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书眸色真诚,抬手喂了归远一口热汤,动作极致温柔小心。 薛予宁有一瞬的愣神,瞧着谢砚书对归远这般上心,莫不是真把归远当作了他的孩子? 薛予宁心中一直藏着这个疑问,一直到老夫人将归远带走,说是谢砚书临近去往西北大营的日子,欲让她和谢砚书二人再多相处些时日时,她实在是忍不住后,这才开口问到。 “谢砚书,你不会真把归远当成你的孩子了吧?”薛予宁跟在谢砚书的身后,飞雪扬扬洒洒地飘落在了她的发间,像是一朵盛开的白玉兰般洁白无暇。 走在前方的谢砚书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薛予宁。 少女一袭素色衣裳同这白雪相融,在雪光投射的华影之下,她好似是画中灵女落入凡间,白色的衣裙随风浮动,如一道浮光掠影般轻灵,曲线曼妙,眸若秋水,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 谢砚书望着这抹人间绝色,他忽觉有春雨落在了干涸已久的心田之中。 “你想多了。”谢砚书只丢下了这句话,便转身想要抬步往前走。 他想尽快逃离这一刻,只因他此刻的心绪繁乱至极,尤其是在望见薛予宁那双翦水秋眸时。 可下一秒他的衣袖却被人轻轻带起。 琼芳落枝头,也落在了二人的肩头,远远望去,仿佛二人都成了白头的模样。 女子素白的衣裙同一抹玄色相互交缠,似那宣纸上滴落的水墨,晕开了一幅山水墨画。 “谢砚书,你当真要去西北?你真的想好了?此去一别,恐有性命之忧。” 今日这顿饭老夫人虽面上笑得开心,可薛予宁仍是瞧出了她笑意背后的心酸,定国公府只有谢砚书这一子,而西北之敌乃是明安朝的强敌,马上之族,剽悍善战,谢砚书难保不会有危险。 风声泠泠,暮雪纷纷,谢砚书正立在一腊梅树下,淡黄色的花瓣被雪风打落,掉在了谢砚书的手掌心中,雪粒子转瞬便化为清水,而腊梅仍安然躺在他的手掌心中。 少年踏着缓步,慢慢走向面前的少女,他轻柔地将花瓣放在了薛予宁的发间,疏朗的眉目带着无边的笑意。 “怎么,你在担心我?” “我才没有!我巴不得你出了什么事儿才好呢。” 薛予宁一个挥手便将腊梅花瓣取了下来。 “这便是了,你既巴不得我出事,还这么在意做什么?” 薛予宁一时被问住,谢砚书瞧着薛予宁呆愣的神色,他忽觉心中一阵舒畅。 谢砚书抬步向前走去,却再次被薛予宁叫住。 少女立于谢砚书方才所在的腊梅树下,眸色复杂,她沉吟了许久,才极为艰难地开口。 “谢砚书,若你能安然无恙地从西北归来,且我兄长能平冤昭雪,我就......” 谢砚书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漾起一阵水波:“你就怎样?” “我就代你向我兄长告知你的心意。” 谢砚书:...... 谢砚书俊眉轻皱,分明在大事儿上都能一眼看透的薛予宁,怎的就这般愚钝? “我的心意,你当真知道我的心意?” 暮色下垂,谢砚书丢下了这句话,便融入了无尽的长夜中。 只有薛予宁一人停滞在原地:“你的心意不就是想天天黏着我兄长吗?” * 昭阳殿 天阶夜色如水,美轮美奂的宫殿内雅香四溢,临窗的太师椅上躺着一位美人,背靠石青金钱蟒引枕,玉腿上盖着一件儿羊绒白毯。在其面前设有一张红漆小几,上边儿摆有一只汝窑美人觚,里边儿插着新鲜的红梅。 倏然一阵慌忙的脚步声自殿门外传入,甚至夹杂着女子的低声啜泣。 “殿下,这便是被国公府赶出来的那贱婢。” 躺在太师椅中的美人慵懒地睁开了双眼,她斜睨了一眼地上跪坐着的女子。 女子衣裙破烂,伤痕遍身,本该是清丽的一张小脸此刻尽是恐怖的刀疤,由她身上带来的热血在铺了软垫的殿内大地流窜开来。 萧长歌厌恶地皱了皱眉:“怎么不好生清洗一番就带进来了?” 立在彩云身边的宫娥连忙伏地跪呼:“是奴婢疏忽了,望公主恕罪。” “罢了。”萧长歌不耐地摆摆手,示意身后替其捏肩的宫娥先退下。 “你就是彩云?”萧长歌轻启丹唇,连个眼神都不想甩给彩云。 彩云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在庄子上被人抓来此处,且还是当朝公主的寝殿,她颤着双手,压住了疼痛开口:“奴婢正是彩云。” 萧长歌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袖,冷眼看向了彩云:“就是那个曾想着给谢砚书下药,却被赶出府的彩云?”
