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旭双手负在身后,反复地踱着步,不停地朝着永安城方向张望。 紫衣随从走了过来,俯身道:“大人,昨夜摘星楼,我们已经露过脸,再不走,要是被城防营和禁军追到这,便是难以脱身了。” 顾旭道:“再等等!” 依遥远的性子,摘星楼被她烧了后,那海棠院的佑希公子也肯定会被她杀了,害死两个婢子的周家二公子在她手里估计也难逃一劫。将永安城闹得天翻地覆的她,是无任如何也无法安然呆下去了,不来他这里,她还能去哪里? “再等等,她肯定会来的!”他拳头紧握,再次喃喃低语,比起说给随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过了一会,浓浓的云雾当中,果真出现一个骑着马的人影在缓缓走近。 顾旭面露喜色,向前迎了上去,唤道:“是阿遥吗?” 可没走几步,他又猛地顿住脚步。 随着人影渐近,马背上是个身高五尺的青衣老者,有些肥润的老脸上眉眼弯弯,笑得和蔼可亲。他背上背了个青色的布包,从马上一跃而下时,那布包里发出几声整齐的“刷刷”之声,像是什么珠串在晃动。 青衣老者径直朝着顾旭大步走来,他步伐稳健,每走一步,身后便一个入土三分的脚印,一看便知是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 顾旭脸色微变,身后的随从们见状,也掏出腰间刀剑,迅速向前。 顾旭抬手止住了他们,道:“退下!” 那人走得极快,须臾便停在他面前。 顾旭恭恭敬敬地俯身施礼,道:“阿旭见过胡伯!” 胡伯也笑着回礼,“见过顾国师!” 一声顾国师,让顾旭脸色大变,双瞳骤缩,他抬头看向胡伯。 胡伯笑得更和蔼可亲了,道:“主子走后的这一年来,我们为了查些事情,去过很多地方,比如怀商……也听过不少有趣的故事,其中要数怀商国师故事最为传奇!只是想不到,怀商的顾国师竟在云国的明学书院做着学督!” 顾旭微微挑眉,直起身子,淡淡地笑道:“那胡伯是来抓我的吗?亦或是来杀我吗?” “都不是。”胡伯笑道:“不是,故人要远行,我只是遵从卫长的命令前来相送!” 顾旭笑道:“姑姑为何不亲自来?” “你知道的,她怕她会忍不住杀了你!”胡伯顿了顿,再道:“主子生前对你寄于厚望,你在怀商施行新政,励精图治,想来应是同样的心意……我来亲自送行,是因为我们不想杀你,但是,也不想被你扰乱了云国!少主,你是带不走的!那些策论,你同样是带不走的!” “少主!哈哈哈哈……少主……哈哈……” 顾旭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和笑话一样,开始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把她当少主了?你们从头到尾都只是把她当成你们训练出来的死士,从不顾忌她的半点想法……少主?真是好笑。明明老师只是希望她能远离权力纷争,能得自由。可你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她送入牢笼罢了!” 胡伯脸上还是笑着,却不似之前那样的慈眉善目,而是有些扭曲僵硬。他道:“那你呢?你又为何想方设法地要带她去怀商,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好来图谋你的大业吗?” 顾旭敛住脸上笑意,看着他,缓缓道:“我的大业我自己去图!阿遥对我而言,只是老师的女儿,是在我看护下长大的妹妹!”他指了指远方,“怀商,那是我顾旭所在的天下,她若是去了,我必会保她得自由,得所愿!” “......” 胡伯看他片刻,叹了口气,垂眸道:“她使命所在!顾国师便不要替她操心了,还是起程吧!” 顾旭冷笑道:“如果我不呢?” 胡伯脸上笑意变得森然,道:“你知道的,若是非得要杀你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顾旭还是冷笑着,“胡伯怕是忘了,今日之顾旭已不再是当年之阿旭!” “……” 胡伯低头笑了,他当然知道,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逃荒少年,他身后站的护卫当中,功力不比他弱的大有人在,可那又怎么样?他胡见深,一生都在刀口舔血,死里求生,又何惧再多一次呢?他缓缓上前一步,盯着他,“顾国师可以试试!”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是大亮,山林间偶有行人打马经过,无不用狐疑的目光望向这队奇怪的人马。 “大人!”身后有随从不安的出声提醒。 顾旭再次看向山林小道的尽头,他要等的人终是没有来,一颗满怀期待的心终是沉了下来,即是没来,那便是她自己不想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失落地看了看面前的胡伯,终是恭敬地俯身行礼,道:“胡伯,若是……她有事......”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 胡伯笑道:“请顾国师放心,少主不会有事,你不是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吗!” 他当然知道,阿遥自小被他们进行着各种残酷又血腥的训练。那时他颇为费解,明明老师最是心疼她,却是任她挨打,任她受伤。有次,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寻了个机会去问老师,老师却说她生来就与别人不同,她必须变得很强,才能保护好她自己,及保护她身边的人…… 于是,他便接过老师的手,在她受伤后悉心照顾,小心安抚。看着她慢慢变强,也慢慢变得固执!所幸,她是天生温暖善良的性子,不惹怒她时,她还是那般娇俏可爱模样……那十年相伴的岁月里,他是她孤寂童年的陪伴,可她,又何尝不是他冰冷内心里唯一的温暖! 