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那小太监安然出去。 “文舒,你解了本宫心头大患。”良妃言笑晏晏,上前拉住沈文舒的手,艳丽的脸庞满是得色,她又拿出了一包毒香,“这叫百花香,燃之让人如坠云端,中了此毒,可就再也醒不来了。” 她将毒香放在沈文舒手心,微笑道:“但本宫相信,你能找出解毒香。” 草纸包裹细粉被捏在手心,沈文舒看着面前的棕色长绒地毯,已经七日了,她没有见到沉水。 “娘娘,臣女想见一见沉水,可以吗?” “急什么,沉水伤了身子,本宫好吃好喝养着她,你莫不是担心本宫亏了她不成?” 良妃细长的眼睛掠过下方女子,像是忽然想到一般:“呀,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你是不是没人照顾不适应呀?待会儿让绿腰挑几个好的送去你那,给你打下手也是好的。” 又碰上了一颗软钉子,沈文舒几乎要将后牙咬碎,然而说出的话依旧软绵绵的:“不妨事,有娘娘照看,文舒很放心。” “那就元宵前配好吧,后面还有好几副呢。” 良妃吹了吹指甲,这次食指上,镶了块儿祖母绿玛瑙。 她从长乐宫出来,是个晴朗的午后,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按照宁远手里的香道所说,共有九道关卡,自己要调配九种解毒香,手心里的百花香,应是第二道毒香。 走在长街上,迎面走过几个形色匆匆的太监,抬着担架,上面蒙了一块白布。 沈文舒揣有心事,冷不防与前面抬人的太监撞上,担架一晃,露出只绑有红绳的手。 是死人?还没出十五,宫人也都躲着,撞了人也不敢声张,后面的太监将那只手塞进白布中,沈五站在一旁神情僵硬,红绳上绑着的,是颗镂空包银香球。 那是沉水随身带的香球! 她几步追上前面抬人的太监,上前就要掀开白布,后面的人急忙拉着她:“你是哪个宫里的?懂不懂规矩?死人也碰,也不怕晦气。” 沈文舒不管不顾,伸手去撩白布,大力太监推搡她一把,不耐道:“疯了吧你,去去去……” 她生得小,被人一拽踉跄倒地,连带拽下那块白布,担架上的宫女蓬头垢面,白嫩的脸颊上到处是鞭伤、烫伤,被搓磨的面目全非,手指僵硬,早已死去多时。 是沉水!和她分开七天的沉水! 沈文舒扣着那块白布,眼眶通红,她哆嗦着站起来,揪住太监的衣领,哑声追问:“谁干的?谁干的?” 谁都想不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眼神会这样凶狠,母狼似的,简直要吃人。 被揪住的太监不敢动,结结巴巴道:“是…是从皇城司营房抬出来的…统领说…说扔到乱葬岗去…” 身旁的太监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后怕道:“你不要命了,什么都说?” “她她…” 几人合力推开沈文舒,抬着担架急匆匆跑远。 分明是个艳阳午后,她站在阴影处,浑身发抖,冷得厉害。 皇城里的风几乎要吹进骨头缝里,沈文舒的手嵌在宫墙上,鲜血从指甲溢出,良妃说,沉水被照顾的很好。皇城司、良妃,她要他们的命! 推开朝阳宫的大门,宁远正从木梯上下来,看见她,眼神黯然,糯糯道:“五姐姐,我要走了。” 两人相错时,沈文舒出手抓住了他,眸色渐深,声音艰涩:“宁远,你还想报仇吗?”
第42章 良妃娘娘病了 正月初十,夜。 远远的,皇城上方传着女人的哀嚎,赵贵嫔要生了。 沈文舒坐在廊下叠元宝,一折一弯很是细心,她身旁摆了个香炉,里面插了四根线香,沉闷苦涩的气味包裹着她,是招魂香。 “哐铛……”一声踹门声,门开了,进来的是皇城司禁卫军统领,刘善。 这次他是有备而来,话不多说,拖着沈五就走,“沈女官,赵贵嫔胎死腹中,一尸两命,走吧,皇后娘娘有请。” 昏暗的长街上,沈文舒被人推着慢慢走,她回头看向一旁的刘善,柔声道:“刘统领,沉水女官,是你抓走的吧。” 刘善大笑:“沈女官聪慧。”他凑近几分,腥臭的嘴对着她吹了口热气,邪笑道:“你不知道,那丫头辣得很,还敢咬我,被我玩够了扒光扔到天牢,她哭着喊“姑娘,姑娘~” 他掐着嗓子,怪异地学着沉水的声音,只想看沈文舒发怒、出丑,她也活不过今夜了,女人嘛,软绵绵的没意思,非得惹急了上来撕咬,够辣,才够味。 沈文舒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她平静看向刘善,神色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沈女官,你别伤心,很快,你就能瞧见她了。” 刘善还想激怒她,沈五淡淡看他一眼,提步远去。 未央宫,皇后、良妃等人坐于高位,下方跪着一名太医,手里捧着个香炉,正细细分辨其中香料。 “这南山腊梅香中放了麝香,确实有可能会导致滑胎。” 白胡子太医细细嗅闻,沉着说着。 “当真?” 皇后沉吟,看向押到殿中的沈文舒:“沈女官,这南山腊梅香,可是你制后送与赵贵嫔的?” 被大力太监猛推一步跪倒在地的女子不卑不亢,“回皇后娘娘,是臣女为赵贵嫔所做。” “这里头的麝香,也是你加的?” “赵贵嫔已临近产期,使用少量麝香并无大碍,况能有助生产,臣女是为了帮赵贵嫔。” 皇后伸手制止了她:“荒谬!来人,把她关进慎行司等候发落。” 刘善上前领命,皇后严正拒绝:“后宫女眷都是大力嬷嬷押送,皇城司如今都要插手宫务了吗?” 