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楚国师出面,沈文舒出现在秋猎营帐的理由很正当,无人对此多加议论,沈五姑娘跟着女使进帐歇息,身后霍黎卿在哀嚎:“阿娘,别动手,我真没干坏事!”
第26章 生祭 秋猎为期十日,明日营地祭祀后,就是回宫归期。沈文舒躺在木榻上,手边放着一团绒绒毛皮。 霍黎卿不知中了什么邪,前天猎了张墨狐皮硬塞给她,沈文启还在一旁调和,什么收了皮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恩恩怨怨就了,她照例笑得温柔,心里想的是,只要霍小公爷不找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脸颊触到兀长狐毛,绒绒触感在深秋夜里散着暖意,她将那点儿温暖拢至胸前,夜风从油布帐子里吹进来,冬天快来了。 风声吹动帐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沈文舒翻了个身,听着响动越近,不对,她脑中一激灵,不是风声,是有人在撕帐门。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猫着腰藏于门口,悄悄摸出一把木椅。她的营帐极小,因是调香女官,朝阳宫一等女使,所以有独立帐子,不过也是临时腾出来的,原本放置香料用,在众多箱子里隔出一个板床,再没有其他了。 黑暗中,油布被刀锋割开,细长平口刀刃在一瞬间反射出女孩儿凉凉的眼,不过一瞬,她隐入黑暗,看着帐篷被撕开一个口子,一道黑影钻了进来。 那人点着脚行走,瞧了一眼榻上安静,目标明确朝放置香料的地方走去。 黑暗中,女孩儿将黑影的动作尽收眼底,对方高个儿,还带着刀,沈文舒暗自评估两方实力后,悄然放下木凳,朝门口摸去。 帐子本就不大,借着贼人四下翻动声响,她已临近帐口,油布被对方划出一个大洞,沈五解开门口绳索,身后“啪嗒”一声,烛台被人撞翻。 沈文舒回头,与黑影四目相对,那黑影反应极快,抽刀疾步向她砍去。 见已暴露,沈文舒哪还顾得上隐蔽,几乎翻滚出帐,腰身被横出软鞭卷住,她放声大叫:“救命。” 耳边是低沉的男音,蒙面人低骂:“纳尼。” 这奇怪的口音,沈文舒只在兰香阁听过,是与沈文启斗香的东瀛人。 在她被卷往后拉时,一只长箭飞射而来,怔入鞭绳,劲头强盛,被绑着的人只觉腰上力道一松,被人强硬拉入怀中,不待她挣扎,入目是满头小辫,用银丝缠绕绑住发尾。 “五妹妹,你没事吧。” 是霍黎卿的声音,他听了声音就往此处赶,瞧见那贼人卷住沈文舒,怒气登时烧上眼尾,提刀就上。 蒙面浪人暗骂几句,将长刀横亘面前,摆出攻击势头,越来越多的营帐亮起灯,他见情势不妙,疾步退战,挥刀将四周香料袋子砍碎泼散,瞬时,四周浮动起浓烈厚重的香气。 羽林卫接连赶来,黑衣人见状得意一笑,转头扎入黑黢黢的林子里,再不见身影。 “狗娘养的,跑得倒快。” 霍黎卿跟在后面骂骂咧咧,前面林子昏暗无光,将沈五姑娘留在此处他也不放心,只能扛着刀停驻不前。 此处争斗惊动王帐,沈文舒并霍黎卿被带进去,德隆帝正在梦中被人吵醒,满心怒火瞪着二人,羽林军护卫上前禀报祭祀香料全然毁损。 “毁损?明日祭祀的香料?” 德隆帝一听明日祭祀有误,猝然清醒,秋猎对游人来说,是硕果累累,对山间猎物来说,则是一场无妄之灾。因此,为防止山林生怨,维护国本,会在秋猎开始、结束时期,开放一场祭祀法会,祭奠亡魂,平息怨气。