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自戕,难道与表兄被流放有关? 走着走着,那阵晕眩感再度袭来,一旁是池子,她不慎踩在青苔上时,整个人向下一滑,虽尽力去扶一旁的树干,却还是稳不住身形地滑了下去。 “噗通”一声轻响,薄薄的冰面被砸开个洞,身子已经掉到了水里。 冬日的池水阴冷刺骨,左连枝在里头奋力挣扎扑腾着,却因身上衣衫厚重,冰面又过于单薄,没没够着了冰面时,又是一声脆响,再度沉到池底。 池水不深,又临近岸边,却因太过笨重的缘故,无论怎么努力也上不了岸。 她冲出来得快,身后婢女们都还没跟上,挣扎着试图高声呼救,转瞬又被冷水灌满了口鼻。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叫人绝望。 侍女渐渐地跟了上来,见着在池水中扑腾的她时,齐齐变了脸色。然她两个贴身侍婢的不会水,只能找根树棍辅助。 试了试,见捞不上来,其中一个急忙去禀报主母。 左连枝在家中没人管,婢女们对她本来就不怎么上心,又经历了今日被主母怒斥的事,更是对此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小跑了过去。 不远处松树梢头,两道人影蜷缩在树丛里,冷眼看着底下挣扎的身影。 一人道:“总算能跟陛下交差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她这身子不错,能挣扎这么久。” 元日死人自然不是个吉利的事,哪怕左家主母都恨毒了她,后悔当初让她住了回来,还是急忙命会水的侍从过去,将她给救了上来。 然即便救了上来,这会儿整个人却已是奄奄一息。 折腾着请了医士过来看,都道难救,即便勉强救回来,这身子骨也是全坏了。 多派了些人手照料,左三夫人咬牙道:“今日才说了她,就给我闹这一出,是生怕别人不觉得我虐待她呢?” 一个婢女小声道:“四姑娘也许是不慎掉下去的。” “管她无心还是有心,怎么平日不掉,偏偏就今日?只要在这档口上,就是她的错。”左三夫人声音冰凉,摩挲着茶盏道,“罢了,先着人好好盯着,若有什么事及时回禀。不论如何,先将她这条命给保住再说。” 左府偏僻一角,先前那俩人正互相埋怨着。 “我怎知她命这样硬,这都没死透。” 想着没了东西给皇帝交差,俩人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着青袍那个稳重些,冷静下来后,沉声道:“她这样,也算是生不如死了,陛下应该不会计较。” ----- 赵懿懿是从睡梦中挣扎着醒过来的,实则还没睡够,然往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今日便也自动醒了过来。 一双眼皮子不断地交叠,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转了个身就要继续睡下去,眼前却不自觉的,回想起了昨晚的画面。 只是想上一想,她就觉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捂着脸立马忘却。 那体验太过新奇,哪怕已经是一整晚过去,还是叫她不能忘怀,甚至连身子都还有些微的震颤。 “醒了?”似是察觉到床帐内的动静,有人突然问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传来,赵懿懿先是一怔,随即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祯被她这问话给气笑,猛然掀了帘子看她,低声问:“朕昨晚怎么在这儿的,可要再给懿懿演示一遍?” 他挨得那样近,是足以将赵懿懿给吓着的距离。 她被吓得向墙边缩去,只睁着一双水润杏眸看他,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这样怯生生的模样,叫顾祯心头一软,递了盏温水进来,温声道:“先起来用朝食,等用过了再睡。” 只要一见着他,昨晚的画面便愈发的清晰,怎么甩都甩不掉,耳根子渐渐攀上了一层热,连带着两颊也是一片酡色。 顾祯轻笑一声,伸手触了触她的面颊,低笑着问她:“想着了什么事,脸红成这样?” 想着了什么事。 那些画面,赵懿懿哪儿敢说。 “你先出去。”她皱了下眉头,将脑袋转向里侧,脸色不大好看,“你先出去了再说,把云竹她们叫进来就好,我要更衣了。” 顾祯却是又近了些,抚着她额上柔软的碎发,轻声道:“昨晚朕才被你欺负成那样,不过是一晚上过去,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赵懿懿转瞬就红了眼圈,咬着唇瓣回首看他:“你还好意思说,那你说清楚,昨晚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双眼通红,整个人仍是缩在锦被之中,一头乌发也显得有些乱。 却又有一种倦懒随意的美。 那腔软中带冷的声音,更是几乎让人酥了耳朵。 顾祯垂首吻了吻她的眼尾,好笑道:“朕那样服侍你,倒成了朕欺负你了,嗯?” 赵懿懿那张脸红了一片,受着那阵灼热,她双手捂住脸说:“你……哪有这样的,你怎么可以……” 她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更说不出昨晚的事。 只是提上一提,就觉得双颊像是被火烧似的。 顾祯一手撑在床榻里侧,深沉的凤目半垂,一本正经道:“怎么不可以?娘娘昨晚,不也很受用么?不说别的,朕听着娘娘的声音,也像是喜欢啊。” 赵懿懿大惊失色,用力推着他,羞愤道:“不许胡说!” 什么受用不受用、喜欢不喜欢的? 她何时……何时像他说的这般、这般不堪? 亏他还能这样正经地说出来! 浑身一阵燥热,叫她呼吸也不大平稳,恼道:“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从前怎么没见过,想来都不知道学了多久,试了多少回了。” 俩人成亲三年,她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事,便是从前出阁前看的那些图册,听得那些仆妇们的教导,也从未提过。 顾祯被她气得脑仁疼,脸色沉了些,恨声道:“成日不想朕点好,宫里何时有过别人不成?哪有你想得这样不堪。” 赵懿懿撇过了头,不想搭理他。 更因这会儿哪怕只是看着他,身子也能隐隐生出昨日那般感受。 担心睡久乱了作息,赵懿懿还是起了身,唤了间轻便些的衣物后,去往前厅用朝食。 顾祯一直在给她挟菜,她却只是冷着个脸低头用膳,一句话也没曾说过。 “朕这几日有空闲,一会儿将剩余的政事处理完,带你出宫去逛逛。”顾祯又挟了几根冬笋过去,声音清润。 赵懿懿用膳的动作微顿,还是没答他的话。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昨晚她确实是有些受用的。 只是羞于承认。 用过了朝食,俩人一个去了偏殿处理政事,一个则去了书房弹琴。 刚弹了首鸥鹭忘机,正要调弦改弹别的曲子时,蔓草却进了书房,立在一旁回禀道:“娘娘,宫外传来的消息,左姑娘昨晚落水,这会儿还昏迷着。” 作者有话说: 顾祯:我以前是不热衷没错,倒也不至于冷淡啊!!!
