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枝枝向沈寒亭求情,让一向希望能行走在光明下保家卫国的白息去了军中。后来不过半年,便听闻他立了功,被擢升为校尉。 到如今,枝枝在齐国的京都,都听闻了黎国战神白息的赫赫威名。 “去吧。”枝枝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她捧着一盏温水,慢吞吞地喝干净了,还是觉得浑身冷得厉害,靠在迎枕上眯着眼缓神。 先前听闻黎国节节败退,若是白息来了,倒也就未必了。 宋诣虽然心机手腕都算得极佳,谋略有余而经验不足。用兵一道,未必比得上白息老练,更比不上白息对黎国军来说稳定军心的作用。 这一战,倒也未必一定会输。 “殿下。”青年撩开帘子,沉稳如山的男子眼中浮现一丝激动,他取下头上铜胄,弯腰要对沈蝉音行礼。 “不必了。”枝枝咳了声,眼眶也有些湿润,“我能见到你和白鹭,便算是极高兴的了。” 丫鬟白鹭上前给枝枝拉了拉被子,也湿了眼眶。 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记忆中沉默寡言的青年暗卫如今沉稳坚韧,身披铠甲,显得锐利如刀。却有些局促地坐在离枝枝稍远的桌子处,放轻了有些粗放的嗓音问道:“可还难受?” 白息的目光落在枝枝脸上的伤疤上。 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昔日温柔可爱的小公主变得这般沉默清冷,浑身一层一层的旧伤,就连从前美绝人寰的脸也被人糟蹋成这样。 他一定要让宋诣付出代价。 “好多了。”枝枝又喝了半盏水,嗓音才变得自然起来,“……我的事情,阿息兄长知道了吗?” 果然,青年将军内敛的目光中迸出愤怒来,捏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我必定不会让宋诣好过,也必定要让齐国付出代价,至于其余伤害你的人,我已经派人……” 枝枝笑了笑,颊边的梨涡浅浅。 “这个不急。”她把茶盏放下,才道,“我跳下城楼前,给宋诣刺了一 簪子,那簪子上淬了毒。” 白息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却还是隐忍的疼惜。 这样的目光,如果是无关的人露出来,枝枝会厌恶。但是换成是白息这个保护了她十年之久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毒性不会一朝发作,只会让他一段时间内情绪暴躁极端,随着时间过去,药效也会消散。” 在指甲缝里淬毒,还是宋诣教的。 “如果趁现在攻打齐国,说不定情绪极端之下,宋诣会沉不住气。”枝枝抿唇笑了笑,然后在白息有点探究的目光下,回答道,“是用于治疗马匹低迷懒惰的药粉,用药者自己察觉不出来,其余人便是察觉了也不敢说宋诣疯了。” “辛苦你了。” 这句话,白息说得艰难 。 枝枝摇了摇头,不愿意说话,半天才问道,“我兄长……”她看向白息,“还有楚亦和谢忱,如何了?” 两年算不得太久,只是她在齐国那段时间过得实在度日如年,如今想起来之前认识的人,反倒有些恍如隔世,好像都无法想象这些人是什么样子一样。 “楚亦和谢忱去了齐国找你。”白息眉头皱起,“查到是你之后,便传了信给我。只是两国交战,往来不便,他们估计要晚上几天才能到。” 枝枝点头。 白息没有说沈寒亭如何了,枝枝想起传闻,一时之间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哥哥死了,为了保护她,最终死在了宋诣刀下。 她和宋诣之间,只剩下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先休息。”白息见她神色疲倦,一时之间不敢让她思考太多东西,起身出去了。 枝枝确实很累,她靠在迎枕上。白鹭一点一点地给她浑身的伤口涂膏药,一边涂一边抹泪,看着枝枝身上四处包扎的纱布,险些哭出声来。 殿下这在齐国,过得什么日子啊。 殿下从小长到大,连油皮都不曾刮破过,磕一下碰一下都一堆人嘘寒问暖。 “齐国这群……挨千刀下油锅的,白将军一定能打赢这一仗,杀了齐国皇帝。”白鹭咬牙切齿,捧着枝枝的手,想起殿下十二岁的时候,被西域北狄群臣夸赞貌美无双,愿意以半国之富来迎娶。 可陛下不仅没答应,还着人搜罗来天下珍宝,筑下赤霞台给殿下。 她是黎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无数人连看她一眼都不配,遑论伤害她。 “好啊。”枝枝笑了笑,她的身体还是疼得厉害,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浑身没几个地方没包着纱布,“我睡会,你下去吧。” 侍女屈膝行礼,放下帘子出去了。 枝枝在袖子里没摸到玉佩,艰难地抬手看了看,却发现衣裳早就被换掉了,枕头下也不曾放着玉佩。 以白鹭的性格,如果看到了玉佩收起来了,一定会跟她说清楚。枝枝皱眉,看来是跳下城楼后丢失了,她有些怅然,想了想也作罢。 死物罢了。 何况兄长的那一块还被宋诣拿走了,实在是徒留气愤。 想到宋诣,枝枝只觉得心头说不上的难受,不是从前爱而不得的绝望难过,而是恨不得杀之后快的愤懑。 * 一连找了近十天,却还是没找到任何和枝枝有关的。 宋诣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暴躁,所有人都想要告诉他,枝枝必然已经死了,可宋诣不肯相信,他想尽办法让去翻每一个枝枝可能会在的地方。 