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的话未说完,江允的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他啜泣着,如要抓住什么即将消失的东西,急得连雁晚的眼睛也不去捂了,猛地咳嗽几声,牢牢抱住了雁晚的肩背,泣不成声: “你难道不清楚,若你为他求情,我一定无法拒绝!你每说一个字,我便多嫉恨他一分。秦渊配不上你,你不要重新喜欢他……你回头看看我,再看看我!我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为什么不愿意爱我?” “什么苦?”雁晚的声音寒凉无比,她还未提到这件事,江允竟先说漏了嘴。她威胁一般摸了摸男人的耳垂,笑道:“信之,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你好好给我讲讲,你受了哪些苦。” 雁晚佯装要从江允怀中离开,并轻声道:“你是想让我看你的脸,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乖,你尽管告诉我。” 她不讨厌丑陋的人,但却讨厌一味默默付出,还美曰其名“为她好”的人。这不是爱,而是江允无意之间缚在她身上的枷锁。若不是她头脑清醒,也许真的会愧疚一生。 江允缄默许久,在这个夜晚,比起世上其他可怕的事,他更怕永远地失去雁晚。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慢慢说给你听。” “每一件事我都要听。” “好。”江允嘴上答应了下来,心里却不是如此想的。 他只讲先帝要取雁晚的命,而不提他雨中久跪和一身的病痛。只讲他睹月思人,而不提太极殿前长阶上的跌落。就连前不久才发生的渡蛊一事,他也隐去了自己的剜心之痛。 这些话由江允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像针扎一般刺在雁晚心里。她结合江卓故意透露的话,几乎拼凑出了所有的事。无论她再如何冷心冷情,也无法不为之动容了。 “萤茧”入体,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她眸光轻动,手掌数次抬起,又数次放下,最终落在江允的鬓发上:“以后再有事,不许瞒着我……我一点都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你说‘以后’?”江允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他的双眸忽然绽放出欣喜的光芒,“什么叫做‘以后?’” 雁晚又摸了摸他的耳垂,暧昧的笑声如云雾一般,撩得江允心痒:“你不回云州过年了?你回云州,难道能忍住不去见我吗?” “我回,”江允亦笑出了声,他发烫的耳朵蹭了蹭雁晚的脸,欣喜若狂,“我当然要去找你。” 雁晚抬手掀开了帘幔,月亮已经转了个方向,把它柔和的光亮全部洒进了这间屋子。她看看窗外,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我换了一家客栈住,离将军府最近的那一家,门前挂了一串红灯笼。” “你……这就走?”江允惊讶万分,他再次蒙住了雁晚的双眸,并趁着正好的月色,轻轻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若无这只手,他本该轻轻吻在雁晚的脸上。 雁晚不知江允偷偷做了些什么,她的视线自觉地避开了江允的脸,把身体挪下了床——既然江允不愿意,她便不会硬要看江允的脸。 “你好好养伤罢。”帘幔被重新放下,雁晚拿起了自己的双剑,打算走正门离开。她正欲转身时,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帐中的江允喉头轻动,怯生生地问道:“雁晚,你……明日还来找我吗?” 雁晚忍俊不禁,她回握住江允清瘦的手,笑道:“看我心情。” 隔帘携手夜话,更是在帐中相拥许久,江允拉紧了雁晚,不愿让她离开:“那我们,现在是何关系?” 雁晚重新滋生出来的情感刚刚萌出嫩芽,她不想揠苗助长。听完这话,她便松开江允,走向了门口:“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狗勾:这算复合吗? 女鹅:诶?我还没有答应哦。】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67章 、偷情 雁晚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云山红叶翻飞, 而她迟疑一步,未能救下从京城逃亡至云州的江允。 画面再一转,地点依旧是云山, 时间却是满月之夜。她受了美酒的侵扰, 在面对数名杀手时, 竟因行动的迟缓, 而和江允双双殒命。 梦境的最后,她梦见了客栈的大火。火舌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鬼,一点一点蚕食着江允的生命。她本可以阻止江允的死亡, 却迟了一步,只看到了客栈的残垣断壁。 随着晨鸟的鸣啼,雁晚从梦中惊醒。她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她奔向窗边,看见纷纷扬扬的大雪, 才意识到自己发了梦靥。 从窗户探出上半身, 一眼便能看见将军府恢宏气派的大门。她倚在窗台上,发现此处看不见江允居住的院落,顿时失落三分。 这样大的雪, 江允又不愿生火, 该受不少冻了。 程芙和白霓裳昨夜便出了城, 如今还留在青州的澄意山庄之人,只剩下雁晚和秦渊了。雁晚为秦渊头疼不已, 他犯下卑劣的滔天大错, 万万不可再留在山庄里。而他到底能否留一命苟活,则要看江允的心意。 自大火过后, 雁晚还未见过秦渊的面, 听闻他被关在将军府中, 总该去见一见。 * 积雪踩上去软绵绵的,雁晚专挑那些未被行人车辆压过的软雪行走,留下一串新鲜的脚印。将军府门口的守卫曾在议和宴那日见过她,便直言道:“将军说,若是裴庄主来,直接请您进去。” 雁晚诧异地眨眨眼,守卫见她如此疑惑,便将她引到一间偏僻的屋前,解释道:“此处原本是柴房,现在用来关押您的同门。” “多谢引路。”