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条狭窄的街巷,与一处简陋的面摊擦身而过时,她忽地定住,缓步后退,转头朝摊子望去。 一对木头担子,一头是炉灶,上面一口铜锅,汤里的面条正咕碌碌地翻滚,另一头的担子上摆满了各种浇头和调料,香气扑鼻,闻得人饿意顿生。 旁边摆着两张破旧的木桌,油灯下围坐着几个吃面的人,看来生意还不错。瘸腿的年轻女子在其中忙来忙去。本来女子单独摆摊做生意的是极少,更何况是个有些残疾的女子,过往行人都免不了多看两眼,又觉生活艰难被逼无奈也很正常。 遥远忍不住泛起笑意,甚感宽慰。那日她对她说“你虽有残疾,却比许多正常人还要聪明能干,先自己努力试试看。”当时自己只是在委婉推脱,并没真正指望她会真的去自力更生。如今看来,她虽然残疾,却也是个坚定之人没错了! 感觉到有人打量,那忙碌的身影抬头看她,脸色有些诧异,身形微顿之后她快步走了过来,低头行礼“主……” “小桃姑娘,我姓路,不姓主!”还未等她说完,遥远出声打断了她。 “那……见过路……路姑娘。”阿桃即磕磕巴巴又诚惶诚恐。 那边有客人在大声催促,“老板,我要的面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啊?” 小桃一边应着,一边又看着遥远的脸色。遥远朝她笑着点头,她这才转身回去捞锅里煮了很久的面,麻利的调好料,盖上浇头给客人端了过去。等做完这些再抬头,摊点前那个娇小女子早就没有了踪影…… 暮色深深,芷园里一片静寂。 一个黑影悄悄从高墙跃下,她轻车熟路的绕过桥廊,穿过垂花门,走到那扇熟悉的房门前,轻轻一推,悠悠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反手掩上门,径直越过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砚香,拿起桌上的水壶,走到熏炉处将燃着的香浇灭。这香里早被她参入了安神香,可以让他睡得更沉,这样也可以少受些疼痛。 放下水壶,她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他背上和左手都受了伤,只能趴着睡在床榻上,手指缓缓抚着他紧蹙着双眉,昏暗的烛火下,他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她轻轻解开他层层包好的手,拿着他缝合的伤口处仔细端详,思索片刻,她从怀里拿出个小白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处,再重新包好。做好这些,她又静静地看他许久,起身要走。 “别走!”身后传来他低声的呼喊。 她微微一怔,回头看他,他正睁着眼笑着看她。安神香点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没睡着。她也笑了笑,转身蹲在他的床头,看着他,温声道:“怎么还没睡着。” 他挤了挤鼻子,委屈道:“痛……痛得睡不着。” 她皱了皱眉,目光移到他包扎好的残手上,刀尖穿掌心而过,不痛得要命才怪!她睕了他一眼,怪道:“你是不是傻?干嘛要听那姓周的话,你就算是不赔他,他又能拿你如何!” 他笑了笑,温声道:“阿遥,我与周皓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伤成这样,我心里很不好受。我还他一只手,也算是解轻了自己心里的负担……这没什么不好!”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你呀,其他都好,就是傻了些!” 他想要起身,便用手撑了撑,刚一动,又痛得呲牙。 遥远按住他,皱眉道:“别动!” 他又老实地趴了下来,“好好好,都听你的!”他笑着看她,“阿遥,你放心,我身子硬,耐扛,这手肯定会没事的!” 遥远收回手,趴在他床头,撑腮看着他。 时陌把脸埋进枕头里,乐得不行。 遥远也呆了呆,道:“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时陌把脸从枕头里扭出来看她,“你之前总对我若即若离,想走便走,想留便留,让我总是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可我现在终于感觉到,你说你对我的心意并不比我对你的少,这话原来是真心的!” “……” 遥远怔了怔,是啊,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一方面沉溺在与他朝夕相守的美好时光中,另一方面又在心里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好像从来没有去考虑过他的感受。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喜欢他并不比他对她的少。她与他一样在害怕失去对方,但他的心无比坚定!反观自己,却像个懦夫一样选择逃离,作茧自缚!……她自诩一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可如今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真正没有勇气的其实是自己。 时陌动弹不得,只得巴巴地看着她,继续道:“你与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阿遥,你知道吗,你身上散着光,让人耀眼又心动的光茫……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 遥远呆呆地看着他,她虽然一直都很自信,但现在有点严重怀疑自己,她……有这么好吗?好到耀眼发光! 时陌又笑道:“我也不会形容,总之,你在我心里,哪都好!我哪都喜欢!” 遥远也笑了起来,都笑得停不下来了……你还别说,若是有人问遥远喜欢时陌哪里,她也会说,他哪都好,她哪都喜欢。喜欢他的阳光俊美,喜欢他的温暖善良,喜欢他狼狈模样…… 她轻声道:“公子啊!” “嗯,我在!”