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亦在此时扭过了头,轻轻扫了一眼笑容意味深长的雁晚,又迅速收回了视线。他咳嗽两声,道:“长姐,走罢,该迟了。” “你急什么?明青琅还在宴会厅外面站着赏花呢。”江卓假意惊讶,并亲昵地拉起了雁晚的一只手:“你二十出头了,还没有夫婿。既然你我有缘,若你今日真的看上哪个小倌、护卫,只管告诉我,若他配得上你,我替你们牵线。” 无云天惊得合不拢嘴,她唯有背过脸去,把错愕的神情遮掩住。 这大殷赫赫有名的永宁将军,怎么如此执着于当红娘? “多谢将军美意。只不过,”雁晚僵硬地扯起了一个笑容,悄悄地去看江允的侧脸,“在下没有寻个夫婿的念头。” 她亦没有寻江允做夫婿的念头,之所以投去这一眼,是因为她收过江允的庚帖。 此话一出,江允竟漠然道了一句“寻常人哪里配得上裴庄主”,便迈开步子,抛下三人独自走了。 “那真是可惜。”江卓慨叹了一句,她如此言语,仅是为了逗逗江允,当然不会执意要雁晚挑个人带回去。更何况,她也认可江允的话,将军府的寻常小倌和侍卫,的确不配与雁晚相提并论。 她松开雁晚的手,望向江允的背影,嗤笑道:“陛下似乎心情不佳,我追上去瞧瞧。” 她瞧了眼满头雾水的无云天,便紧随江允而去了。 无云天狐疑地望着离去的姐弟俩,问道:“那是大殷的小皇帝?怎么看起来病怏怏的?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雁晚也为此事诧异,江允今日面无血色,眼底甚至还有两抹乌青,总不能是她十几日前捅在江允肩头的那一剑,至今伤口未合吧?她摇摇头,猜测道:“约莫是操心劳神?” “咱俩还是尽快入席罢,”无云天反手摸摸自己的剑柄,又拍了拍雁晚的肩头,“让我瞧瞧,你真正的水平。” * 因国丧期已满三年,议和宴上可见舞乐。舞姬腰肢款摆,席上却没有几个人在用心欣赏。譬如,明青琅的眼神在厅中来回逡巡,除了不敢盯着主位上高坐的江允看,在场的其他人几乎被他端详了个遍。再譬如,江允仗着没人敢看他,便大胆地把目光锁在雁晚身上。 雁晚坐在宴席末端,她欣赏不来管弦舞乐,便低着头把玩小巧的酒杯。就连议和宴的正题——两国群情激昂的辩论,她也未听进去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江卓唤起了她与无云天的名字。她知道,属于她的场合该来了。 两名剑客在宴会厅中央相互抱拳致意,引起了某位北晋使臣的私语:“今日论武,出战的居然是两名女子?” 江卓听到了他的话,便端起酒杯,笑道:“本将也是女子。” 这句话让宴会厅中北晋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挑起本次战争的是他们,被女人领兵打回去的又是他们,他们忽觉得颜面尽失,便不再说话了。 先出剑的人,是无云天。她在劈出第一剑的瞬间,雁晚便料到了此招的攻击轨迹,遂侧身闪躲。 无云天的巨剑不仅宽阔,重量也不容小觑。她不仅有力拔山河的力量,也有擅长借力打力的巧技。眼见第一招劈了个空,无云天便借一招的力量转了个身,横着劈来第二剑。 若让雁晚的轻剑与无云天的巨剑正面相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故而雁晚先以灵巧的身法躲避,准备伺机而动。 宴会厅虽然宽广,但对无云天来说,实在不足以让她施展真正的实力。她束手束脚地挥了几剑,生怕哪一招没控制好,给某个看客的脑袋上开了瓢。 雁晚看出她的难处,便向席间高坐的江允微微颔首,道:“陛下,不如让我们出去比。” 江允未询问缘由,只是垂下眉目,轻轻点了点头。 宴会厅前是一片宽阔的场地,两侧栽着数棵松柏。厅里的所有人都涌了出来,对即将重新开始的比较翘首以盼。 无云天到了这样较为空旷的地方,便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她于是又砍出一剑,与雁晚缠斗起来。 这样的缠斗落在行家眼中是步步为营、你来我往,可落在外行人眼里,便成了无趣的追逐与闪躲。人群之中,有位从不习武的北晋文臣低声问道:“她们为何不正面相较?” 明青琅笑了笑,低声了句“蠢货”,未作过多的解释。 此时两人已经自场地中心,辗转腾挪到了场地的边缘。无云天额角渐渐冒汗,略显力不从心。雁晚则淡定从容,灵动地躲闪过了对手的每一次进攻,握剑的左手始终负在身后,未曾莽撞地出剑。 忽然,雁晚终于发现了攻守兼备的无云天弱点所在。她不禁想起上次和无云天的比试时,她也是发现了这样的一个弱点,正欲攻破时,却被对手猛烈的剑气震昏了过去。 此种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雁晚抿唇轻笑,忽往后一跃,竟朝身后高大的松树躯干上瞪了一脚,借着反作用力猛地冲向无云天。 借力打力这一招,她也会使。 无云天被雁晚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惊,她迅速地判断出雁晚这一剑要刺向何处,并立刻把巨剑横在了腰际,要格挡雁晚的进攻。 便是在这一刻,站在宴会厅门前的江允悄悄道了一句:“她赢了。” 果然,雁晚的眼中忽然染上悦色,她飞快地把左手中的剑置换到了右手中——她最熟悉、最引以为傲的右手——如此一来,她进攻的位置和角度便瞬间改变了。 这一次,她不去刺无云天的腰际,而是要刺眉心! 