚香,你们先退下。” 两个二八年华的侍女听了这话心里疑惑的很,不让焚香的客人她们还是头一回见。 “是。”两人温声说完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甄六娘迈着莲步来到二楼的雅间敲响了隔扇,陆承煜只是平声说了个进字。 “今日不焚香,殿下是怕沾上衣袍会叫什么人闻出来吗?”甄六娘往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笑盈盈地打趣他道。 陆承煜微抬眼眸扫视她一眼,接着就沉下头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样的动作在甄六娘看来似乎就是心虚的表现。 甄六娘正暗自得意时,忽听陆承煜装作不经意地一问:“七弦近日可有过来看过你?” 陆承煜语气平平地反将甄六娘一军。 甄六娘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殿下扯远了,还是直接说明今日的来意。” 陆承煜放下茶盏,恢复了往日的肃穆模样,“对你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是需要你费些心思替孤去查一个人。” “殿下只管吩咐就是。” 陆承煜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甄六娘听后只觉得耳熟,当即就一口应下给陆承煜吃了定心丸。 “自打殿下身边有了那位娇妾,倒是甚少往这落玉坊里来了,今日好容易一见,不小酌一番吗?”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小酌怡情,未尝不可。” 甄六娘唤侍女去取了桂花酿和自斟壶送进来,待拿侍女将一应东西呈上来,甄六娘先替陆承煜斟了一杯酒,接着又往自己面前的酒杯斟酒。 陆承煜与甄六娘相识已久,当下并不同她客气,只是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美酒下肚,陆承煜的脑子还清明着,可心底的事却藏不住了。 “其实孤有时候挺羡慕你与七弦,虽然聚少离多,到底明白对方心意,时时记挂着彼此。倒是孤的那位娇妾,即便是与她亲近的时候,孤还是感受不到她的心。或许她想要的只有恩宠。” 甄六娘停下手中的酒杯,很快就从他的话中找到了问题所在,“孤家寡人,殿下即便是在无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对着她自称的吧,你的每一个孤字在她听来或许都是在提醒她不能对你敞开心扉,你注定不会去爱任何一个女人。殿下以为她想要的只是你的宠爱,所以你便只给她你所认为的荣宠,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你也没有让她看到你的心啊,或许在她眼里,你对她只是一时新鲜,她只是在以色事人。情之一字不同于金钱权势,失去了还没再找回来,破掉的镜子即便是圆回去了,裂痕始终在那儿。如若殿下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是不要纠结于她喜不喜欢你这个问题,你们各取所需就足矣。” 确定自己的心意。陆承煜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数遍,告诉自己的确是时候该好好正视一下这个问题了。 葳蕤院。 魏书辞捧着话本读了一下午,冬欢打了帘子进来问她晚膳要用什么,魏书辞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惊觉太阳已经快要西斜。 “清淡些就好。”魏书辞记着张御医的话:孩子过大不易生产。故而在饮食方面比较注意,并不敢吃油腻的饭食。 在古代女人生孩子就像半条腿去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胎大难产那更是催命符。 “待会用过晚膳你带上松子随我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吧。” 冬欢恭敬道声是,后退两步转身退了出去。 夜里陆承煜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浅浅的酒味,魏书辞忙叫茗尘去泡醒酒茶送来,而后才去替他解披风。 靠近他才闻到了酒味以外的其他味道,似乎是女人的脂粉味和女儿家喜欢用来熏衣服的香料味。 不是说去见一位故人吗?魏书辞心中升起了疑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荀大夫口中提出到的那位甄六娘。 “怎么了?”陆承煜察觉到魏书辞的异样,垂眸看向她声音低沉地问道。 “没什么,许是孕中有些痴傻。”魏书辞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朝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若非晨间答应过魏书辞要回来陪她,陆承煜今晚其实不太想过来的,因为他想要好好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也给双方一点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陆承煜都忍着没有去见魏书辞,也不听任何关于魏书辞的消息,只叫周海多照拂葳蕤院。 周海眼瞅着自家主子明明心里惦记却又避而不见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这小两口是在闹什么呢? 宋良娣和赵良媛亦对此大感意外,心说莫不是魏书辞惹了太子殿下不痛快,两个人生了嫌隙? 