顾旭的马车逐渐远去…… 她既然被牵绊在这里不愿离开,那便毁了那她那牵绊就是了!疾驰的马车里,桥厢中传来他冷冷一声,“阿紫,传令下去,全力诛杀时子晳!” “是!” 昨晚摘星楼的一场大火,烧得轰轰烈烈,映红了永安城的半边天。一大清早那条街上便聚齐了半城的百姓在看热闹。倒塌的高楼,焦黑的残桓丈碎瓦中,常氏商行的人铁青着脸在那仔细的翻找着什么。 人群中窃窃私语:“听说是位年轻嫖客为了争卢觅儿烧的!”“不对啊,我可是听说是位姑娘给烧的。”“不管是谁烧的,这可是老虎屁股上拔毛,那常氏商行,洛泽郡王哪里是好惹的!”“什么常氏不好惹,一个商贾氏族而已,真正不好惹的是海棠院后面的战神府!”“烧得这么干净,没死人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厉害!没抓到吗?” 一个衣着鲜艳的女子听不下去了,她扭捏着腰子,尖着嗓子道:“哪里是什么嫖客,是个女人放的火。起火时□□和嫖客们都跑出来了,那些护院虽受了点伤,不过倒也没死人。” 她又叹道:“只可怜了佑希公子,被抬出来时昏迷不醒的,浑身是血,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哎!” 旁边挤过来一个小姑娘,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那女人头脸一扬,竟像是有些得意,道:“我是这摘星楼里的红牌姑娘,当然是清楚了!” 她身边另一位妓子道:“红姐,我看着昨日那立在那梁上放火的分明是个小青年嘛。” 那女人不屑地“切”了一声,道:“要不说你嫩呢,那身材明明瘦小得很,可那胸前却是鼓的,屁股也翘得很,脸上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娘们。她倒是烧痛快了,咱们这些姐妹就倒晦了,碰上这么个灾星……也怪是那个新来的闹的,跳什么楼啊,要死就死远点嘛,连累咱们……真是要命了!” 小妓子一脸担忧地问,“你说摘星楼就这么没了,常氏商行还会管我们吗?会不会又将我们卖到别处去?” 女人微微皱眉,迟疑着,不确定地,道:“应该……会……管吧!” “姐姐还好,存够了银子,大不了替自己赎了身,要不回娘家,要不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去,也有个去处,我们可就惨了,不晓得又会沦落到哪去?” 女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妓子的额头,笑道:“你知道什么,今儿我便是替自己赎了身,又能去哪?我才不要回到那个将我卖了还赌债的家里去,回去干嘛,等着给他们卖第二次啊?老实男人?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是真正老实的?等把我这些卖身赚的银子花光了,他怕会是比外面这些豺狼们更狠!更何况我们这些常年做□□营生的,早没了生育,若手中再无银钱,等老了靠谁去?” “……” 那女人又笑道:“你没听佑希公子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想要活便要先断了自己的念想,年轻时在这些臭男人身上赚些钱,等到人老珠黄时,仗着这些积蓄也能过得不差!比起男人们靠得住得多。” 一旁听得饶有兴趣的小姑娘笑道:“那这个佑希公子可算得上好人?” 女人也叹了口气,道:“那自然是好人,若不是他,我们这些姐妹怕早是死过几次了!”她越想越生气,咬着牙恨恨地道:“哎呦,昨夜那女子还真是个灾星!” 小姑娘摇着头道:“瞧你们说得那么玄乎,难道楼里那么多护卫都耐何不了一个女子,烧了楼不说,还将佑希公子打成重伤!” 那女人瞟了她一眼,挥着手中绢子比划道:“那是你没当场看到,那女子凶得像个地狱罗刹,飞天入地,无所不能!她手里还舞着根银光闪闪的东西,说直便直,说弯便弯,劈来劈去的,指哪削哪,那是……谁人能挡?” 小姑娘哼了一声,像是不服,“她会有这么厉害?我看呀,是你们那些护院没用而已!”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女人转头来看她,却发现她已经钻回人群,不见踪影了。 那边胖胖的老鹁扬着手绢大声地招呼着,“姑娘们,姑娘们,你们都过来一下啊!那个……分配一下大家日后要去的妓馆。” 一时间,围在周围的女子们一窝蜂似的拥了上去,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刚说得热闹的女人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挤了进去。 不远处的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刚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的小姑娘,一把跳了上轿子,嘱咐车夫驱马,“去海棠院!” 俊朗的白衣公子正襟危坐在桥中,眉头紧蹙地听着她复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马车慢慢走着,她说道:“师兄,我们从药王谷不远万里的赶到这里!只是为了替她擦屁股吗。” 白衣公子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批评道:“说话不可如此粗鲁!” 她摸了下被打的头,不满地道:“也不知道药王谷到底欠了她们父女两多大的人情?师父还了一辈子还不够,现在还得轮到师兄还!” 白衣公子垂眸养神,道:“桑枝,少言!” 桑枝立时老老实实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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