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远抬眸看了她片刻,挑了挑眉,随即温顺乖巧向她屈膝行礼,道:“路遥远见过蕊寒姨娘。” 蕊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挥手摒退身边的侍女,佑大的正堂便只剩她们两人,蕊寒走到门口,紧张兮兮地反复确认两边没人才关上房门。她转回身抓住路遥远的肩膀,一脸焦急摇晃了两下,语气带些质问的意味,“听说少夫人病开始好转了,你怎么可以让她好呢?” 路遥远直起身子,脸上已经不见刚才的恭顺,她拨开肩膀上的两只手,缓步地上前,一屁股坐上迎夏的暖榻,一抬脚,沾着泥渍的鞋底踩在锦织的华贵榻垫上。看着榻垫上的那一滩泥渍,蕊寒手指微微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路遥远手里把玩着精致的茶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蕊寒姨娘,眉眼间有了飞扬的戾气。 蕊寒被看得心里发怵,渐渐低下了头,这才意识到不管自己身份再有不同,都只能是如蝼蚁一般任她拿捏,她赶紧从袖中拿出一份纸文递给路遥远,讨好道:“这是您要的平儿卖身契,我好不容易求大公子要来的。您吩咐的我都做了,可是,可是……少夫人病好了怕不会放过我。您看能不能等我生产了之后再让她好?”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最好蔡丽春这个少夫人的病永远不好,就此死去就更好了。路遥远似是看透了她心思一样,斜睨了她一眼。她接过纸文仔细看过,才揣入袖子,缓缓的说道:“你记住,我既能让你当上蕊寒姨娘,也能随时叫你做回蔡丽春手里的迎夏!” 蕊寒姨娘神色露出丝惊慌,一步登天过上荣华福贵日子的她比之前更害怕失去。眼前这女人让她又爱又怕,她给了她一切,却又像随时都会拿走似的。她乖乖的站在面前一声都不敢再吭。 路遥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蔡丽春的病什么时候好,好多少都是由我来决定,不是你能干涉的。至于她会怎么对付你?你又怎么对付她,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别指望我会站在你这边一直护着你。” 她起身站起,寒声说道:“平儿我暂时寄在你这,她若有一点差池,受一点委屈,你便要加倍来还!” 说罢起身便要离去,蕊寒急得拉住她的袖子,“您放心,我会顾好平儿,那我的解药?还有凝香花露?” 她知道路遥远为了平儿会做什么,给她一百个胆也不敢再对平儿怎么样。 遥远道:“你的毒有多久没发作了?” 蕊寒愣了一下,这么一回想起来,是有挺久没发作了。 “毒在你怀孕之前就解了,要不你也没法怀上。” 路遥远看着她缓缓地说:“至于凝香花露,它的确是可以魅惑大公子,可对你腹中胎儿却是不利……要还是不要?你自己想清楚!” 蕊寒脸色变了,下意识的摸着自己小腹,静默良久后,她还是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了吧!” 路遥远抽开她手中的袖子,转身推门离去。迎夏小人得志的模样是很难看,可蔡丽春飞扬跋扈的样子更让人讨厌。她弄死蔡丽春干嘛!她不是最善炉吗?她便偏要她日日生活在炉火中烧的痛苦之中。没有什么比身边最信任的侍女和夫君一起享着鱼水之欢,她却拿他们无可奈何更让她痛苦的事了。既然没办法动她的宝贝女儿,就让人动动她的宝贝夫君! 前些日子,京中有几位大官被抄家,府中的奴仆们有些被判了流配充军,有些则被皇上赏赐给了朝中大臣,国师府日前也得了好些个罪奴,罪奴们总会让主子们有些嫌弃,不管之前在原主子府上是一二等还是粗使,通通被打发到后院干些脏活累活。 后院进的人多了,人口自然比之前杂乱得多,冯妈妈也是头痛,从中安排了两个腰腿粗壮的婆子到延寿院帮着做洒扫,路遥远就变得比之前更清闲了,每日操着手看着那两婆子殷勤地抢着干活,时不时地背着路遥远在那交头接耳,原本安静清幽的小院变得热闹的同时,路遥远也莫名有了种融不进去的排挤感。 今日是府里大公子设宴,邀请同僚好友聚会的日子,许多后院的下人都抽调到前院帮忙去了,后院也就剩下个不能干的路遥远和那些罪奴们。快到傍晚,她才晃晃悠悠地走进延寿院,院里早被打扫得干净,连院里铺在地上的青石板都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那两个婆子蹲在后院的台阶上,两人正抱头痛哭,哭到伤心处又还得压抑自己的声音,那低声压抑的呜咽声听起来悲悲惨惨慽慽的…… 因为罪奴的前主子都是下场不好,大多数官宦人家都不喜欢罪奴,嫌其晦气,若是再在府里哭哭渧渧的就更是犯了新主子的大忌,因此,这几个罪奴们自来到国师府上都是见人都是见人就点头哈腰,强颜欢笑,看来,是趁着没人,在这渲泻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 “你说,我们的觅儿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 “老爷夫人在地底下要是看到两个公子和大小姐如今这样,可怎么瞑目啊……呜……呜呜。” “公子们去了那么苦寒偏远的边疆,小公子还那么小,也不知现在过得怎样?” “哎呦……如何得了哦,我的个老天爷哦……” 两人拍着大腿,抹着眼泪,真的是哭得伤心,丝毫没见觉察到身后站了半天的路遥远。 遥远有个老病,就是见不得人哭。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两位姑姑是在为之前的主子伤心吗?” 两人一抬头,吓得脸色一变,赶紧抹干眼泪,求饶道:“遥远姑娘,我……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求遥姑娘千万别告诉冯妈妈可好?” 