战局却也越发吃紧。 齐国本就兵力不算强盛,而黎国白息一来,齐国的军心便有些不稳了。 反观黎国,白息接手军队之后,士气一震,原本有些颓败的士兵都显得昂扬振奋。 宋诣只得收了心思,开始用心和白息对弈。 枝枝的伤好得还算快,军中的军医虽然算不得顶尖,但是对于正骨疗伤却都是个中好手。枝枝虽然不能跑跳,但是缓慢些行走却是没有问题。 而且大夫也说,她也要适当走动,免得骨头长歪了。 白鹭便时不时带着枝枝去外头走一走。 这里背靠着山谷,有流泉碎石。雪水开始融化,汇成小溪,里头满是胖胖的小鲫鱼,还有不少菌菇从去年冬的腐木中生长出来。 瞧着风景不错,白鹭便时常带枝枝来。 枝枝坐在石头,听白鹭说闲话。 “听闻齐国那位新帝,四处寻找一位妾室,甚至不肯班师回朝,真是疯了。”白鹭嘟囔着,看向枝枝,有些不解枝枝为什么梳着妇人头,低声问道,“殿下这些年,可寻到了如意郎君?” 枝枝闻言笑了笑,轻声道:“他年少早死,不知在坟里烂成什么样了。” 白鹭轻轻呀了一声,连忙说自己不该说这些。 宋诣站在山石后,垂下来的广袖内指骨收拢,发出细碎的脆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22:05:49~2022-05-11 22:2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圆圆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找回她 白鹭觑着枝枝的神色, 看不出来悲伤。 相反,她唇角微微翘起来,看了满是探究的白鹭一眼,才轻声道:“怎么了?” “大夫说您身体耗损得厉害。”白鹭眼睛里含着泪水 , 她放下手里的篮子, 坐在了枝枝身旁的石头上, 仰着脸看着枝枝,“浑身都是旧伤,有骨头移位磨损,寒气入体, 肝肺耗损。” 枝枝坐在那,眨了下眼睛。 “辗转发卖免不了要挨饿,至于后来, 所托非人而已。”枝枝撑着下颌, 想了想, 她长得好看, 那些人牙子舍不得打坏了她,只会挑疼却不会伤了她身体的方法教训她。 如今想想, 倒竟然是在宋诣身边受到的苦还要多些。 “以后若是谁要欺负您,奴婢第一个冲上去和他拼命。”白鹭抬起袖子擦了把泪。 枝枝只觉得自己能捡回来一条命,都算是上天馈赠。 白鹭还在絮絮叨叨, “可惜那畜生死了,奴婢简直想要被他尸骨拉出来鞭尸, 才好解了恨意。” “鞭尸啊?”枝枝噗嗤笑了, “你也忒仁善了。” 白鹭见枝枝笑了, 心情放松了几分, 捡起地上的篮子, 朝着不远处的溪水走过去,“那里还有一丛菌子,奴婢去摘了来。” 枝枝就坐在石头上,安安静静等着。 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还以为是白鹭,正有些疑惑着,“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后头的人却不说话,枝枝觉得奇怪,便侧过脸去看。站在阴影里的青年眉眼阴翳,目光复杂幽深,就这么沉默隐忍地看着她。 枝枝一惊,下意识起身要跑。 只是她大病初愈,根本没什么力气,起身起得急促都晃了晃,险些摔倒。 宋诣的手扶住了她的腰,沉水香扑面而来,叫枝枝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她死死抓住宋诣的衣裳,要推开他,对方却不肯松手。 “朕烂在坟里了?”宋诣嗓音压着怒意。 枝枝觉得宋诣大概是有毛病,她推不开,干脆放弃,“这里是黎国的国界,齐国人私自越界,格杀勿论。” 少女的嗓音清冷淡漠,垂着眼看他的目光疏远而厌恶。 宋诣心头原本的狂喜早在她的几句话里沉了下去,难以言说的气闷。他为了找她不惜一切代价,半点不顾国君的架子,跳入深冬的河水去找她,恨不得翻遍了黎国这一块地界。 可她却这样淡漠而厌恶,以一种陌生人的口吻诅咒着他。 “如今黎国,怕是没有胆子杀朕。”宋诣松了手,原先的几分怒意也像是不曾存在过,他仍旧是那副沉静矜贵的模样,垂着眼温和从容地威胁着她,“要么回朕身边,要么,朕杀了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再带走你。” 枝枝都要被他气笑了。 她霍然想起碧桃,就那样轻易地被他拉出去,任由李覃打死。 “你可以试试。”枝枝面色冷淡,抬眼平视着宋诣,“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要看看,你能否安然无恙地回齐国。” 枝枝提着裙子,往后走了一步。 微凉的春风吹得她的裙子微微浮起,少女鬓边碎发微微颤抖,她眼底藏着淡薄的恨意,“你以为,你在黎国算什么呢?” 宋诣起身要去追枝枝,身后一柄利箭破空而来,险些刺破他的面颊。 “谁?”他回过头,朝着射箭的方向看去。 高大的汗血宝马朝着山涧而来,马蹄溅起水珠,白息目光如鹰般锐利。在看到宋诣那一瞬间,狠狠一凛,勒马上前翻身下马。 “陛下来我黎国,是要做什么。” 白息面色并不好看,劲直挡在了枝枝面前。 宋诣看着白息下意识的动作,面色冷了几分,却还是一派的沉静矜傲,“她是你什么人?”藏在袖底的手却已经摸到了袖箭,难以言说的杀意如烈火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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