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春也打趣道:“就是说呢,谁能想到小宁早在府外就同世子爷相识了呢。” 最后却是破月见薛予宁困得实在是厉害,将众人带出了房门,这才还了薛予宁一片清净。 可回归静谧之后,躺于榻上的薛予宁却又褪去了方才的倦意,空荡的卧房像是山川失去了翠色,河流褪去了浮光。 她在榻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夜雪将停时才沉沉睡去。 悄然无声的屋子里只能听见炭火燃烧的声音,窗牖旁却倏然窜进一道凉风,覆盖了炭火所散出来的暖意,旋即窗边几道人影闪过,正正停在了屋内。 薛予宁本就睡得浅,夜深人静时,她忽觉脖颈间一凉,一只遒劲有力的手瞬时便钳住了她的脖颈。 “你......唔!”薛予宁惊诧地看着面前两名玄衣男子,二人见到薛予宁苏醒后并未有半分的慌张,反而是不紧不慢地捆住了薛予宁的手脚。 定国公府守卫森严,绝非等闲之辈可以进出,面前这两人一来便直奔她房中,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薛予宁就是想发声唤人也无济于事。 只是谁会来国公府捉拿她呢?若是朝中的官兵大可直入国公府,可面前的两人武功非凡,却在夜晚来将她绑走。 这两人背后之主定非凡人,薛予宁还未想清楚究竟是谁要将她带走,后颈却传来一阵酸麻,她顷刻间便昏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屋内回响,枯残的碎叶随着雪团下坠,钻入室内的朔风搅起一阵波澜,卷得烛光婆娑,暗影摇曳,破旧斑驳的墙面上正映照着一则人影。 “给我泼冷水。” 说话之人的语气不咸不淡,却带有窥不尽的恨意。 薛予宁是被一桶冰水给惊醒的,等她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甩了甩发间的水珠后,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破草屋的房顶不时掉落几点雪点子在薛予宁的衣衫上,本就被泼了冰水的薛予宁此刻被凉风一吹,本该粉嫩的小唇变得乌紫,一张玉面早已没了血色,通身止不住地颤抖。 可在她面前端坐的女子却是华冠整衣,好不美艳。 萧长歌冷眼一扫地上的薛予宁,抚着衣袍的手突然一紧,果然是她。 难怪朝廷官兵会找不到薛予宁的尸首,原来她压根就没死,而是被谢砚书藏了起来。 难怪谢砚书那日会同当年一样让她萧长歌难堪。 萧长歌紧咬住牙关,清眸里没了素日的娇媚,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烈火。 她正了正衣裙,漫不经心地起身,踏着极稳的步子行至狼狈不堪的薛予宁面前,语调冰冷。 “若我没记错的话,叛臣薛景琅之妹薛予宁,应是早在半月前就该被斩杀的吧。”
第14章 裴青 巴山夜雨难歇,冰凉的雨滴浠沥沥地下坠,伴着冷风转为了一只又一只的尖刀,穿刺着尚且挂带青绿的枝叶。剜人的夜风带着一股寒气儿一点一点地钻进了人的肌肤里。 一位上着鹅黄比甲,下穿素色百褶裙的丫鬟提着一盏灯笼在暗夜中前行,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为避免雨水打湿了信封,她将其放进了怀中,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国公爷,夫人,这是老夫人差人送来的信。” 白露恭恭敬敬地将信捧到了房内的一名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身穿褐色锦衣,腰间佩有一块玉珏,周身干净利落,一双眼目光如炬,□□的鼻梁如细笔雕刻,与谢砚书有七分相似。 在其身侧安坐看书的女子上着石青色比甲,下穿一件月白色压花百褶裙,未施粉黛的一张脸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仍是一张美人面,青眉如黛,小鼻精巧,眼波流转间皆是难以言说的风韵。 谢煜接过了白露手中的信,嘴里喃喃道:“也不知今年还能否回京,这属地难行,车马也慢,自定京城送来的信总要耗上一大段时日。” 谢煜所言不假,他和妻子沈沉影皆是簪缨世家出身,沈沉影同当今后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只皇后善文,沉影善武,沈沉影也成了明安朝难得的一位女将,同谢煜一同征战沙场。 而随着谢家的军功愈发地多了起来,当今的景和帝早就对定国公府生了疑。 这颗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以藤曼四处向上攀爬之势蔓延,为了护住定国公府这些年来的基业,谢煜同沈沉影自请前往蜀地驻守。 这一来便是五年,五年都未曾回京,而蜀道之难,让定京送来的书信总会慢上些时日,二人每每收到家书都要隔上好些个日子。 谢煜不紧不慢地将信打开,却在下一刻剑眉忽挑。 沈沉影见谢煜那一幅吃惊的模样,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赶忙将谢煜手中的信纸扯了过来。 “何事让你这般惊诧?莫非是书儿......书儿成家了?” 沈沉影惊呼出声,柔美的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谢煜亦是还未从惊愣中回过神来,他再次拿起信纸,反复查看了几次,终是接受了老夫人在信中所言。 “书儿竟有了个已近三岁的孩子?”谢煜放下信纸,在桌边环走,浓眉微皱。 可沈沉影却极快地从惊愣转为了欣喜,她拿起信纸打了打谢煜的手:“这可是件好事儿呀!