眨眼之间,无云天的眉心便出现了梅花般殷红的血点,她愣了一瞬,手中的巨剑直接脱手,轰的一声砸向了地面。 两人明明还在对峙,紧张的气氛仍萦绕在场上,看客中却爆发出一阵欢呼。再外行的人此刻也该看出来,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雁晚收了剑,难掩脸上的神采与光芒,向对手道:“承让。” 她溜着无云天跑了半个场子,却只用电光火石的一招便结束了这场鏖战。甚至,许多人根本没看清,她决胜的剑招是如何刺出去的。 无云天输得心服口服,她亦朝对手抱拳,道:“受教了。” 江允拢紧了外套,把半张脸埋进了毛茸茸的衣领中。即使盖住了下半张脸,他眉眼间的欣慰和喜悦却被雁晚一览无遗。 他的心上人闪闪发光,恣意又张扬。 好烦啊,江允啧了一声,在心中暗暗道,又不想当这个破皇帝了。 作者有话说: 【狗勾:我好烦,好想跑路去谈恋爱啊。】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没时间捉虫了,改论文去了,忙死我了这几天!!!! 下一本书再写打戏我就是狗,打戏太难学了。
第60章 、叙旧 北晋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 明青琅再会装模作样,脸上也挂不住了。他见论武的结果已出,干脆在宴会厅门前向江允道了几句客套话, 便打算带着使臣和随从离开。 临别前, 他甚至下意识地瞥了江卓一眼。这个眼神落入其他人眼里, 便引人浮想联翩。可江卓却毫不在意, 她坦然地回以一笑,再别过了脸。 雁晚在此刻回到了厅前,她当无人会在意自己, 便打算默默钻进人群中,找个机会离开。明青琅当然会在意这个出尽风头的陌生剑客,他停下脚步,把雁晚浑身打量了个遍。雁晚彼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她虽极力克制着表情, 但仍被明青琅读出了她内心的欢愉。 这场打量只持续了一呼一吸的时间, 江允却为此黑了脸。他再次把拳头捏作响,引起了周围数人的疑惑——哪里来的咯吱咯吱声? 眼见明青琅一行人已经走远,江允轻轻道了一句:“散了罢。” 雁晚一听, 马上便想离开此处。她答应江卓来议和宴, 本就是为了再与无云天再交手一次, 既然心愿已经达成,她便没有再留在此处的理由。 她正欲三步并两步跳下宴会厅前的台阶时, 江允叫住了她:“裴庄主, 朕有话与你讲。你随朕来。” 江允话一说完,便转过了身, 还不忘回头看雁晚一眼, 示意她跟上来。江卓居然也在一旁附和, 笑道:“快随陛下去罢。” 雁晚垮下嘴角,极不情愿地跟在了江允身后。她敢驳江允的面子,却不好让江卓尴尬。毕竟江卓替她解了毒,让她余生不必在我受苦。这样的恩情,远远大过她对江允的抗拒。 两人穿过几道拱门,来到了观鱼亭边。江允生怕他迟一秒开口,雁晚便要飞走,干脆在四下无人时直言:“恭喜你,了却一桩心事。” “你把我叫到此处,只为了说这个?”雁晚听江允一开口便是废话,不由蹙起了眉。 江允垂目望着她,眼神柔和:“青州已无战事,你白跑一趟了——你何时回云州?” “等个大好的晴天罢,雪天不便赶路。”雁晚抿抿嘴,抬头与江允对视:“……你怎么长得这样快?才三年不见,竟比我高出这么多。” 江允为雁晚的话笑起来,打趣道:“二十岁再拔一拔个子,不是什么怪事罢。” 他笑意温和,叮嘱时的语气亦是温温柔柔:“冬季积雪多,路滑难行,你回去的路上慢些——实在不行,不如等开春再走?” 雁晚不以为然,道:“我得赶在年关前回去,师母和阿姐在等我回去过年。阿姐好些年没有和我一起守岁了,我归心……” 她归心似箭。 ——你在云州,我归心似箭。 像这样的话,江允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却再也没有回去过。 两人同时沉默,最终是雁晚咳嗽了一声,打破死一般的寂静:“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走了。有缘再见罢。” 她语气淡淡,仿若这只是一场世间最寻常的离别。但她立刻就见到,江允的眉目忽地被痛苦侵蚀——再这样下去,江允没准该落泪了。 雁晚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她后退半步,及时制止住了江允还未夺眶而出的眼泪:“哪有你这样当皇帝的?这才多大点事,你皱什么眉头?” 又不是我非要当皇帝的。 江允揉了揉眼睛,他心头的死灰刚刚被重新点燃——他所贪恋的东西之一,便是眼前人的潇洒和自信——若他刚才没有目睹雁晚的胜利,此时便已经忍痛送走雁晚了。 他上前半步,深深凝视着雁晚的双眸:“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的真心,有几成?” “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雁晚嘴上虽如此说,却依旧回答了江允的问题:“六七成。我对情人能有六七成的真心,已经算是难得了。” 江允偏过脸,双手不住颤抖。他虽不曾指望雁晚能付出十分的真心,但仍要听雁晚亲口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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