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的金线自领口往下蔓延,绘出一朵朵怒放的木兰。珠玉金饰点缀其间,华美精致,令人惊叹。 雁晚没有脂粉,更没有华丽的衣物。她的衣柜里除了武袍,便只有几件裙摆刚刚达到脚踝的裙子,哪里拥有过这般精美的衣裙? “它还不够美。”江允看见眼前的姑娘如此欣喜,自己也莞尔一笑:“我怕时间赶不上,只让京城的绣娘绣了三日,昨日才送到云州。” “不是你亲手绣的?”雁晚心里高兴地紧,却要故意刁难两句:“我白高兴一场。”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江允徒然慌了神,他捏住雁晚的手腕,问道:“难道,你不喜欢?” 早知如此,他便该乖乖听文璧的话——投其所好。 雁晚一见江允着急的模样,不禁笑得更加灿烂。她把裙子扔回床上,紧紧抱住了江允:“我喜欢!只要是你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她要的不是“投其所好”,而是要眼前的这个人。 一股暖流漫上江允心田,他终于安心,得以轻轻吻在雁晚唇边,笑问:“要不要换上试试?” 雁晚做事风风火火,换衣服也风风火火。待她新裙一加身,便迫不及待地狠狠吻了江允一口,道:“三郎,我今天好高兴。” 她的面庞在衣裙的衬托下多出几分艳丽,江允痴痴望着她,说不出任何的话。 雁晚低下头,欣赏着弋地的裙摆,轻轻赞叹道:“像嫁衣。” 像嫁衣。 江允听到这句话,不禁垂下眼眸,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本就是一件由绣娘改过形制的,嫁衣。 “你陪我在府中走两圈罢。”雁晚又凑了过来,眼中繁星点点:“这么华丽的裙子,我平日必定没有机会穿。我今天得穿过瘾。” 江允垂眸与她对视,笑容温和:“我们不是在‘偷情’吗?裴庄主敢让别人看见?” “老娘今天走正门进来的!满大街的百姓,谁不认识我?”雁晚咬牙切齿,怒道:“你给我写了庚帖,收了我师母的红包,能否别再说那些酸话了?” 她兴冲冲走到门口,回眸一笑:“你到底来不来?” “来了,”江允心中酸涩,却快步跟了上去,“我替你提裙摆,你慢些走路,别摔了。” 正月初三风和日丽,大殷年轻的国君依旧未摆生辰宴。而景王府的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眼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帝王,小心翼翼地为一个江湖女子提着裙摆,跟在她身后笑了一路。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别人写谈恋爱,是双向奔赴。 我写谈恋爱,只有小江一个人在狂奔,裴姐想动的时候才动两步。
第73章 、坦诚 太阳西沉, 江允忽有事情要处理,雁晚便独自在府中闲逛。她身着弋地长裙,大大咧咧地自己提着裙摆, 偏偏头上梳了一个与长裙极不相称的高马尾, 府中的仆从想多看她几眼, 却又不敢看。 “你是谁?为何在府中乱逛?”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雁晚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 这女孩等不及雁晚发问,便又低声道:“万一惹恼了陛下, 是要受罚的。” 她神情严肃,说话时打量着四周,甚至抬手轻轻捂住了嘴,于无心之间把自己的手背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雁晚便看见了她手背上惨不忍睹的伤痕。 侍女的言外之意, 在于要让雁晚怀疑, 自己的伤痕来自于江允。而雁晚到底信几分,则不是她该操心的。 她明明长着眼睛和脑子,却敢愣头愣脑地“冲撞”衣着华丽的雁晚, 就代表她的出现别有用心。 雁晚盯着女孩的手, 回想起了江允在青州官府中震怒的模样——江允会把一个粗心的侍女, 罚成这个模样吗? 她暂时判断不了此事的真假,却能接过女孩的话茬, 追问道:“陛下他, 行事暴戾吗?” 女孩凝视着雁晚的眼睛,藏起了自己的手:“把刀插进亲哥哥心口的人, 怎会是和蔼良善的呢?” 把刀, 插进亲哥哥的胸膛? 雁晚瞳孔一凛, 莫非景王府寂静一片的原因,除了今日是端王的忌日,还与端王的死因有关? 她可以相信江允会把人砸得头破血流,会把人的手臂打到青紫红肿。毕竟,她已亲眼见过江允把镇纸砸到青州知州头上的模样。 可她无法相信,江允会亲手杀了端王。 ——若江允不得不如此呢? 为何这名侍女刚好出现在四周无人时?又要说出这些话来? “你真是胆大,”雁晚捏住了女孩的手腕,略一发力,让女孩痛得叫了一声,“特意跑到我的跟前嚼陛下的舌根,不怕我告知陛下,你罪加一等吗?” 雁晚话音一落,此处便出现了另一道声音:“裴庄主,又见面了。” 她转头望去,江卓不知何时笑盈盈地站在了拐角处。 看来,江卓是来“救”棋子的。 也有可能,是来再添一把火的。 江卓缓缓走来,亲昵地牵起了雁晚的手。她瞪了眼瑟缩发抖的小侍女,解释道:“这是我的侍女,名唤蒹葭。她年纪小,不懂事,若说错了话,裴庄主别往心里去。” “她说的不止是错话,更是能让她人头落地的话。”雁晚感受到了江卓右手上厚厚的茧,这是江卓常年拿着刀枪的证明。她不顾及礼数,直接甩开了江卓的手,寒声道:“将军为何要派她来抹黑江允?