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居然笑出声来了,余下的人也大多忍俊不禁,望着她,连一向公认古板的王先生都笑了。 “此句浅显易懂,虽对句不算工整,也无多少深意,但也算有趣。”有看着她道,语含深意,“还需多加用功。” 接着便又指示几个毛遂自荐的学子念出自己的句子,兴许是有了她这个垫背的,其他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句子奇妙无比,各个自信百倍,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了。 这堂课上完,陈念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深吸一口气,趴到案几上,自己想静静。范予嫣笑笑,也陪着她。 此时,有两个别别扭扭的女孩子,手挽着手,脸蛋红红的凑过来。 戳戳陈念春的手臂,脸更圆些的道,“陈姐姐,要不要一起去喂鱼。” 陈念春爬起来,诧异的看着她们俩,自从她上次一气之下把吴柳儿踹池子里之后,敢找她玩的屈指可数,这两个怎么会来找她。 不过有人玩当然也好,正好给被对句打击到的心灵放个假,陈念春拉上一旁的范予嫣就跟着这两个小姑娘往外走。 小姑娘们不知为何,看见她脸蛋通红,扭扭捏捏的想要凑近她又不好意思的模样,直到鱼都喂得差不多了,陈念春也没看出来。 “陈姐姐的皮肤好好啊,平时都用些什么护养品?” “是我家婢女自己做的石榴水,妹妹喜欢?我送你一些!” “陈姐姐的衣服样式也好精巧。” “我叫下人把样子给你送去。” …… 两个小姐妹颊边两个圆圆的小酒窝,一顿甜言蜜语,哄得陈念春从楚国带来的家底都快送了去。 等到她们都笑嘻嘻的去拿鱼食了,留下陈念春一人独自反省。 下次可不能看这小姑娘可爱就什么都答应,她这看脸的毛病真是好不了了。 “这鱼已经被喂了三波了。” 陈念春一诧,手上抛洒鱼食的动作一顿,向亭子被遮挡住的角落望去。 一袭黛蓝色的衣袍,欣长的身量,还有唇边的笑意,是谢悟年。 “你怎么在这?” “学堂里气闷的慌,出来透透气。”青年呼了口气,利落的从阑干上跳下来,走到她的身边,笑着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女郎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哦?”要是别人,陈念春一定会觉得这人不过是在套近乎,但是他不一样,在陈念春的记忆力曾经真的有过一个与他非常相似的小伙伴。 他笑了,像是春日里的暖阳,“女郎不要介意,在下所言皆属实,”又低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确认她的神情是不是带着怀疑。 举手发誓,义正言辞道,“我若是欺瞒女郎,便要我每堂课都被先生点名!” 陈念春没忍住,笑道,“你也会怕先生让你作答?我还以为整个学堂只有我答不上来呢。” “下次,”谢悟年看着她,眼神戏谑“下次你再答不上来就告诉先生,下一个就叫谢悟年,他也答不上来,好歹我们两个也能做个伴。” 陈念春笑得前仰后合,谢家居然也有这样的人,她之前还以为谢家都是谢惜时这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人呢。 这边陈念春跟谢悟年一见如故,那边刚来的姜温便拿着自己带来的书册去请教谢惜时,谢惜时看着眼前明显被翻阅多次的书册,眼神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留意窗外。 “谢郎君?” 谢惜时抬眼,收回心神,仔细聆听她的问题,倏忽又垂下的眼睫下,眼神晦暗不明。 陈念春今日发现,她跟谢家的玉郎谢惜时合不来,但跟这个处处都不像是谢家人的谢悟年倒是很聊得来,这个人倒是好玩的紧。 他告诉陈念春,那些之前不来找陈念春,等到她出了丑才来的,是因为她之前的样子太不近人情,太有距离,她们没有这个胆子来招惹,今日见到这她也有不擅长的也会被先生罚,就像看见仙女也爱吃肉包子,一下子亲切了许多。 陈念春深以为然,那个谢惜时不就是,看起来就不爱吃肉包子。 学堂实行的是上七休一,陈念春好不容易熬到第一个休沐的日子,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便打算去找窕娘玩。 上次在竹渡山庄匆匆一见,本早早约好再次相见之时,可恨遇上了归璞学堂开课,日日早出晚归的,也没有机会能溜出去。 “予嫣,你可还要留在学舍?”陈念春已经适应了自己收拾东西,手下的动作干净利落。 范予嫣朝她一笑,“我家中母亲妹妹还在等我,自然是要回去。” 再一问得知范予嫣的家就住在繁春楼附近的民居,便强拉着她一起上了自己的马车,陈念春知道,按照范予嫣的性子,要是自己不拉,她肯定得自己走回去,这么久的距离,怕是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到家。 “打扰了。”范予嫣工工整整的对着慕容欢身边的女使还有春桃行了个礼,便随着陈念春坐下,有礼而不失风骨。 看着窗外流水般划过的景色,身下的马车奔驰,却连案几上的茶水都未有一丝波动,锦帘飞扬,卷入深秋下午的微凉冷风。 范予嫣看着窗外,神思却有些恍惚。 “予嫣,你觉得长陵是个什么地方?” 范予嫣回过神,看着她,勾唇一笑,笑得张扬而英姿勃发,倒像是她第一次在逢秋会上见到的那个策论魁首,“功成名就的地方。” 陈念春却不解,“什么是功成名就,是名垂青史还是荣华富贵?” 