一时间东宫上下对此议论纷纷。 魏书辞只当陆承煜是见了甄六娘后就将她抛至脑后了,心中虽有几分伤心,然则到底肚子里有了货,就算是彻底失了宠也无妨,靠着这个孩子她日后也不至于在东宫里混不下去。 男人果真是大猪蹄子啊。魏书辞庆幸自己没有被陆承煜一时的宠爱冲昏头脑,若真是把他放在心上付出真情,只怕她这会子早把自己给虐个半死了。 茗尘眼瞧着自家姑娘对月发呆的样子,还以为她这是因为突然失宠的事情烦心,连忙上前安慰起她来:“姑娘如今有了身子,殿下不会不管姑娘的,许是这段时间公务繁忙,等殿下忙过了自然会来看姑娘的。” 魏书辞听了这番话是哭笑不得,心说她哪知眼睛看见自己在伤心了,自己不过是在思考问题而已呀。 “茗尘,我没事,其实这样的结局我就料想过了。这宫里花一样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殿下今天喜欢我,明天就可能去喜欢别人。我要是因为这事伤心,岂不是要哭成泪人了?你反着想想,殿下如今厌弃了我,我就不再是众矢之的了呀,只要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承徽的位分还是能稳住的。” 茗尘听了这话还是觉得难受,明明半个月殿下还对自家姑娘宠爱有加,这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好了,别在胡思乱想了,明日你还要替我出宫去看琀姐儿呢。”魏书辞说完,起身下炕伸了个懒腰,预备洗涑一番泡个脚就睡下。 次日一早茗尘就带着两个小丫鬟随她一起出宫去了魏家。 今日魏家十分热闹,似乎是有人来府上相看,茗尘心中疑惑,便叫了府上的一个婆子来问话。 “今日过来的是忠勤伯府的李三郎,今年年初才刚及的弱冠,生的是一表人才,与二姑娘倒是相配。” 李三郎,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似乎已经有了五个通房丫鬟,还留恋于秦楼楚馆之地,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洛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给人糟蹋,否则也不会及了弱冠还未定亲,反而过来魏府这样一个五品的人家相看。 那婆子见茗尘脸色难看,又顾及她是魏书辞身边的一等丫鬟,忙笑着强行解释说:“贵人莫要轻信了外头的流言才是,李三郎好歹是伯爵府的嫡子,有伯府的规矩立在那儿,断不会是留恋勾栏瓦舍之地的人,想来只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话。” 茗尘看到她的这副趋炎附势的嘴脸真想往她脸上啐一口,那李三郎的名声都污成那样了,亏得她好意思睁眼说瞎话。 “嬷嬷是聪明人,我也不是蠢人,当然不会去轻信谣言。我还要去见二姑娘,这便先行一步。”茗尘强忍着心里的无名火朝人平声说道。 茗尘去到魏书琀院子里时,果听丫鬟说她去前厅见人了。 “贵人且先喝杯茶吧,二姑娘再有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奉茶的丫鬟看着面生的很,想必是府上新买来拨来魏书琀屋里伺候的。 茗尘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盏端在手里,揭开盅盖吹了几口才敢轻抿一口,耐心在屋里等了有两刻钟后才见魏书琀心事重重地进来了。 “二姑娘。”茗尘朝她屈膝行了一礼,接着又上前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个月不见,二姑娘似是又明艳动人了些。” 魏书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又取笑我。” 茗尘拉着魏书琀往炕上坐下,接着用眼神暗示她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摒退出去,魏书琀会意照做。 待屋里只余了她们二人,茗尘凑到魏书琀跟前压低声音说:“李三郎早两年就已经有浊名在外,大姑娘若是知道了决计不会看着他们把你往火坑里推的,若是他们同你说起这桩婚事,你一定要咬紧了牙关,千万不能答应。我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大姑娘,她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长姐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何况婚姻大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长姐如今贵为承徽,这件事情上只怕也插不了手。”魏书琀颇有些灰心丧气地说道。 “二姑娘,咱们不能轻言放弃,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姑娘,大姑娘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许是受到了茗尘的鼓舞,魏书琀暂时压下了无奈接受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卯正二刻: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卯正是六点整,一刻钟为十五分钟,卯正二刻即为六点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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