我只需亲自去问问江允,便知道真假。” “哦?”江卓笑了一声,她的身高与雁晚相近,两人堪堪平视:“若陛下在骗你呢?若他在你面前温温柔柔,离了你眼前便暴躁易怒呢?” “他或许会瞒我,但绝不会骗我。”雁晚亦笑了笑,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瞬间又静了下来:“若他暴躁易怒,那岂非更好,与我的脾性般配极了。” 她心虚了一瞬,仍把每个字都说得底气十足。 江卓不再与雁晚掰扯,她收回了笑容,冷冷嘲讽:“你如此相信他,倒真对得起母后为他取的名字。” 雁晚没来由得感到了恐惧,若江卓把江允从皇位上拉了下来,会否留江允一命呢? 如果让她来做这个选择,她必定会杀死前任掌权者,以绝后患。对于见过更多厮杀的江卓来说,理应有比雁晚更坚定的心性来做抉择——哪怕,要杀死亲手足。 权力,是无数人心向往之的东西。多少人争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也要站到更高处去看一看。 雁晚回神时,江卓和蒹葭都已不知去向。她借着沉静的气氛,回想起了在藏书阁里看过的密信。 “光熙元年,永宁将军留于京中,未归青州。” “光熙二年,永宁将军留于京中,未归青州。” “光熙三年,青州战事起,永宁将军归。” …… 江卓为何留在京城达三年之久?是江允为掌控权力,而“留”住了她吗? 戴在江允脸上的面具,究竟有多么厚? * 云州的夜空,最不缺的便是漫天繁星。两碗长寿面已经下肚,雁晚与江允倚在灯下数星星。 明明是浓情蜜意的情境,雁晚心里却有根刺。她每次看向江允的脸,蒹葭手臂上的伤便会浮现于眼前,江卓的话更是萦绕在她耳侧。 ——江允到底变成了何种模样? 雁晚思索至此处时,白日里的那枚“棋子”,再次出现了。 蒹葭不知听了谁的令,颤巍巍端上一盘切好的水果。雁晚在看清了她的脸后,立刻要拉着江允离开。而那小侍女急中生智,竟直挺挺地跌了一跤,满盘瓜果顿时散了一地。 她在雁晚与江允狐疑的眼神下跪地叩头,哭腔颇重:“奴婢知错了!陛下饶命!” 她这么一跪一叩头,那截青紫的手臂便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江允弯腰,看清了蒹葭的脸,也想起了此人是谁。他心生不悦,沉声道:“你今日闯了两次祸了。” 蒹葭大惊,她连忙扑向雁晚脚边,哭声撕心裂肺:“裴姑娘,您救救我罢!我还不想死!” 这是演哪出! 雁晚与江允对视了一眼,她扶起蒹葭,假意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你手臂上的鞭痕,莫非是陛下命人打的?” 蒹葭惊惧地望了眼江允,未回应雁晚的问题。 那哪里是鞭痕,分明是棍棒所留下的痕迹。 “我何时命人打她?”江允的心颤了颤,他愕然望向雁晚,朝身后朗声唤道:“平荣!滚过来!” 被唤起名字的平荣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见周遭气氛冷寂,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 “你把蒹葭今晨做的事,给裴庄主说一遍。”江允强忍着怒火,声音清冽如冰泉:“……免得她不信任朕。” 雁晚霎时瞪大了眼,她用力扣住江允的手,把两人的手指交叠在了一起。可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江允的手仅是虚虚地握了握——江允在抗拒她。 她咬咬牙,暂且搁置了哄劝江允一事,而是聚精会神听着平荣的解释。 原来,蒹葭今晨失手打翻了茶杯,水渍泼了江允一身。江允难免恼火,便训斥了蒹葭几句。至于责罚蒹葭,江允的确没有下过令。 这便对了,蒹葭今日的两次现身,只是要让雁晚怀疑江允而已——蒹葭从未承认,自己的伤是因江允而起的。 “我没有不信任你。”雁晚见平荣带走了蒹葭,便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江允握得更紧:“但我仍有疑惑,你可否为我解答?” 江允终于抬起了头,他坐得离雁晚近了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问端王的死。”雁晚的话掷地有声,结结实实往江允心坎上来了一记。 她为此事介怀许久,且再也不能忍受有一块石头压在自己心上。哪怕今日是江允的生辰,也是端王的忌日,她仍要固执地问出这个问题。 江允眉头紧锁,难以置信道:“你要揭开我的疮疤吗?你会后悔的。” “我不是要揭你疮疤!”雁晚激动了起来,她捧起江允的脸,万分认真地解释:“我见过从前快快乐乐、温温柔柔的江允,才想知道你为何会像换了一个人!” 她吻吻情郎的额头,情绪愈发激烈:“我在你面前坦坦荡荡,故而希望你也不要遮掩。你该生气便生气,该哭便哭——整天带着张假面,你不累吗?” 她想爱一个真实的人,而非爱一个虚假的表象。 江允脸庞仍被雁晚捧在掌心,明明是这般亲密的行为,他却没有了昔日的心动羞涩之感。他垂着眼,轻声道:“雁晚,明日我便启程回京了。下次再见面,不知要到今夕何夕。我希望临分别之前,给你留下一些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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