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神色肃穆,问道:“可都查明了?” 杜玄跨步进屋,低着头道:“那男子身份不明,只查出是远道而来的香客,为何会出现在院中,方才属下细细盘问了一番,说是丢了东西,所以才翻墙入院寻找。” 杜玄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枚玉牌,“这是属下在院中找到,应当是那郎君的丢失之物。” 苏羡接过,置于烛火前端详,色泽白润,上头还雕刻着螭龙图案,是为上品,饶是家世显赫的郎君也不可能查不出身份,莫非他只是一介商贾。 阿照想都没想道:“阿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羡狐疑道:“若是真的误会,那为何他一见我便跑?”可要是那男子居心不良,却是没道理救她上来。 难道是自己一开始便气势汹汹,这吓得他转身就跑,又或因上回宓儿出事,自己便草木皆兵了些。 苏羡喟了一声,将玉牌递给杜玄:“还回去,再派人多留意着,若无可疑之处也就罢了。” 杜玄点头,正要退下去。 “等等。”阿照将人喊住。 她思忖一会,眉目清冷:“此事可有旁人瞧见?” 杜玄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公主与一陌生郎君同时落水,这传出去,于公主名声有碍,要是旁的也就算了,只怕那些言官的口诛笔伐。 “您放心,院外都是公主府的人,此事仅有寺中几位僧人知晓,属下也都一一打过招呼了。” 杜玄回道。 阿照点了点头,拂袖示意他下去。 ———— 经此一遭,苏羡更不愿在伽安寺多呆,翌日清晨,她们的马车便入了皇都,一路朝宫门而去。 苏羡的令牌一扬起,宫门缓缓开钥,公主回宫的消息立刻传了个遍。 阿照揭开帘幔,瞭目而望,四下雕梁画栋,红墙黄瓦,一座座宫邸富丽堂皇,望着眼前的景象,她骤觉头皮发麻,脑壳一阵疼痛。 她抬手抵额缓了一息,苏羡忙道:“宓儿,你又犯头疾了?” 生怕苏羡担忧,她展了下嘴角,“无事,许是一路颠簸,一会便好了。” 弘安殿内,魏元帝正与沈皇后对弈。 沈皇后捡了颗黑子落下,笑意盈盈道:“陛下好些时候都未去上书房了,庆临近来长进了不少,昨个的文章得了太傅的称赞,正念叨着没给父皇瞧瞧呢。” 魏元帝笑了笑:“是吗?朕近来忙,待朕得空了召太傅一问,不会叫庆临觉得父皇冷落了他。” 沈皇后嘴角一抽,陛下近半月都宿在惠妃那儿,她是半点空子也钻不上。 她挑了挑眉,又想说什么,正好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宫令一脸紧张入殿:“禀告陛下,两位长公主回宫了。” 沈皇后握着棋子的手一顿,面上掠过一瞬的慌张,这都九死一生了,竟还能回来。 魏元帝面上扬过片刻的惊诧后笑道:“快……快将两位公主请入殿中。” 一刻钟后,两人入了殿中。 阿照看着眼前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敛衽行礼,她入宫前,苏羡与她说过,父皇宾天,继位的是太子苏偃,也正是如今的魏元帝。 魏元帝乃先帝二子,今年已是三十又六。 魏元帝目光落在幺妹身上,不禁想起那日前去拢州送诏,浑身是血的婢女,他心绪微动:“十一妹瘦了不少,这些时日过得可还好?” 阿照莞尔:“多谢陛下关怀,一切都好。” 沈后这时笑着从珠帘之内走了出来,“回来便好,云阳这些日子定吃了不少苦头。” 阿照定眼望去,出来的女子面容雍贵,头上戴着镂金攒珠凤冠,她朝女子福了福身。 沈后牵起阿照的手,故作亲近:“确是瘦了不少,该好好补补身子才好,索性到我殿中住几日,我好让宫人为公主安排食补。” 她满脸溢笑,等着小姑娘接招,谁知阿照退了一步道:“恕云阳失礼,云阳曾受过伤,往事有些记不得了。” 此话一出,沈后面露疑窦,魏元帝更是听得一怔。 一旁的苏羡面色如常:“宓儿体弱,一路奔波,身子有些吃不消,待他日再与皇后娘娘叙旧。” 没等沈后开口,苏羡拉着阿照朝两人屈膝行礼,辞话退下。 待两人离开,原本还将信将疑的沈后微微提了提唇角。 ———— 邕州陆府,陆靖整整昏了十日都未醒,眼前迷茫一片,大脑朦胧恍惚之际,他仿佛又梦见了上辈子。 (前世) 这日早朝散后,几位大人从殿中迈步而出,经过人迹寥寥的甬道时,有人低声耳语:“听说了没,陛下近来有意为长公主择婿。” 原本走在陆靖身旁的裴正好奇凑近:“哪位长公主?” 谏议大夫孙致道:“还能是哪位,自是最受宠的云阳长公主。” 裴正狐疑道:“不是说皇后母家的沈六郎对公主有意,时不时寻由头往公主府里头送哪送这的。” 孙致嗤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云阳公主那般品貌,这世间愿尚公主的,多得如同过江之鲫,除了沈家,这曹国公府、永安侯府,何人不想攀这香饽饽。” 这若旁的公主也就罢了,云阳公主外祖家势大,崔家驻守边境,虽不在京中,可在朝中的话语权却不小。 几人正说着,工部侍郎插话了一句:“照我看,公主只喜欢俊俏的,你们就没听说过,公主近来时常召伽安寺的圣僧入府诵经的事。” 孙致闻言,立刻板脸道:“这这……这成何体统!虽是出家人,可总归男女大防,我明日定要上书劝谏。” 