路遥远插进她们中间,也蹲了下来,笑道:“你们是错了!” “他们是主,你们是奴,他们风光时不曾将荣华富贵分你们半分,他们落难了,你们也实在犯不上去分担他们的悲伤痛苦!” 她靠得很近,笑着说话,也瞬间拉拢了三人的距离,让人变得亲密了起来。两个婆子刚擦干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向下流,“遥远姑娘,你不知道,我家老爷夫人可是好人,我家大小姐,公子们也都是好人……平日里待我们这些下人可好了。” “是吗?”路遥远挑了挑眉,道:“那,他们是如何对你们好的?” “……” 两个婆子歪着头想了想,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出个所以然。“……老爷夫人经常给下人们赏赐衣服,每月例银从来都是按时发放的。” “大小姐也对我们不苛责,还常赏给我们些吃食。” “是的,是的,是的。” 遥远低头失笑,须臾过后,她道:“那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终日替他们劳作,当牛作马地服侍他们,他们每月给你们几文碎银,赏你们几件旧衣,吃些残羹剩饭。。。便是对你们好了吗? 两个婆子听着她的这些狂妄之言,有些忐忑不安地小声道:“遥远姑娘啊,我们可都是下人,生来便为奴婢,可不能随意诽议主子的……” 路遥远挑眉,笑了笑,道:“我阿爷说过,其实人生来都一样,只是那些身居高位,手握权势金钱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更好的控制他人为自己所用,便硬生生的将人的出生划来三六九等……你们的出生并没有错,有错的是这个世道,有错的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 这番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言论可把两个婆子吓得不轻,两人既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可又隐隐约约中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道理。 “咳咳。。。” 这时,一个打趣的男子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时将军,看来,你这府上的婢子是对主子有诸多不满啊!” 三人齐刷刷地回头去望,又齐刷刷的脸色发白,她们身后站的正是三位“身居高位”的锦衣公子。
第16章 落魄的明学魁首 今日的大公子时子涔有些兴奋,几个同僚好友听说他新纳的姨娘怀了身孕,吵着要来府上庆贺,于是,便备了两桌小酒。原想着只是几个好友小聚一番,可不曾想,有两位意想不到的贵客也不期而至,让他惊诧之余,又有些欣喜。同王殿下倒还是好说,平日本就来往勤密,但海棠院的那位洛泽郡王李常泽,可是从来不与朝中各位交往,更别提去参加某家的家宴,而且,他也正是同王殿下和父亲想要拉拢的对像。 兴奋之余,他便热情的领着两位贵宾参观自己的府坻,其间又聊起洛泽郡王所感兴趣的音律乐理,便又想起祖父的藏书阁里收藏了两本乐谱古籍,想来,要是能借此机会将它献给洛泽郡王以作回礼最是合适,于是兴冲冲地领着客人来到延寿院。 不曾想,一进来,便听到这个丫头在这里大放厥词,狂悖无礼,同王殿下终是年轻,还在那里出言调侃,搞得自己进退两难,尴尬到脸色发青。 路遥远三人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旁,相比那两个婆子的战战兢兢,闯下大祸的路遥远倒是淡定得很。 同王殿下还在打趣,手中折扇指了指路遥远,道:“你家主子不也是身居高位,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家主子也错了啊?” 一见他身上所穿黄色的金丝银线所绣的蟒袍纹案,便自然知道他是当今云皇的庶长子同王,可她的视线早已越过他被他身边的那位青丝束发,气质清冷高贵的俊美白衣男子吸引了,挪都挪不开。。。。。讲真,他生得真的是极好,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她屈膝低头,低眉浅笑,“公子误会了,阿爷跟小女说的是,人不可以一概而论,每个阶层都会有善有恶,苦寒百姓当中有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者;身居高位的也有贪污腐败,欺压百姓者。” 她盈盈浅笑,“当然,苦寒百姓大都心地善良,诚实勤劳,而身居高位者当中,心系黎民,?洁奉公,勤政爱民者同样不在少数。比如,我们的当今圣上,又比如,我家的大元帅和我家的将军大人,再比如说,百姓口中最是贤能仁德,体恤爱民的同王殿下。。。。。” 她再次抬头,笑道:“小女的意思是,身居高位本身没错。错的是那些身居高位,却只顾贪恋权欲,鱼肉百姓,置天下苍生于水火的高位者。” 此番言论有捧有杀,却也有理有据,几人不免有些讶异,若是某个有见识的大家闺秀嘴里说出,倒也不足为其,可谁能想到,会是从一个小婢女里嘴里能听到。 刚被捧到天上的同王殿下有些高兴地哈哈大笑道:“时将军,你府上的丫头可真是口齿灵俐,见识不凡啊!” 那同王殿下下看上去十四五岁模样,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小孩,还双手负在身后装着大人,叫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路遥远叫丫头,她有些好笑,将头低了下来。 时子涔脸上的铁青也消散开来,笑道:“殿下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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