你想书儿从小到大便不同女孩子亲近,还总与那薛家小姐吵嘴,而今这般年纪了身边也没个可推心置腹之人,现金他竟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苦着个脸做什么?” 谢煜却是长吁一声,叹然道:“可阿娘说书儿的身边人是个丫鬟呀。” 沈沉影在圆凳上坐了下来,哼声道:“我们国公府本就不在意出身,只要品行端正便是,况且阿娘也说这孩子举止端方,容貌昳丽,重要的是书儿喜欢,你想想,书儿连薛家小姐都瞧不上,现今能有个女子伴在他身边你我还奢求什么呢。” 谢煜却在沈沉影身旁坐了下来,两眼盯着沈沉影手中糕点信纸,微微皱眉:“倒不是不好,只是......我还是觉得薛家那位小姐合适些。” 沈沉影听了后,亦叹道:“只可惜书儿对人家无意,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沈沉影边说边将信纸打在了谢煜的身上,面上带了些愠色,若说书儿这性子倒还是体了他爹的性子,常爱同人姑娘家拌嘴。 想当年他同谢煜初识时,二人也是谁也瞧不惯谁,甚至为了比武打得浑身是伤。 “夫人!夫人!你都说了是好事儿,又为何还要打我?欸!别打脸啊!今儿年关还得回京呢!” 窗内人声交错,窗外冷雨淅淅,一齐埋进了蜀地的夜色之中。 * 黑云压城,朔风卷雪,一重重白色的营帐交伫立在外,恍若是远山重叠,望不见远方天光,忽而一道狂风自远处席卷而来,将所有的营帐都围裹其中,拍打着营帐旁兵士的战甲。 一座营帐之内,年轻的主将坐于高位,褪去了白日里盔甲的他换上了一件玄色大氅,没了素日的冷冽。暖色的火光柔和了他英挺的下颌,他神色专注,紧盯着手中的图谱。 “主子,这位是老夫人来送来的信。”墨尘抖了抖雪粒子,这才掀帘而入。 “才离京不久就送信了?”谢砚书将手中的图谱搁下,接过了墨尘手里的信纸。 墨尘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神色严峻。 谢砚书见状挑眉:“出什么事了?” 墨尘凝思半晌,缓缓开口:“薛姑娘不见了。” 谢砚书握着信纸的手一滞,他忙将信封打开,而在其中的黑字上赫然写着“小宁于府中消失”一句话。 遒劲有力的字乃是老夫人亲笔所写,谢砚书不可能认错,可薛予宁怎会在府中凭空消失? 谢砚书离京之前便派多人将府内外都围守起来,唯恐缉拿的官兵发现了薛予宁之行踪,趁他不在京中而带走薛予宁,但若安排过多的人又会惹人猜忌,因而谢砚书便只派了些人在府外围守。 况且薛予宁无事也不会出府,更不会有人知道薛予宁会躲在定国公府。 都知薛予宁同谢砚书乃是死对头,世人又怎会想到她会在谢砚书的府上? 而据老夫人信中所书,薛予宁乃是在半夜失踪,那绝非是官兵所为,而能够悄无声息在他安插的人手之下将人带走的必定非常人所为。 谢砚书拿着信纸虽心中烈火中烧,可他却未见一丝惊慌,他修长的手指轻扣着面前的案桌,清冽的眉眼间可见担忧。 墨尘立在下方,只字不敢言,府中的暗卫乃是他抽调出来的,而今薛姑娘被人带走,此事亦有他之过。 而玄衣少年摩挲着信纸,指腹按在了“小宁”二字上,一手敲着案桌,摇曳的烛火在他眸中闪烁,他薄唇紧闭,四下无声,唯有营帐外的朔风卷叶之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划过一道漩涡。 他忽然开口,声音泠泠:“之前赶出府的彩云呢?” 墨尘闻声一愣,他拍了拍脑袋:“彩云前些日子随庄子上的管事上街时便走丢了,刘管事告知我时,我当她是不甘在庄子上过一辈子,因而自己逃走了,便没有告诉世子。” 墨尘说及此处,才恍然大悟,那劫走薛予宁的人能悄无声息地找到她的房间,将人带走,定是提前便有人告知,而国公府上下只有彩云一人对薛予宁有怨,且还被赶出了府,唯有她是唯一的缺口。 谢砚书忽然觉得心中有惊涛骇浪涌起,有像是有烈火在灼烧他的心口,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映照下嵌着一双冷眸。 他抬眼望向面前的一簇火,削薄轻抿的唇微张:“是萧长歌干的。” 能翻进定国公府的人定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能准确找到薛予宁卧房也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而此人便是彩云,近日来唯一同谢砚书提及薛予宁的唯有萧长歌。 况且萧长歌的母妃祝贵妃手下亦有一批死士,武功极高,不亚于他手底的暗卫,若是在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入府后,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带走。 谢砚书眼眸微眯,他提笔拿起了一旁的信纸,落笔滴下一滴黑墨,笔走龙蛇间,一封信再次写好。 “立刻送往南城。” 墨尘拿过信纸,略有不解:“您是想找裴公子帮忙?” 谢砚书转身敛了敛衣袍,眼中隐隐露出了清冽的光:“只有裴青能够救她了。” * 南城 漫天的白雪覆在了蜿蜒起伏的山头之上,风声泠泠,在无边的山谷之中回绕,云山染白,恍若是被铺上了一层白色纱衣。 南城的雪落得比定京城的更大,阔大的街巷内皆被白雪覆盖,行人来往聚散,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人头攒动的街道内倏然传来一阵烈马的嘶鸣,马蹄扬尘,直奔向裴府。 “少爷!少爷!” 坐在书房内的男子身穿烟青色交领长衣,上衬金丝纹绣的修竹,雍容华雅,他抬目望向窗外的雪景,右手在宣纸上勾勒着窗外雪景,一边品嗅房中的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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