几人浑然不知,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戳中了某人的心肺管子,一旁的陆靖周身被阴翳笼罩,眸色由明转暗,他想都没想阔步而去。 裴正一转头,见陆靖疾步而去,连忙小跑跟上:“陆大人着急上哪去?” 阿照回京后,未居住宫中,而是搬进了公主府与苏羡同住。 公主府内,隔着百骏屏风,阿照提盏浅啜了一口,“过两日便是皇祖母的忌日,皇祖母生前喜静,我想在伽安寺单独办一场超度法会,届时有劳圣僧相助。” 禅净双手合十:“公主客气了。”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外头忽的一阵吵闹,陆靖带着官兵入了公主府。 夏诗急忙而来:“主子,外头来了大理寺的人,说公主府中入了盗贼,前来捉拿。” 小姑娘心中警铃大作,赫然起身,往前厅而去。 阿照一入前厅,便见到男人身着绯红色的官袍,背着手,神色肃穆的矗立在厅内。 小姑娘面含薄怒,讥道:“陆大人这架势,是想抄了公主府不成?” 陆靖看了眼站在屋外芝兰隽秀的圣僧,面色阴沉,眸色锐利。 沈六郎、周旭昌、再到眼前的出家人,一个个前仆后继,阿照啊,你可真是好本事。 他略一拱手:“宫中失窃一案,本官怀疑是两日前入宫的僧人所为,还请公主允我将人带走。” 阿照身子微僵,冷道:“无凭无据,本公主为何要信你。” 陆靖抬手,立刻有官兵搬出了证物,“这一箱子珠宝,便是伽安寺后院找到的。” 阿照敛眸,“这绝无可能,大师人品端正,不可能做行窃之事。” 陆靖轻笑,朝她逼近了一步,眼前高大颀长的身体倏忽将她拥拢住,他咬着牙关,沉哑着嗓音:“殿下两耳不闻窗外,就当真不知外头的闲言碎语么?” 看着眼前黑泠淬冰的深眸,阿照吓得一时失了神:“你、陆靖,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寒霜 他切齿轻晒, 咄咄逼人:“这么护着他,难不成公主同他也有些见不得人的私情。”男人恶狠狠地溢出这话,后半句带着满腔怒火, 尾音咬得极重。 阿照紧咬娇红欲滴的唇畔, 一脸忿忿。 她这辈子,与何人曾有过首尾,他陆靖最是清楚不过。 男人话里话外,无非是在告诉她,这世间人言可畏, 倘若她今日真敢一力保下禅净, 明日有关她的韵事便会不胫而走,闹得满京皆知。 屋外的禅净神情坦荡,字正腔圆道:“公道自在人心,公主不必为我忧心,贫僧随陆大人走一趟便是了。” 陆靖仰起下颌,锋利的眉骨清晰分明:“来人,将人带走!” 须臾过后, 脚步声远去,厅内一时沉寂无声, 小姑娘美眸低覆, 捻着帕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陆靖睨向她的那刻,心脏沉跌,宛如从万丈悬崖坠落。 小姑娘眼角薄红,浓睫轻颤, 那双清凌的眸隐约间泛起了薄雾。 男人抬手, 修长的指腹快要触及小姑娘面庞时,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 烫得他身子猛然一顿。 阿照偏头躲过他的手,瞥了他一眼:“这算什么,陆靖,你觉得我很好欺负是吗?” 这一眼叫陆靖心底深处掠过慌乱,不断变本加厉的扩张。 他手背上青筋凸现,一副公正无私的倨傲模样:“公主不必担心,大理寺照例询查罢了,若能洗清嫌疑,自会放人。” 两人昔日的那些事在阿照脑海中走马观灯般一一掠过,她蓦然冷声开口:“陆靖,你确是对我有恩,可我自认并无对你不住,你为何非要一而再再而三找我的不痛快。” 陆靖自嘲一笑,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连个眼神都吝啬于他,却在这为了不相干的男人与他红了眼睛,究竟是谁找谁的不痛快。 他眸含愠色,似笑非笑:“因为公主,我无故没了妻,我为了什么,公主难道不知情么。” 他朝小姑娘步步走近,冰凉的指尖划过她雪腻的肌肤,又往后将她散落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 他嗓音暗哑道:“我的阿照丢了,不如公主替上如何?” 阿照闻言,面色愕然,僵滞在原地。 少顷,男人周身寒霜,大步流星地出了公主府,而大理寺官邸中,裴正看着陆靖带回来的人,吓得面色青白。 “我说陆大人,今年春日你在沁园惹怒公主,回来领了十几个板子还没长记性呢,现下还敢公然入公主府捉人,你这头上乌纱是不想要了不成?” 陆靖翻了翻手上的宗卷,淡道:“照例请来问话罢了。” 裴正一个白眼险些翻上天际,“这事动动手指头,随便一查就能一清二楚了,你何必费劲动这阵仗去动公主的人。” 他哼笑一声,眼底涌起晦暗风暴:“裴寺丞好好说话,什么叫公主的人。” 裴正头一回见陆靖这般神情,内心不禁猜测,这陆靖素来待谁都是一碗水端平,偏生对那些靠近云阳公主的狂蜂浪蝶处处针对。 上回沈六郎醉酒纵马,陛下看在沈后的面子上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倒好,非得上书弹劾,就连身为言官的孙致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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