又回过神来想自己作为一个自小条件比她优渥百倍的世家女,问这个问题倒是颇有些何不食肉糜了,张开嘴想要解释。 却是范予嫣含笑止住她,“从我接触到书册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安于宅院的女子,当今九国之中以女子之身成就非凡的数不胜数,既然世道给予我机会,那我自然是要乘风而上青云。” “若是日后你想去打天下,我倒是想给你做宰相。”范予嫣半开玩笑的说。 陈念春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人胸无大志,只想做个闲云野鹤,游历四方才是我的夙愿,予嫣若是想要做宰相,日后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我自然会为你引见。” 两人此时都只是玩笑,却没想到,这般戏言倒在未来一一成了真。 到了六安街,过了桥就是繁春楼,桥的另一头就是拥挤低矮的居民区,两岸隔水相望,一边是灯红柳绿高墙粉瓦,琉璃八角灯笼高高挂;另一边则是矮墙棚舍阴暗里灯火如豆。 范予嫣跟陈念春告别,临下车说了句,“你等会儿。” 不出一会儿,便提着裙子跑了回来,往她怀里塞了一兜用干净的白娟手帕包着的白糖糕,白白胖胖的宣软糕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着温暖的甜香。 “我要回去帮我阿娘做事,你好好玩!”笑着说完,就朝她大大的招招手,转身一路小跑着回去,在小巷子里消失不见。 陈念春抱着这兜子柔软的白糖糕,心却一下子变得柔软。 予嫣特意把母亲做的刚出锅的糕点给她送来,也是真的把她当成朋友了吧。 小心的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白糖糕细腻的口感在嘴里化开,甜而不腻,柔和绵软。不知为何,这块白糖糕的做法其实并说不上多么的技艺高超,她从小吃过那么多大厨的手艺,也不是没吃过味道更好的。 但是,这块看似普通的白糖糕却有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就是一个母亲亲手给儿女下厨烹调的深切爱意,看不见却吃得到。 若是自己的母亲还在世,想必她和哥哥也都能尝到吧? 将这包白糖糕如珍似宝的藏到怀里,陈念春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高高兴兴的准备去见识见识长陵的第一名楼繁春楼。 不说是放眼整个长陵,就是放眼九国,像繁春楼这般高大辉煌的建筑也绝对不多见,漆红的屋檐,雕满奇珍异兽,画满舞姬飞天的廊桥,灯火通明,彩灯高悬,各色的灯光照得江水皆是彩浪翻滚。 门口的门童,迎客的鸨母皆是一身光鲜锦绣,脸上挂着恳切的笑意,迎来送往间客人不绝如流水,偏偏这些迎宾人各个游刃有余,绝不会冷落任何一个。 不过,做这一行的,必然是眼力超群,准能从一堆形貌相似的人里挑出最重要的客人,更不用说陈念春这样的显眼。 繁春楼虽为红楼,可绝对不是只做男宾的生意,楼里豢养的小倌儿侍书郎也是名声在外。 一个身披红色披帛的红裙子鸨母,见着她就亲亲热热的凑了过来,“女郎今日来寻谁?可是要点几个小郎君作陪?”说完还朝她抛了个媚眼。 陈念春问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料,不着痕迹的躲远了些,笑着问她,“我与窕娘姐姐有约,不知姐姐此时是否有空?” 听到窕娘的名字,这位鸨母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为难,小心翼翼的看她的眼色,“真是不凑巧,窕娘今日上午的客人还没走呢。” “没走?”陈念春挑了挑眉。 鸨母却岔开话题没再告诉她,只是一味的问她可还有其他想挑的,陈念春明白这其中必定有故事。 拉着鸨母,走到一边,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刚开桃红处取来的香包里掏出一个足足有三两的银锭子,再次问道, “窕娘怎么了?客人没走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你们有吃过白糖糕吗?超好吃滴
第17章 如梦令 鸨母掂量掂量手上的银锭子,再三思量,终是咬着牙,悄声告诉陈念春, “今日上午来了一伙从江南吴楚来的世家子弟,为首的似乎还与窕娘相识,却让窕娘弹了足足四个多时辰的琴,我去瞧的时候,手指头都红肿出血了,管事的还不敢拦,怕得罪了他们。” 说到此处,也有些物感其类的伤怀,“我们这些贱籍的女子啊,当真是命比草芥,有权有势的只顾享乐,谁在乎我们呢?” 又想起自己说偏了,又堆起笑脸,假意打自己一掌,“是我的不是,怎能如此揣测大人,是……” “行了,我知道了。”陈念春皱眉阻止鸨母的谄媚,转身就走进楼里,打扮妖娆的鸨母忙扭臀紧跟着她。 按照这个鸨母的话,像窕娘这般的有头有脸的花魁都在繁春楼的上三楼有自己的雅间,平日里的生活起居和待客都是在自己的雅间,轻易不会自降身价在楼下花台上演出。 不同于这个鸨母的忐忑,陈念春心里想的确是,这个来客很有可能与她相识。来自吴楚,且与窕娘相识,再想想之前窕娘是楚国人的传闻,这来客很有可能来自于与陈念春的母国—楚国。 “女郎,你可真的想好了,您这般上去,恐怕会惊扰贵客。” 陈念春笑笑,一张清艳灵动的脸,笑起来却是神采飞扬,道,“自然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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