第98章 赏梅 捏着琴轸的手顿住, 赵懿懿秀眉微蹙,凝声问:“什么?” 蔓草便又重复了一遍。 日影晃了几晃,赵懿懿神色忽的一怔,良久回过神, 拧眉道:“好端端的, 怎么就落水了呢, 她也太不小心了。” 温婉的声音,仿佛夏日的一阵凉风。 又透着几点漫不经心。 “娘娘,会不会是自戕?”蔓草压低了声音问。 “不可能。”赵懿懿想也不想, 便断然否决了这个可能,“她跟她娘可不一样, 得有人按着她脖子往池子里押,那才肯死呢。” 相识多年,她自认对左连枝也有几分了解, 她这样的人, 打小就知道给赵维民和徐氏隐瞒,想着法儿的讨好赵维民的一个人, 又怎可能会自戕呢? 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头上。 蔓草努了努嘴:“左家本就烦她,只因娘娘不想要,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养了。还元日差点闹出一条人命,怕是气也要气死。” 赵懿懿按了按眉心,轻声道:“罢了,等过几日,让三郎过去照拂她。再怎么说, 三郎也是她亲弟弟, 他们姐弟情深, 可不能给耽搁了,这世上再没比这更亲近的,也算合情合理。往后,三郎就跟着她罢。” ----- 接到宫里传来的话时,赵辰正在同陆羡山小酌。 “春闱在即,表哥可有出去走动走动?”赵辰手里握着一个水晶小盏,唇角含着一丝笑意。 陆羡山点了点头,仰头将那一盏石冻春一饮而尽,方道:“前几日燕王府上设宴,还邀我去过一趟。” 赵辰眉头拧了拧,下一瞬又松开,沉声道:“燕王是陛下亲信,若是他能帮着表哥引荐,以表哥的文章和才名,必定大有裨益。然那日表哥来洛阳时,在南市玉馔楼宴饮,我观燕王神色,对表哥似有不善。” 陆羡山忽的笑了。 他缓声道:“我知道。” 燕王对他不喜的原因,他大抵也知晓一二,这些事儿,大概是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能明了一二。那位是拥有她的人,且富有天下,约莫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过。 只有他和燕王这样,从未拥有过,才会这样敏锐地感知到和自己一样的人。 “表哥怎么知道的?”赵辰明显愣了一下,又问,“那燕王为何不喜表哥?按理说,表哥同他无冤无仇,也无利益冲突。” 陆羡山道:“一些私人恩怨,算不得什么,你不必管了。”俩人都是没可能的,争得再厉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若说看不顺眼,多少会有些。 倘若非要置对方于死地,那也不至于。 从她被选为太子妃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自己没了机会。 赵辰应了一声,想着侍从刚才报上来的事儿,起身道:“表哥你先坐会,我去我大哥那儿一趟。” 自元日始,官府一律休假五日。 赵原这几日也休假在家,本该趁此空闲多休息几日,然因婚事在即,仅剩的这么点空余时间,不得不忙着昏礼上的琐事。 夏侯氏早逝,赵维民在监牢里,族中虽有长辈帮着操持一二,大多事宜还是得他自个经手。 因此,家中旁的事都由赵辰接了过来,好让他专心准备婚事。 宫里头传来的话,也是直接传去了赵辰那儿, “大哥,既然左姑娘都病成这样了,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就让舜年过去照顾吧?” 赵辰缓步进了厅堂,仰头看着侍从们正在清洗的灯罩。 赵原皱了皱眉:“正月让三郎出去,难免被人说闲话。” 赵辰道:“他去照料他姐姐,有什么闲话可说?再说了,谁那么没事做,天天盯着旁人家的事说闲话。” 他近来愈发的有主见,在许多小事,甚至是一些大事上,赵原都下意识的问这个弟弟的意见,很多时候都按着他所说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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