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陵都是崔氏的势力,也难怪在发现宋诣的人偷拿了账房钥匙之后,嚣张到派人刺杀。 枝枝靠在马车内,捂住流血的肩膀。 但是很奇怪,她反而不是很害怕。 埋伏在道旁的人接连放暗箭,偏偏马夫早就被买通,偷偷将他们带到了偏僻的郊外。此时这样大的阵仗,也不会有人报官。 当然,就算是报官了,掌握在崔氏手里的金陵驻军也未必救人。 马车实在太慢,道旁四处都是埋伏。 照这个速度冲出埋伏,到时候两个人也要被戳成刺猬了。 思及此,宋诣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挑开帘子朝枝枝伸过去,嗓音沉稳而急促,“出来,我带你上马。” 要安抚鼓励的话还没说出口,印象中胆小爱哭的小姑娘就已经伸出了手,满是冷汗的柔软掌心贴上来,坚定地握住他,朝着他矮身快步朝外而来。 宋诣抓住枝枝的手,将朝自己扑来的少女一拉,带着腰搂入怀中,一手斩断马车。 一拉受惊狂奔的马匹,稍稍制住惊马,便带着枝枝跃上马背。 枝枝的脑袋埋在宋诣怀里,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片风筝,但是被宋诣稳稳带在怀里,丝毫都不怕断了线。 一上马,耳边的风声便可以听见,呼啦地卷着衣角而过。 身侧羽箭破空,但是宋诣几乎将她整个人藏在怀里,她就连想要挣出来看一看四周都做不到,只能老老实实缩在宋诣怀里不添乱。 “害怕吗?” 宋诣似乎毫不惊慌,稳稳地握着缰绳,一手将人带在怀里,还有闲暇问了这么一句。 枝枝心口怦怦直跳,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悸动,但还是尽量用了最大的嗓音回答道:“不怕。” 风哗啦吹过来,发丝扫过面颊,有点痒。 宋诣一贯冷清沉稳的嗓音也被染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氛围,“有孤在,你不会有事。” 枝枝也这样觉得。 殿下这么好,她见过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人能比殿下更厉害,当然也是什么都能做到。 马受了惊,在宋诣的鞭子下狂奔。 宋诣出身皇室,用的从来是未经混血的汗血宝马,性子桀骜难驯。而身下这匹马虽然发了怒,到底也只是本国的矮脚马,性格温驯,宋诣驾驭起来不在话下。 他怀里揽着枝枝,并未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危。 崔氏再狂,也不会狂到真的杀了当朝太子。 此举无非是为了混淆视听。 崔浩的目的是护卫长身上的账本,不是他自己。但是随从才带了这么些,此时已经冒出来帮他挡箭了,护卫长那边就不那么安全了。 “走,去找陈护卫。” 宋诣一剑斩断斜刺而来的羽箭,率先抄近路朝着城内去了。 身后的人不敢追到有人的地方,宋诣很快便进了街道,只是这时候四周冒出来一群闹哄哄的乞丐,不要命地朝着宋诣的马蹄下滚来。 宋诣皱眉勒马,马匹一声长嘶,越发受惊地想要甩掉身上的人。 枝枝缩在宋诣怀里,生怕自己动了一下子,就影响了殿下赶路。 只是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裙子,她猛然踉跄,宋诣的注意力放在了受惊的马上,一个不查,枝枝便被地上的乞丐一把拉走。 枝枝吓得尖叫,一把抓住宋诣。 “滚。” 宋诣嗓音森冷,腰间长剑出鞘,干脆利落地斩掉了为首乞丐的脑袋。 温热猩红的血溅到枝枝脸上,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乞丐们已经吓得疯叫着逃窜了。 宋诣倾身,朝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女伸手,“上来。” 少女黑白分明的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余光分明扫过滴血的长剑,但是还是立刻握住了宋诣的手,往上一踮,被宋诣捞住腰带了上去。 宋诣调转马头,领着身后的护卫去找护卫长。 他的手沉稳有力,扶着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似乎稍微用一点力就能折断一样。只是他搂得很稳,似乎防备着再出一点意外,她便跌了下去,失去了他的保护。 “殿下,我不怕你。” 风声夹杂着马蹄声中,他怀里的小姑娘说道。 宋诣低笑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宋诣很快就找到了正被围攻的护卫长。身后的护卫都是贴身保护宋诣的,此时来对付崔氏的人,倒也是小题大做。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被活捉的杀手咬破毒囊自杀了。 但是假账都被带出来了,这点小事倒也微不足道。 一行人回了别院,宋诣没有歇息,他只是让人把枝枝带回去安顿,特意交代小桃煮安神汤给她,让枝枝睡一觉。 枝枝喝过安神汤,又泡了个热水澡,困得不行。 只是她惦记着殿下,想要等殿下忙空了,亲口问问殿下有没有受伤。可惜一直等到深夜,她坐在桌子前睡着了,殿下还是没有出书房。 宋诣在金陵盘桓数日,为的就是这本账本。 其余的东西早在这大半个月都搜查出来了,只是没有账本作证,无法摆出来。宋诣连夜和属官将证据整理完毕,派出几道人混淆视线,最后自己带着其中一部分,打算次日便启程去京都。 宋诣一直在书房待到了天亮,刘成也收拾好了东西。 所以枝枝一觉醒来,太子殿下的所有东西全都收拾好了,连她自己的东西也被小桃收拾好了,只消带个人去京都就可以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枝枝根本没有设想过会这样。 