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见姐姐回来,喜笑颜开地跑上去拉起姐姐的手,道:“阿姐,我好想你!” 赵仁彻底傻了眼,这疯女人居然一见孙妙心,就把刚挨完打的自己抛到了脑后!他扶着墙艰难站起来,指着孙妙心的鼻子道:“你妹妹是哪里来的泼妇!我要去告官!” 孙妙心刚要开口为义妹辩解,便被雁晚打断。孙妙心仍处在茫然之中,却听妹妹冷冷讥讽道:“有胆子就去,谁不去谁出门被马车撞进阴沟里淹死。” “你、你!”赵仁哑口无言,举着手不知往何处指,只得捂着发肿的脸灰溜溜跑了出去。 孙妙心见丈夫狼狈逃走,竟丝毫不因雁晚的妄为而恼怒,只是拉着雁晚坐在长椅上,戚戚道:“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失手打死了怎么办?” 她只恨自己当初一意孤行,被男女情爱冲昏了头脑,居然自食其果,令自己掉进了火坑。 “我下手有轻重,不会出人命。”雁晚又恼又急,但还是先让孙妙心安下心来,才轻言道:“他那样欺负你,你有没有反抗过?你每个月都给我写信,怎么不在信里告诉我?” 孙妙心从义妹话里听出几分责备,但其中的关怀急切又是实打实地传递进她的心坎了。她为此既自责又难过,竟簌簌落下两行清泪来,颤抖着道:“亭亭,你当我不想在信中向你倾诉吗?可你远在云州,离京城那样远,若是收了我诉苦的信,必然要匆匆赶来,令你烦心,你教我如何写?” “起初赵仁与我也还算和睦,他当初那样海誓山盟地向我许诺,说要戒赌,说要一生对我好,我居然天真地相信了。” “我们成亲不久,赵仁便原形毕露,被我在赌坊抓住好几次。他欠了债,无钱可还,于是盯上了我的嫁妆……” 雁晚听到此处,怒不可遏地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方才没有打断他的腿,真是下手轻了。” 她见孙妙心脸上一片哀戚,又温言安慰:“阿姐,你放宽心,我定不会让你再受他的气。等他回来,我让他在和离书签字。” 孙妙心知道妹妹的脾气,只恐妹妹见了赵仁,又要大打出手,便劝道:“那你不要再下重手打他了,当心吃牢狱官司。” “他个废物草包,不敢把我告到公堂上。”雁晚擦干孙妙心的眼泪,担心姐姐为这事继续忧愁,便转移了话题,打开自己随身的包袱,笑道:“我给你买了两件首饰。我自己不用这些,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好,你且看看,喜不喜欢。” 一对耳环和一根玉钗被雁晚从包袱里取出来,小巧精致,戴在身上不会太过招摇。而孙妙心却眼尖地发现雁晚包袱里还藏了另一件东西,便好奇地伸手将那物拿出来,居然是一支尾端雕刻成雁鸟的木簪子。 是江允亲手雕刻给雁晚的那一支。 时间在这瞬间回溯,雁晚脑海中浮出江允把簪子赠给自己那晚的景象。 晃动的烛火,俊美的少年,木兰花的君子之魂,鸿雁的无拘无束…… 孙妙心认出簪子上的动物是鸿雁,笑而不语地望着妹妹,静候一个解释。 “啊,我怎么把这个带出来了。”雁晚拍拍自己的脑袋,嫣然笑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也许是我收拾东西时太过匆忙,竟没注意到它也被我塞进了包袱中。” 孙妙心抚摸着簪子,问道:“是什么朋友?这只雁鸟虽生动,但并不精致,莫非是你那朋友亲自动手,专门给你做的?” 她瞬间便生出了无限遐想,若送雁晚簪子的人是男子,她可得好好警醒一番,莫让妹妹遇到赵仁那样的渣滓。 “我救他一命,他赠我这个做谢礼……”雁晚话还未说完,便意识到了孙妙心的发问意在何处。她嬉笑着捏捏孙妙心的手臂,佯装怒道:“阿姐!他没有喜欢我!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以后,再难再见面了。” “别生气,亭亭,我是担心你遇人不淑。”孙妙心摸摸雁晚的面颊,柔声道:“你当初‘挑’秦渊的眼光的倒好,他是百里挑一的玉面郎君,只是你嫌弃他爱管着你做这做那……” 那江允该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 雁晚生平不爱听说教,她见孙妙心颇有滔滔不绝之势,便捂住了姐姐的嘴,道:“饿了吗?饿了的话我请你吃饭去,我的马还在外面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菩萨们!求求大家给个评论啦! 这一章告诉我们要揍垃圾人得拒绝白幼瘦做个像我女裴雁晚一样的猛女()
第13章 、和离 慈幼坊不远处,有一家生意兴隆的茶楼,虽然不如醉仙楼那样全天都红火,但每到正午时分,也算是座无虚席。 雁晚让孙妙心把和离书带好,待会儿若碰巧遇见赵仁,再让他签字试试。她把马拴在慈幼坊外的银杏树下之后,姐妹俩便在茶楼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 “亭亭,你到京城来,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好在家里做些饭菜招待你。”孙妙心与雁晚坐在同侧,轻轻依偎在妹妹身上。 “我送一个朋友回京。行程定得匆忙,来不及写信告知你。” 孙妙心来了兴致,坐直身子追问:“哪个朋友?赠你簪子的那个?” 雁晚朝外挪了挪,无奈地摊开手,道:“阿姐,你不要总是想着当红娘。我若心悦他,压根用不到别人牵线,我自己会主动表明心迹。” “那我问你,你和秦渊相好的时候,是他重要还是剑重要?” “姐,你不要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雁晚在感情一事上看得清楚,喜欢就是喜欢,厌弃就是厌弃,爱憎分明,从不优柔寡断。