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窥见了谢砚书嘴角的笑,薛予宁又加了一句:“你可别多想,我那都是为了我兄长。” 谢砚书摩挲着手中的福袋,朱色的布料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暖光,上边儿用金线缝制的“福”字走针工整,一旁的花纹精巧雅致,并不想寺中会有的福袋。 除非,这本就不是从庙中求来的...... “这是你绣的?”谢砚书向薛予宁晃了晃手中的福袋。 薛予宁仰了仰头,露出了清美的芳容:“本小姐亲自为你缝制的,还不好生收起来。” 时下她薛予宁尚在被朝中人追捕,便是之前去给破月送月钱也是需乔装一番,因而她便自己给谢砚书绣了一只福袋,好歹谢砚书在归远这事儿上也帮了她,也算是还个人情。 对!就是还人情! 薛予宁心中这样想着,未有注意到身边越来越近的一股幽香。 冷冽的青竹之气在她颈边环绕,福袋的一角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谢砚书拿着福袋,轻拨了拨薛予宁的青丝。 “那薛小姐要我怎样谢你呢?” 薛予宁冷不丁被这一股热气所扰,她猝然起身:“你活着回来就行,本小姐还得报这些日子的仇呢。” 看着薛予宁落荒而逃的身影,谢砚书将手中的福袋紧紧握住,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了腰间的白玉环之上。 诚如薛予宁所言,此战异常凶险。 谢砚书的眸中星光忽暗。 * 朔风忽起,尚未见天明的上京城仍在沉睡,而在城门边上,却有一人打马而过,马尾高高扬起,目若朗星,一双桃花眼不笑却自有万千风流溢出。 他身穿墨色劲衣,如松的脊背未有一丝晃动,一身利落干净,唯有腰间的赤色福袋与这一身玄色相比有些突兀。 “爹爹......不走”归远立在白马之前,粉拳在空中挥舞,近日他已渐渐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归远粉白的脸蛋围裹在兔毛披风内,他张着极其水灵的一双眼,倒映着谢砚书的身影。 薛予宁牵着归远,遥望马背上的人,谢砚书西征之日提前,未有一人相送,因凤阳城已有军队,只欠主将,因而谢砚书只需一人前去凤阳。 沈老夫人伫立在风雪之中,如岩中松柏,她一言不发,可拄着拐杖的手却煨出了细汗。 老夫人虽嘴上不说,但眸中却难掩担忧。 不知为何,应是想到了从前长兄出征,薛予宁也总是这样送他出城,只是那时的城门前百姓夹道欢迎,齐整的军队昂扬出城,何曾像这般冷清了? 一想到还在牢中受灾的兄长,薛予宁的眼中似有珠泪滚落。 谢砚书眉心一皱,薛予宁惯来嘴硬,怎么今日他一要远走,眼前人便像是要落下莹泪了? 难不成真将他放心上了? 谢砚书俊眉微挑,他也不知晓究竟是为何,在瞧见那人眼角的珠泪后,他有一瞬间想要转身,但他按下了心中的波涛,抬眼望向西北方。 “最见不得这哭哭啼啼的,走了!” 晨光熹微,迷蒙雪雾中,谢砚书扬鞭而去,溅起漫天飞雪。
第13章 情深意笃 红墙映白雪,晚风卷梅香。黄瓦盖顶,斗拱交错,金銮殿前宫娥手提的绢灯照亮了殿前的玉阶,一名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拍了拍身上的浮雪,轻步走进了殿内。 殿内四周伫立着蟠龙金柱,殿顶之上,盘有一条巨大的雕龙,而在其下方正立着一只金銮宝座,在暖光之下闪烁着流云火焰。 “陛下,谢砚书今儿一大早便已出城了。”李安将手中的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参汤放在了案桌上。 坐于无上宝座的帝王睁开了眼,自带威光,他拂开了案前的奏折,额前皱纹满布,摆在他手边的奏折乃是宋太傅呈递上来的。 如今皆知薛景琅和废太子萧珏成乃是他的禁忌,可这三朝帝师宋太傅竟还冒死谏言让他暂且先放了薛景琅,以平凤阳之乱,连上了几次奏折,让他不禁怀疑这位宋太傅究竟同薛景琅究竟有何牵连。 只不过......现下更让他觉着有趣的并非是此事而是那国公府的谢砚书。 “依你看,谢砚书此举究竟是何意?”萧齐北随手拿起一方奏折在桌上敲打着。 李安转了转精明的一双眼,沉吟片刻后:“依老奴看,世子爷许是年少气盛,想要有所建树这才请缨去往凤阳。” 萧齐北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折子砸向李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安跪地而呼:“奴才冤枉啊,陛下,世子爷本就是个怀有青云之志的少年郎,也正如此,玉华公主才会对其倾心。” 李安跪坐在地,他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个他从小就服侍的帝王,分明从前的他也是一名励精图治,信任忠良的君王,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变得多疑善猜忌起来。 曾经在这位帝王手中的忠臣已所剩无几,眼瞧着他将目光对准了定国公府,李安确是不能再让萧齐北继续被人蒙蔽了双眼,残害忠良。 萧齐北高坐在位,睥睨着殿下的李安,若非李安乃是他的大伴【1】,伴他多年,对他是绝对的忠心,只凭方才的话,他便可立即要了他的命。 明眼人谁会看不出谢砚书此举的用意?当今的国公府如履薄冰,谢砚书不会不知若主动前去凤阳会招致他萧齐北的猜忌,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而这样做唯一能带来的好处便是能够让他萧齐北暂时不敢动薛景琅。 萧齐北往身后的金丝垫躺去,他细下思索了一番,倏然腾身而起,负手立于金漆玉座前,已近染白的鬓发微微晃动:“玉华?” 