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德隆帝一拮问,营帐众人纷纷跪地请罪,宫女黄门拜倒地上,抖如筛糠。 德隆帝看了一圈,沈家姑娘跪在一侧也不辩解,他不由一头怒火:“那贼人可有来路?” 羽林卫护卫都统仓促解释:“回禀圣上,霍小公爷正与他对上,臣等赶到之时,他已逃脱。” 这将难题推给了霍黎卿,德隆帝视线一转,看着霍家儿郎吊儿郎当跪在远处,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霍黎卿,是不是你惹得祸?” “我……”霍黎卿刚要否认,顿了顿,想起那毕竟是从沈文舒帐子里钻出来的,若自己否认,君王下一步,就要责怪沈家姑娘了。 他想通关窍,张口认下:“回禀圣上,臣偶日在街头,与那贼人起了争斗,没想到就追到营地。” “住口。” 身后一声惊天怒吼,霍公爷匆匆赶来,上前就是一脚:“圣上面前,还敢胡说?” 背后挨上一顿窝心脚,霍黎卿愣住,呆喊一句:“阿爹?” 霍公爷是个暴脾气,那还容得上他浑说,上来又要打,进帐后一直安静的沈文舒倏尔出声:“回圣上,是臣女惹的。” “五妹妹,你…” 霍黎卿一边用手挡着他老爹的攻击,一边看她。 沈五并不看他,膝行两步,重重叩头道:“回禀圣上,那贼人听声是东瀛口音,臣女在兰香阁斗香,与浪人浅川青山相对,他是找臣女来报仇。” “噢?既然是你招至的祸事,明日祭祀,你准备作何打算?” 德隆帝脸色一沉,将视线停在沈文舒身上,怒气更盛,小小女子,竟惹出东瀛祸事,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杀气,进宫几日就多生事端,此女不可留。 有人掀帐进来,俏生生接下德隆帝的话:“父皇,若无香料,尚可生祭。” 来人边说着,上前挽住皇帝手臂,圆脸洋溢着温和笑意,眼睛却是看的沈文舒,正是永徽公主。 “生祭……”德隆帝神情顿住,他也有要了这祸国女子性命的意头,活人生祭,倒是个好法子,况且,他还听说,沈泽对这个女儿,并无过多关注。 “回禀圣上,秋猎本就安抚生灵性命,若活人生祭,恐有天怒人怨。” 楚鹤轩提步进来,一手背在身后,颇有些仙风道骨站立在沈文舒身侧,言之凿凿:“况且,此事本就是东瀛人无礼在先,往大了说,他们夜闯营地,是否行刺圣上,还未可知吧。” 楚鹤轩出现,就将夜探营地从个人恩怨转到国仇家恨之上,霍公爷适时说道:“楚国师所言甚是,夏日岭南暴雨,东瀛连日侵扰渔民,也不过秋日海上天冷之后,才暂且降息。” 这席话说出,德隆帝身形微晃,楚鹤轩此言非虚,东瀛一直是北齐心腹大患,偏生那弹丸小国自上而下就是笑面虎,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说是来学习文化香术,学成之后反要来京都比试,反打北齐的脸。 一想到国家大事,德隆帝脸色迟疑,若这般,那还真不是沈文舒的错处。他揉着额头,眼神掠过下方几人,神色难辨。 看着心上人当着她的面维护旁人,永徽一颗心仿佛置放烈油烹煎,妒色烧得眼角通红,原本娇蛮示人的脑瓜子猝尔敏捷,拉着德隆帝的手道:“父皇,祭祀是秋猎重事,此番差错,恐对国运有损。” 她打定了主意,任何出现在楚鹤轩身边的女人,都得死,没有人能和她永徽抢东西。 揣着阴毒的想法,一抬头,与楚鹤轩清清凉凉的狐狸眼撞个正着,他眼中带着洞察秋毫的明朗,看穿她心中的罪恶。 永徽有一瞬的瑟缩,不过一息,脑中蹦出方才沈文箫的话,想要的东西,不牢牢抓紧,等别人轻而易举夺走,可要不回来了。 沈三在帐中对她推心置腹,又举出沈文舒回府后,轻易夺走那位福星妹妹的宠爱,她家那位可怜妹妹,因为沈文舒,现在还瘫在家里无法行走。 