当初无论是与秦渊相好还是分开,都是她做了先开口的那个人。 在她与江允相处的一个月里,她看出江允的心思澄澈而真诚,然而她的归宿在江湖,与江允注定不是同路人。 可做挚友,不可做情人。 孙妙心闻言不再说活,默默往妹妹碗里夹了一筷子桃花鸡。 茶楼的说书人在此刻拍响了惊堂木,讲起永宁公主的轶事来。 永宁公主的母亲是将门之后,因此公主也有将帅之才。她身为皇帝独女,本来要成为大殷和北晋联姻的“工具”。然而公主钢铁心肠、胆气滔天,在和亲队伍行至大殷边境时趁夜逃走,女扮男装、隐姓埋名混入了军营。 北晋当然恼怒,两万铁骑横在边境线要问大殷要人,战争一触即发。两军战况焦灼之际,战场上冲出一个银甲小将,一箭射中了敌方将军的胸膛。 这一发从暗处射出来的箭矢宣告了北晋的落败,而射箭之人,便是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深知此战因自己而起,愧疚难耐,便留在军营中“赎罪”,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久而久之,她屡立战功,凭着真才实干做到了将军的品级。 说书人说到此处,惊堂木又是一响,将一杯清茶灌下了肚,将故事里的“永宁公主”改口称为“永宁将军”。 自此,北境青州建起一坐永宁将军府,与京城的永宁公主府遥相呼应。而人们提起“永宁”二字,想到的往往是她等身的赫赫战功,而不是公主头衔。 即使永宁将军江卓的故事口口相传、妇孺皆知,但茶楼里屏气凝神听书的百姓们还是发出阵阵掌声,为这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叫好。 孙妙心听得热血沸腾,连连鼓掌,问道:“你以前可听过这位女将军的故事?” “大殷哪个女子没听过她的故事?连我们山庄里五六岁的小师妹,都说将来要拜入她的账下。”雁晚点点头,这段故事传唱于大殷每个角落,她从小到大已经听了无数遍,个中细节或有不同,但总体脉络基本一致。 正如她所说,大殷没有女子未听过永宁将军的故事,没有女子不倾慕她的勇敢和志向。 大殷公主往往在出嫁时才定封号,皇帝为女儿选“永宁”做封号,是盼望女儿的婚姻能为大殷换来永安长宁。但他彼时不会想到,女儿没有选择和亲,也仍完成了父亲的夙愿。 不过她借以达到永安长宁的工具不是婚姻,而是凭领军的才能与手中枪剑。 只听说书人咳嗽两声,声音洪亮道:“据传,永宁将军与北晋太子,曾经还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孙妙心不以为然,道:“为何这些说书的人,总爱给故事里的女子配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情郎?才子佳人,好生俗气。” 雁晚咂咂嘴,心中暗道,缠绵绯色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不一定,但永宁将军江卓还真的与北晋太子是旧相识。 她曾在澄意山庄的藏书阁密室中看到,永宁将军江卓曾与北晋太子相约与青州的一颗百年老榕树下,北晋太子为江卓摘了三片榕树叶子,自此二人再未相见。 说起来,永宁将军江卓与江允是姐弟呢。 雁晚不知怎的又想起江允来,江允今日于她分别匆匆,想必早已进了宫见他父皇。除非江允真的如在城门时所说,要去慈幼坊寻她,否则二人如要再见,想是机会渺茫。 可惜雁晚竟一件东西也没留给江允,北晋太子尚且留给了永宁将军江卓三片榕树叶,而她在擂台上赢下来的匕首,也不知有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时间一长,江允怕是要忘记她这位云州故人。 孙妙心见雁晚用筷子反复捣着碗中的那块桃花鸡,似是没听见自己的不解,便挠了挠雁晚的手掌心,笑道:“你怎么了?姐姐跟你说话呢。” “没事,愣住罢了。”雁晚把桃花鸡喂进口中,开始盘算起赵仁与孙妙心和离的事情,她问道:“阿姐,你替赵仁还了多少赌债?” 她这话本是问孙妙心,却无端勾起自己的恼怒来。于是正了正神色,沉声责备:“你怎么能心甘情愿替他还债?” 孙妙心因雁晚的话,在倏忽间生出悲凉。她听出雁晚的恨铁不成钢,知道妹妹是恼怒是因心疼她而生,只有深深叹一口气,哀哀道:“我并非心甘情愿,你只需看一眼,便明白了。” 她将袖口的衣物撸上去,露出一截原本应该白皙光洁的手臂。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深浅不同的乌青。 赵仁居然敢打她! 雁晚顿感气血上涌,若非孙妙心拉着她,她险些从椅上蹦起来。她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许久才平复心情,不容置喙道:“你跟我到云州去。” “不可!”孙妙心蹙眉,收敛起脸上的哀伤,急忙解释道:“如今慈幼坊全靠我主事,我那两间铺子也是我由我自己经营多年,我的心血和事业全在这里,你居然让我放弃?”她拍拍雁晚的脊背稍作安抚,才接着说:“若我因外物阻碍劝你放弃手中剑,你作何想?” 雁晚抚上腰间剑鞘,其上熟悉的纹理早烙印进她心中。她缄默良久,终于悠悠开口道:“赵仁那种色厉内荏的东西,我知道他最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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