方才李安所言倒是提醒了萧齐北,萧齐北浑浊的眼珠子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是啊,还有玉华......” * 白玉铺就的地面泛着温润的白光,殿内穹顶悬有一道珍珠帘幕,影影绰绰,熠熠生光,而在珍珠帘幕之后则设有一方软榻,榻上置有一则玉带叠罗衾,一位锦衣玉服的女子平躺在榻上,好不悠然闲适。 “母妃,您就应了长歌嘛。” 美人先朝榻上的中年女子轻轻福身后,盈盈起身,腰间白玉发出轻妙的脆响,她上前拦住榻上女子的手臂,恬然一笑。 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一双媚眼,同身边的少女生得别无二致。 朱唇映光,祝泠轻声道:“现下太子失势,你五哥如今在你父皇跟前甚是得宠,朝中亦有不少大臣上书请立你五哥为太子,只是凭你父皇的心性,怕是得再好生思量一番,而今你来找我借人,若是出了乱子闹到你父皇面前,我们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祝泠虽已过了娇花般的年纪,可仍是风韵犹存,身上自带着一份傲气。 皇后沈璧君如今甘居佛寺,后宫之主都不在了,她这贵妃便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人,加之皇后膝下的太子被废,众人都说五皇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也捧得祝泠愈发得倨傲起来。 萧长歌却是抬起纤纤素手拦住祝泠的手微晃:“母妃,您是知道的,长歌向来乖顺,不过是借您手中的人一用,不会出事儿的。” 祝泠扣指勾了勾薛予宁的鼻尖:“说吧,你无事为何要来找我借人?况且你手中不是有小厮可用吗?难道一个公主还没几个得用的人了?” 萧长歌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嘟囔道:“长歌手里是有可用的小厮,可他们都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萧长歌手里怎会没有可用之人,但她想要用的是武功不凡之人,若是普通的小厮她又何必来求她的母妃? 祝泠两手搭在手炉上,凝眉沉思,她手中确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卫,只是这些人她是私下所豢养的,绝不能随意拿出来用,若是让萧齐北发现了,那她的环儿岂不是无缘太子之位了? “不可,你若真要用人,母妃另找人给你用便是,我手下的那批人你用不得。” “母妃!您就信长歌一回嘛,女儿自小到大就从未有过半分的行差踏错,而今五哥有望成为储君,长歌又怎会在此时胡来?” 萧长歌在祝泠的身边坐了下来,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轻轻地揉了起来:“长歌找您借用那些人定是有大用处,且还是对五哥有所裨益的呢!” 祝泠被萧长歌扰得实在是没法子,她拍开了萧长歌搭在她肩头的手,正声道:“你可确信不会扰了大局?” 萧长歌立时便绕到了祝泠面前,目光坚定:“女儿知道该如何做。” 祝泠心想萧长歌本就是个有心思的孩子,也确如她所说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半分行差踏错,想来也不会在此时胡来,因而便退一步给了她几个可用的人。 * 回环曲折的长廊挂起了崭新的大红灯笼,漫开了一院子的红意,珠光点点,洒落在成堆的白雪中,如同繁星点缀在了纯白的天幕间。 几名穿着青花袄子的丫鬟手提琉璃灯,在回廊里行走,映亮了整个长廊。 “快些,小宁还等着呢。”碧春转头提醒身后的夏云和秋水加快步子,三人急匆匆而过,一晃便没了影,偌大的国公府静然无声。 一直到了一则清幽的小院才闻人声。 “小宁,这是蜜饯,你快哄着归远服药吧。”秋水将手中的一方木盒递给了薛予宁。 “咳咳......咳”在薛予宁身后的归远面上绯红,两眼紧闭,哪里还有往日的灵气儿? 昨日送别谢砚书后,老夫人便去了灵隐寺暂住,以求谢砚书平安归来。 而归远亦是在昨日染上了风寒,本就虚弱的身子在当夜便发了热,请大夫开了方子后,归远不肯吃药,老夫人也不在,倒是彩云三人想起拿了盒蜜饯过来,若非这蜜饯,许是归远还得张嘴大哭一夜。 归远伴着蜜饯饮下了一碗汤药后,短小的眉毛皱成一团,他两手扯着破月的衣袖,一幅极为痛苦的模样,不过好在终是将药给喝了下去,倒也不耽误了病情。 薛予宁如今才如释重负地瘫倒在了榻上,想她一芳华正好的少女,哪里会照顾孩子呢,折腾了几个时辰,这才哄住了小祖宗,薛予宁觉着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般。 破月拍了拍归远的背,归远闹了许久亦是将精力都散得差不多了,很快便趴在破月身上睡着了。 夏云看着倒在榻上的薛予宁却是笑出了声:“看来世子爷同小宁还真是情深意笃呢,方才离京,小宁的一颗心便随之而去了。” 薛予宁方进府时便常得夏云三人的照拂,只夏云三人都未想到薛予宁竟同世子爷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虽说而今因定国公夫妇二人还在蜀地,归远尚未入族谱,算不上是府中真正的主子,但任谁瞧了世子爷对这奶团子的态度,都道薛予宁定能母凭子贵,缺的只是时间罢了。 薛予宁哪里知道这三人心中所想?她卸下了周身的疲累躺在榻上,眼皮沉重,即便是听清了夏云的话,也无力开口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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