沈文箫的话像是一句句魔咒,催促她,提醒她,不除掉沈文舒,她永远也得不到楚国师。 永徽手指蜷缩,咬牙回望过去,沈五姑娘,算你倒霉,下辈子,记得离旁人的东西远点儿。 霍黎卿噔噔几步跪下,“圣上,我北齐国运昌盛,哪能因一场祭祀就要毁损,这分明是一派胡言,扰乱人心之说。” 霍小公爷被惹急了,什么尖酸刺耳的话都要说出来,一个是皇后的心头肉,一个是霍国公家的天魔星,德隆帝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就在两人纷乱争辩期间,沈家姑娘磕了个头,定然道:“臣女定配合国师完成明日祭祀,绝不敢有损北齐国运。” 两厢争执骤停,来之前,永徽就已知晓,那贼人毁损香料,凭沈五姑娘何种能力,再不能用了,她绕过纠缠不休的霍黎卿,对沈家姑娘笑道:“若不能完成祭祀呢?你又能如何?” 厚重的刘海儿下,跪伏在地的少女眼神明亮,她抬头,与面前的圆脸小公主视线交接,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若臣女耽误祭祀,愿以生祭,告慰生灵。” 两位姑娘之间泵出刺眼火花,山间灵泉遇上烈日骄阳。永徽握紧拳头,绝不能此时失了气势,既然沈文舒敢放出大话,明日,就用她的命来付出代价。 走出王帐,冷风吹来,将帐中拢的暖气儿吹散,永徽带着春池默然前行,走了两步,她莫名回头,在光亮处,霍小公爷与楚国师正聚在沈文舒身边商量对策,而她回头时,正与沈家姑娘视线对上,她朝着自己弯起嘴角,像是洞悉一切。 永徽无端打了个哆嗦,仿佛看到什么恶鬼冤魂,她猝然扭头,快步离去。
第27章 鹤引长生香 秋猎营地,阴云密布,秋风怒号。 德隆帝带领众人等在祭坛下,面沉如水,祭祀舞已经完毕,接下来,就是请神,送香。 昨夜东瀛人夜探营地之事还未传开,来秋猎的贵族大都不知出了何事。 皇后身后,永徽扯了扯沈文箫袖子,小声问道:“你找那人到底行不行?真毁了全部香料吗?” “放心。”沈文箫用手绢挡住嘴角,小心道:“浅川浪人与我家妹妹有大仇的,他正愁找不到报仇门路,又怎会对她手下留情。” 永徽这才安心,没了香粉原料,沈文舒就是翻出花儿来,也无法完成祭祀。 此时,楚鹤轩登临祭台,一身白衣飘飘欲仙,头戴羽冠,青丝翻飞。而他身后,是捧着香盒的沈文舒,身为随行女官,同样身穿白衣祭祀服,脚踩木屐,跟在楚国师身边,走上祭台。 台下,霍黎卿紧紧盯着上方,昨晚他要留下来帮忙,沈文舒将他们赶走,一个人留在那个破了洞的帐篷里,没过多久,里面的灯便熄了,楚鹤轩倒是走的干脆,他在夜间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净做了些沈文舒犯事儿被杀头的梦。 一大清早儿,霍小公爷顶着俩熊猫眼长吁短叹,好不容易逮到沈文舒后,她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将他堵的死死的,没了香粉,她拿什么进行祭祀? 楚鹤轩念完兀长的请神祝辞,起火,宣纸上的黑字被火焰逐次吞没。身后,沈文舒跪伏在地,额头抵伏祭台,伸出皙白手腕,揭开请神香盒。 这一动作,引得站在最前方的德隆帝和永徽略微探头去看,原本香盒中放置请神香粉,木盒揭开,里面一团乌黑饼状物置于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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