第12章 叛贼之妹薛予宁 躺于太师椅上的美人缓缓起身,踏着极其缓慢的步子走下了面前的玉阶。 而在彩云的心中听来,来人的步调却像极了那催命的画符,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玉华公主? 自她被谢砚书赶出国公府后便同爹娘到了庄子上干杂活,她想自己这一辈子许是都已无法翻上枝头了。 谢砚书将她赶出府中,也算是给她留了条生路,她本已按下了心中的有欲念,打算在庄子上安稳度日的,未成想随着庄子上的管事上街时竟被人捆走。 先是将她关在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用尽了酷刑,划伤了她的脸,挑了她的手指甲又带来了此处。 “听闻你是因想爬上世子的床未果,而被人给赶了出来?” 萧长歌涂有蔻丹的手指划过了彩云血迹斑斑的脸,她挑了挑眉,讥笑道:“就这幅模样,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一声更比一声响的磕头声在偌大的宫殿内回绕。 萧长歌冰凉的指尖掐住了彩云的下巴,逼迫彩云只能仰视着她。 “你呢想爬上谢砚书的床也不过是为了攀高枝儿,我今日让你来此是想给你个机会,你若抓住了这机会,不仅性命无忧,还能享一生荣华富贵,这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萧长歌笑容艳丽,柔肌如玉,像是一朵带有尖刺的娇花,以上位者的无上之尊俯视着地上不堪一击的彩云。 “奴婢愿意!” 萧长歌松开了钳制住彩云的手,接过了宫娥递来的绢帕,细细擦拭着手:“前些日子坊间都在传世子爷抱了个孩子回府?” 彩云浑身颤抖,她头如捣蒜:“正是。” “那孩子是谁的?”萧长歌早就派人在定国公府四周打听了个清楚,都说那朗艳独绝的世子爷抱了个稚子回府,且眉眼还同他有几分相似,想到此处,萧长歌握着帕子的手倏然收紧。 彩云还在府中时便听说玉华长公主对谢砚书痴心一片,她如今算是弄清楚了自己为何会被带来这里受尽折磨。 可她并未将这份痛苦带来的嫉恨放之于萧长歌身上,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反倒是薛予宁的一张脸。 彩云稳了稳心神,褪去了方才的惊慌:“是世子爷同府中的一个狐媚子所生。” “什么?”萧长歌倏然便将手中的巾帕撕碎,上好的丝线飘落在地,染上了彩云的鲜血。 难怪他谢砚书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竟是身边早就有了人? “那狐媚子名为小宁,入府不过半月就迷得世子团团转,说是二人早在府外相识,因缘际会之下便有了那孩子。” 彩云死死扣住自己的衣角,若不是薛予宁,她何至于被赶出府?何苦受此罪? 萧长歌艳丽至极的面容上突然显出了一道瘆人的笑:“小宁小宁,又是小宁,他谢砚书倒真是长情,眼下薛予宁不见踪迹,他竟找了另一个小宁!那狐媚子生得是什么模样?” 彩云唯唯诺诺地开口:“那狐媚子确有几分姿色,白如冬雪,玉骨仙姿,声若黄鹂,身量苗条,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最是勾人......” “啪”的一声,打断了彩云的话,她本就血红的脸上再次落下了一个鲜艳的手掌印。 在萧长歌身边的宫娥玲珑上前斥声道:“玉华公主在这儿便是百花也黯然失色,你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彩云这才反应过来,她忙叩头:“奴婢嘴笨,那小宁怎会有公主半分姿容?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贱婢罢了。” 萧长歌冷笑一声,然而在下一刻她的双眸倏然闪过一丝明光,她转身而来,向彩云探身:“你是说那小宁才入府半月?” 彩云声线微颤:“是的。” 萧长歌鲜红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将军府在半月前的一个雪夜被查抄,府中人唯有薛景琅被捕入狱,其余人皆被当场斩杀,但事后清点人口时,却发现少了三人。 正是薛予宁,薛归远以及一名婢子,而那入了国公府的婢子也为小宁...... 萧长歌再次躺回了太师椅上,接过玲珑递来的手炉,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打碎了宫殿的寂静。 “或许这小宁正是那叛贼之妹薛予宁呢?” * 景和五年,西北战事吃紧,敌军临近明安边境,危及周遭城池,是以景和帝封定国公世子谢砚书为征西大将军,掌黑羽军,于腊月十八出征。 是夜大雪,远山覆白,江河封冻,夜风潇潇,宛若刀片一般剜人肌肤。瞧不见光亮的定京城四野人迹灭,唯有大雪倾落在枯枝上,打落堆叠的雪团声在静谧的街道里掀起波纹。 烛光似晨昀,将一道倩影投射在了青帘之上。 帘布之上人影微动,女子轻然颔首,从怀中取出了一只朱色的福袋,想要往面前的行囊里塞。 可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薛予宁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想将手中的福袋藏于身后,而面前的大门竟先一步打开。 “吱呀”一声,一股雪粒子卷风而来,让薛予宁打了个寒战。 那人挺拔的身影挡在门前,落下一道阴影,他难得未穿玄衣,而是换上了一件天青色的华服,如同一位端方君子,周身散着一股清冽之气,寒风泠泠,卷起他的一方衣角。 “你怎么在这儿?”谢砚书看见房里的薛予宁后,还当是瞧错了人,往日薛予宁若无事是绝不愿来他房中的,生怕自己故意捉着她不放,寻机磋磨她。 可如今她竟会主动出现在他房中,实在是不同寻常。 谢砚书冷眉一挑,目光便落在了薛予宁背在后方的手上,朱色的一角在薛予宁的白裙边上尤为醒目。 “这是你要送我的?”谢砚书走到薛予宁身边,一个抬手便将薛予宁手中的福袋打落,旋即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我不是,我没有,你看错了!”薛予宁踮脚想要抢过谢砚书手中的福袋,却被谢砚书轻轻钳住了肩膀。 “嘴硬。”谢砚书清然一笑,避开了薛予宁的手。 薛予宁见争不过谢砚书,索性便坐了下来,认命般地开口:“你此去西北一能护我明安朝疆土,但间接也能保我兄长一命,本小姐也并非那无情无义之人,你于我有恩,就送你个福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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