雁晚朝守卫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并正色提醒道:“阁下说错了。他从昨日起,不再是我派弟子了。” 那守卫一愣,未作多言,匆匆退下了。 柴房的门需从外部打开,雁晚拉开门闸,眼前便映入了秦渊的身影。即使是在布满灰尘的柴房里,秦渊也保持着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他抬眼,笑道:“你来了。” 雁晚发现了秦渊脸上的乌青,她清楚记得,自己昨日不曾给过秦渊这么一拳:“你的眼睛怎么了?” “皇帝打的,”秦渊走到雁晚跟前,笑容凄惨无比,“他为了维护你,往我脸上打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你怎么能置他于死地?”雁晚发声质问,她凝视着眼前讪笑着的男人,乌青再显眼,也掩盖不住秦渊的俊俏。 “你心疼他了?” “是,我心疼他。”雁晚皱起了眉,不假思索地回答。江允为了她变成如今病怏怏的模样,她暗骂过江允的天真,却不能不为这种天真而痛惜。 她咳嗽了一声,又问:“你的佩剑呢?我把它带到你师父的墓前。” “皇帝果真要杀我。”秦渊沉下了声音,他在做出欺骗江允的决定时,便隐约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他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拖江允给自己垫背。 他好像总缺了一些运气和天赋。恩师早逝,剑术难以突破瓶颈,死后难归故里。 雁晚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替你求过情了。你未必会死。” “皇帝恨毒了我!”秦渊上前一步,他垂首立在雁晚跟前,表情狰狞,仿佛要把雁晚生吞活剥:“他恨我先一步认识你、占有你……” “你在说什么?”雁晚后退一大步,几乎退到了门口,她仰起脸,眉目紧紧拧在一起:“什么叫做‘占有?’我只属于我自己,谁能‘占有’我?” 秦渊恼怒的心忽地被泼上一盆凉水,他艰难地扯扯嘴角,露出悲凉的苦笑。 雁晚的面色依旧沉沉,她略抬高了声音,道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长久以来的纠缠,只是因为不服气,对不对?” “对。我不是对你旧情未了,我只是不服气,要再搏一搏。”事已至此,秦渊不再隐瞒,他一字一顿,眼里的不甘几乎要汇聚成汪洋。 雁晚沉默地盯了他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唤起秦渊的表字:“秦寻光,我再问你一遍,你的佩剑呢?” “被将军府的人收走了。”秦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不为雁晚的这声“寻光”触动。 “寻光”是他的恩师为他取的字,他本名为“渊”,恩师却不希望他只需学深渊的沉静,而不是一生都活在深渊里,应当奋发向上,去碰一碰天光。 雁晚点点头,轻声道别:“你行小人之举,已不能做山庄弟子了。我们就此别过,你多保重。” 秦渊见她就要离去,急忙追了几步,低声嘱咐道:“我这样的人,不配做我师父的徒弟。他老人家的墓前,不该有我的佩剑。你把它丢进熔炉,焚化了罢。” 他的师父一生铁骨铮铮、光明磊落,有他这样的徒弟,简直令恩师蒙羞。 雁晚心绪复杂,她木然点点头,又听见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于是转身锁上了门闸。她迎着飘雪,未走出几步,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霎时喜上心头,边朝那人旁边跑边笑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允怕她跑过了头,索性朝前走了几步,急道:“别过来。” 他听人通报“裴庄主来了”,便急着来寻人。没想到“裴庄主”来的地方居然是关押秦渊的柴房,他唯有在外面等候。 雁晚知晓江允的忌惮,便停在了江允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她扯扯江允的披风,道:“我是来见秦渊最后一面的。” “他不会即刻就死的。”江允站在冷风口,冻得瑟瑟发抖。他朝身后伸出了手,并心满意足地感到雁晚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于是,他笑着牵起雁晚,一步步朝前走去:“关进天牢里,关到死为止。” 这样的结局对秦渊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 雁晚轻轻捏了捏眼前男人的掌心,轻轻笑道:“谢谢你。” “你不必为了他谢我……” “我不是为了他。”雁晚拉住了继续往前的江允,她摩挲着江允的手,一点点把冰凉的手捂热:“我是要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又上前一步,驻足在一个令江允心惊胆战的位置:“我方才见了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秦渊,这才知道,原来本就生得好看的人,即使受了伤,也还是好看的……你晚上给我留道门,把司影赶走,我来偷偷与你相会。” * 今夜无月,伸手难见五指。好在雁晚对如何潜进江允的卧房已经了然于胸,她欣喜地发现,江允果然为她留了一道门。 她钻进房中,双眼还未适应漆黑的一切,便觉得眼睛被人从身后蒙住了。 江允的手冰冰凉凉,胸膛却是暖的。他用一只手环住雁晚的腰,另一只手则覆在雁晚的眼睛上,忐忑地问道:“你昨天答应我的,今日见面,要说清我们是何种关系。” “这……”雁晚懊悔地咬住了牙,痛恨自己一时嘴快。她欲搪塞过去,却突然想起了程芙的话——“我怀疑你们在偷情”。 她豁了出去,极其僵硬地答:“你是我的……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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