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上。 不知道是不是刘成刻意安排,枝枝被安排在了宋诣身边。 宋诣昨晚熬了个通宵,此时心里又盘算着回去如何复命,未免没有搭理枝枝。他实在困倦,只好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实则是在想回去如何和京都的人周旋。 枝枝看得出来宋诣很困很累。 她轻手轻脚的,在车里点了一支线香,连她自己也觉得舒心了些,才坐在宋诣身边问道:“殿下,我给你揉揉穴位好不好?” 宋诣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忽然睁眼。 少女靠得有点紧,衣衫上染着舒心的香味儿,倒是不叫人讨厌。 “嗯。” 他含糊应了声,心里想着,若是刘成那张老脸凑得这么近,实在是让人恶寒。 枝枝就跪坐在宋诣身边,用指腹打着旋儿给他揉太阳穴。这个大概是她从前就会的,之前在暖香楼的时候,就有不少宿醉的姑娘们找枝枝揉揉。 少女指尖柔软温热,呼吸若有似无地吹拂到发丝上,有点痒。 宋诣原本是沉下去的一颗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乱七八糟地浮躁了起来。
第8章 别叫男人碰了她,又将她吓哭了 宋诣眉头蹙了蹙,忽然睁开了眼。 枝枝还是乖顺地跪坐在他身侧,专注认真地揉着他的太阳穴。似乎是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她朝着宋诣看过来,手里的动作轻了些。 “无事。” 宋诣嗓音有些紧,又闭了眼。 这个小姑娘将他当做是哥哥,他之前又打听过她的底细,暖香楼里的人确实说过枝枝有个哥哥。这些日子他都在替她找那个哥哥,可惜连她从哪里转卖来的都没查出来。 何况,两年前四处都是战乱,她是不是齐国人都未可知。 按照之前想的,给她找门婚事嫁出去也不好。 枝枝是个心思单纯的,高贵大户里脏污,小门小户又欺负她和顺。怎么想,都不大妥当,倒是不如暂时留在身边当个婢女,他和身边的人□□□□。 到时候懂事了,又在东宫抬了身价,不这么容易被欺负了,再考虑将来也不迟。 到时候,不仅更好给她找个好人家,还不必担心她这么笨被欺负。 东宫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这样一想,宋诣就觉得十分合适,就不在思索这件事了。 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并不值得他费什么心神。 枝枝看着殿下皱起眉,又舒展了眉头,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昨天她实在是太累了,喝了安神汤脑袋就抬不起来。现在想想,昨天殿下表现得那么运筹帷幄,肯定是被很多人这样算计过。 而且昨天,是殿下保护的她。 “殿下,你睡一会吧。”枝枝开口道,“我不会吵你的。” 宋诣睁开眼,看了枝枝一眼。 “孤暂且睡不着。”宋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在这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面前,他反而觉得放松,“这一路上,必定不会安宁。” 罪证一旦被他带到京都,崔氏将要迎接的就是灭门的惨案。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何况是在金陵东西两路盘根错节的崔氏,想也知道被逼急了该怎样疯狂反扑。 枝枝皱眉思索了一会,老老实实问道:“还会有人来追杀我们吗?” “是啊。”宋诣倒是无端有些喜欢枝枝这种不把他当主子的感觉,反倒像是和个正常人说话,“你怕吗?” 少女的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字。 ——怕得要命。 她犹豫好久,还是没说话,垂着纤长的眼睫给宋诣揉太阳穴。 宋诣没等到她显而易见的话,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似的,自顾自补了句,“孤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你也不会。” “殿下,您的命和枝枝的命不一样。”枝枝想起暖香楼里的妈妈说的话,“我是贱命,天生就是要过苦日子的,都注定了,也没法子说个不字。” 宋诣生来清贵,不喜欢这样的话,冷了脸。 做什么这样自甘轻贱。 枝枝却没看他,自顾自道:“不过,殿下,若是我认命,也就没有您带我出去。”她一下子笑起来,杏子眼里好像是有亮晶晶的蜂蜜,“枝枝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您。” 她看他的目光热烈而专注,炽热得叫人心虚。 宋诣淡嗤了一声,不过是他随手的一件事,做什么值得她这样觉得他是个好人。 这样一想,反倒越发觉得她卑微可怜,像是安慰小猫小狗似的,胡乱伸手揉了揉枝枝的脑袋,“这算什么,孤不过是随手把你带出来了罢了。” 这点权利在东宫太子的身份比起来,微不足道。 枝枝摇摇头,“殿下,您不懂。” 宋诣没有跟个小姑娘计较的心思,只觉得枝枝确实可怜。天下万民,生在沟壑之中,想要挣扎过权势的倾覆何其困难,只能一点一点被压得窒息过去罢了。 “好了,都过去了。” 他生来清贵,自然知道蝼蚁活得艰难,可他也没办法捞起来每一个蝼蚁,至少枝枝已经不必过那样的日子了,她没道理还继续悲叹下去。 枝枝点点头,觉得殿下这样安慰她,是真的和旁的贵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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