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请你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啊!” “……” 还未得时陌开口回答,她己经俯下身子,对着他的唇轻吻了下去…… 次日,天刚亮,早市上已是人来人往。 一个挑着鸡鸭的贩子找摆摊地点蹲了下来,他翻出身上带的干粮一边呦喝着买卖,一边就着壶里的冷水吃了起来。眼瞧着前面一堆人围着官府贴告示的墙议论纷纷,他问旁边一个同样蹲在地上的人问道:“小兄弟,我这一路上,看到好几处这么多人围着张官府告示在看,这是又怎么了?” 那人一边翻着手中包裹,一边打着呵欠道:“是官府拿人的悬赏告示,你也可以去看看,说不定画上的人你刚好见过,还能得笔赏金不是。” 贩子笑道:“我这种穷人命,哪有那好的运气……不过,那个什么杀王氏的叫顾什么的,官府还没捉到吗?之前封城这么久,现在解封了,我还以为已经捉到了呢。” 那人抬头看他,贩子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女子,只是头发乱糟糟,脸上看着像是几日没洗了,身上的玄衣也是散发着腥味,脏得很。贩子些许嫌弃地往旁边移了一步。 她道:“今日画像贴的不是捉姓顾的,而是捉一个女的!” “女子?”贩子听得一脸懵,问道:“为何?” 她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道:“杀人!放火!” 贩子将口中的干粮噎下,嗤笑道:“女子怎么会杀人放火?会杀人放火的那是阎罗殿里的女罗刹吧!” “……” 她愣了下,随即呵呵笑道:“你说得对,那应该是个女罗刹!”她翻找了半天,才从一件衣服里翻出几枚铜板,径直朝对面一个卖糖人的老头走去。她运气很好,摇到了个凤凰。然后,她欢喜地举着那个金灿灿的凤凰,头顶着朝阳一路朝南而去。 贩子呆了呆,也起身朝着贴告示的地方围了过去,这小姑娘说得没错,说不定自己运气好,还真见过那画像上的人! 停了一个月学的明学书院终是复课了,冷清了一个月的学院街也终是开始热闹起来。子衿客栈里两位伙计也是正忙前忙后的打扫,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在书院上课,随从侍女们也大都出外购置东西去了,大厅里很是空荡。 这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青衣女子,举着吃了一半的糖人,大步迈了进去,所过之处,身后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泥渍。 正在清扫地板的伙计见了,冲她生气地嚷道:“去去去,要饭的在门口要就行了,怎么还往里闯呢?” “要饭的?”她愣了一下,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一下沾满泥渍的双脚,不禁有些失笑道:“这位小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平时,我也是貌美如花,金贵着呢!” 她明明一开始说得理直气壮的,可说到那个“金贵”字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啊。 那伙计被她逗乐了,上前挪揄道:“金贵的姑娘,那您是来打尖还是住店的呢?” 遥远笑道:“是来等人的!。” 伙计再问,“那不知姑娘等的是哪一位?” 遥远道:“准确来说是两位,等一位养大我的人,等一位来娶我的人!” 说罢,她把包裹往桌上一扔,径直往掌柜的椅子上一躺,脏兮兮泥腿往柜台上一搭,旁若无人的吃着手中的糖人。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伙计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个疯女人!” 遥远赞许道:“这次说对了,不惹我的时候倒也还好。若是惹了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比如……”她拿手中糖人比划着,道:“我现在数三声,若你们掌柜的没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将这楼给你拆了!” 她看着他,脸上带笑,缓缓道:“一!” 面前的伙计敛住了笑意,神色凝肃起来,心下这才明白,原来是个上门找碴的!
第85章 杀她的心真急迫 遥远也好笑道:“这次说对了,平时不惹我的时候倒也还好。若是惹了我,疯起来我自己都怕……比如。”她拿手中糖人比划着,道:“我现在数三声,若你们掌柜的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将这楼给你拆了!” 她看着他,脸上带笑,缓缓道:“一!” 这下面前的伙计笑不起来了,心下才明白,原来是个上门找碴的! 她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敛住,阴气森森地道:“二!” “……” 那伙计双拳一握,突然发难,朝她面门砸来。她脑袋微微一偏,翘起的二郎腿扫起,一脚把他掀在地上,沾满泥渍的鞋子踩在他的脸上,叫他动弹不得。 她看着从四处迅速围上来的伙计,不急不慢地道:“三!” “住手!” 还没等那些伙计一涌而上,胡伯从楼梯上负着手下来,此时的他头不低了,背也不驼了,神色冷峻地冲那那些伙计道:“她是你们日后要效忠的少主,都下去吧!” “是!”看着面前瘦小却一脸狠戾的女子,那些伙计微微一征,随即躬身应道,转身退入楼内。 遥远抬开踩着那伙计的脚,又坐回到椅子上,抬腿搭到柜台上,两脚翘起抖来抖去,活脱脱一副无赖模样。 胡伯看着她缚着布条的左臂,皱眉道:“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值一提。” 胡伯走到门口,把大门掩上,转身道:“少主火烧摘星楼,杀佑希公子,还废了周家公子!你可知你闯下了多大的祸?现在闹得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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