良妃脸色青白交加,勉强笑道:“皇后娘娘,也是刘统领一片好心,想为娘娘分忧。” “哦?那本宫还要多谢良妃提醒了?”皇后阴阳怪气,扫了她们两眼,满脸不耐叫人将沈文舒带走。 因涉及谋害宫嫔,皇后着人严加看管,沈五坐在牢房里,心中盈满恨意,沉水就是被关进这样的房子里,等了她七日。 她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听良妃的话,将药制出就能安稳,他们却还不准备放过她。 沉水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却因她错误判断受辱而死,沈文舒死死咬住下唇,唇色渐白,良妃,她记住了,她绝不能让沉水白死。 监牢里,灯烛昏暗,呛人的蜡油味儿熏的眼睛酸痛,她也只敢在这无人角落偷偷落泪,若被人瞧见,定会因她软弱而欺她。 “叮当……” 是铁链拖动的声音,良妃姗姗而来,站在牢房前居高临下看她。 “沈女官,这厢可好啊?” 听到声音,沈文舒抬头,自下而上,眼神掠过身着华贵的女人,凉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良妃神色倨傲,从袖袋里掏出一叠证词,“谋害赵贵嫔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她身边的红杏,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是你的错。” 本来就不是腊梅香的问题,又看她从袖袋拿出另一叠证词,“本宫还没把她交给皇后娘娘,不过,这里有另外一份太医院刘太医的证词,能证明,你送出的香药,是害赵贵嫔难产的元凶。” 良妃看向沈文舒,状似苦恼道:“沈女官,你说,本宫拿哪一份呈给皇后娘娘呢?” 脚下,面孔稍显稚气的沈家姑娘正安静看她,似乎并无意外,良妃能到此处,自然有救她的办法,说到底,这场嫁祸,良妃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收买她的忠心。 棍棒、甜枣,先将人打怕了,再温声抚慰,反复折磨一个人的神经,最终,留为己用。 沈文舒看着她,轻声道:“娘娘要臣女配置解毒香,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文舒,你是个聪明人。”良妃蹲下身,衣裙长长拖在泥地里,与枯草相互纠缠,她细细看着沈家姑娘的脸,惋惜道:“只是太过聪明也不好,本宫喜欢狗,足够听话就行。” 初十夜间,良妃亲自接沈文舒出慎刑司,没人知道,在阴暗的牢房里,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只不过良妃出门时,眉梢喜色掩都掩不住。 宁远藏在朝阳宫角落,如阴沟里的老鼠,等四下无人才敢探头。 “五姐姐,你要我做的事,都办好了。” 少年在朝阳宫这几日养出点儿肥膘,脸颊圆润不少,不似刚来时的皮包骨头。 沈文舒点头,乌黑的眼珠藏在刘海儿下,木然磨着掌心药粉,神情专注,像是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一丝一毫都容不得错。 她如同一只被拔掉利爪的孤狼,良妃说什么都严格执行,甚至加快进度,赶在元宵节前配好了第三副解毒香。 正月十五这天,永徽拜访朝阳宫,带着面纱,神神秘秘敲门,一进来就委屈道:“沈文舒,你给的药治得也太快了,楚鹤轩一见本宫脸好了,再不肯同我一处了。” 她按照沈文舒教的法子碰瓷国师,没想到好不容易与心上人亲近几天,能享受国师亲手涂药,只是这脸好的太快,今早她还想装病占国师便宜,被人果断扔出了侯府。 丢了面子的永徽火急火燎回宫,非要沈文舒再给自己点儿毒药。 短短几日,再见沈五,总觉得她身上有些东西变了,永徽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制香女官脸上依旧是冷凝的表情,一双杏眼犹如黄昏落日,死气沉沉,听到永徽说话,她总算将眼睛从磨粉的小石磨上离开,露出一丝牵强的笑:“药物总会伤脸,臣女与公主一道,去祭坛等国师当面解释吧。” 永徽迟疑,她还是不喜欢有别的女人接近楚鹤轩:“解释什么?” 那厢沈文舒已站起身,将手边香粉收回:“自然是去解释,公主病体未愈,还需国师,贴心照顾。” 一听这话,永徽眼睛亮了亮,兴高采烈拉着沈文舒往外走。 今日十五元宵,楚鹤轩正带领百官在祭坛进行元宵祭祀,帝后嫔妃列席期间,因永徽伤了脸,故而缺席。 祭祀广场上站满了人,永徽从人群中悄悄溜进去,此时祭祀咒语已停,场中万籁寂静,前方护卫处,传来一声怪异的笑。 众目睽睽下,皇城司统领刘善扑到良妃身上,邪笑着上手乱摸:“良妃娘娘,你好香啊……” 祭坛下,装束美艳的女人被男人抱住,登时尖叫起来,周围侍卫宫女上前去拉,刘善如逼入绝路的困兽,通红眼球,拔下腰间的剑朝临近的皇帝刺去。 前方众人忙做一团,一个小小的影子扑了上去,以身躯护住皇帝,挡在刘善剑下,是隐落深宫无人探识的十五皇子——宁远。 永徽拉着沈文舒的手,敏锐察觉到,掌心的手指猛地蜷缩着,她未曾在意,片刻停顿后,两人朝着事态中心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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