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允如此不留余地的回答,乔岱就算仍心怀侥幸,也不能再犟。他在天牢前与雁晚二人作别,先一步离开。 待他走远后,雁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江允,你今日出门,又没带护卫?” “谁说我没带?”江允替雁晚理好鬓发,笑意款款:“暗卫,当然是藏在暗处。” 他还有一件更在意的事,现在便要问:“雁晚,你真的会如秦渊所说……再次抛弃我?” 雁晚给他的庚帖,只写了名字,他如何心安?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来天牢见秦渊一面,已经毁了雁晚的好心情,她不愿再与江允谈论这样的问题。 她垂眼,缓缓道:“时间还长,我们两个人好好的,不要想以后。” * 慈幼坊外依旧有孩童嬉戏,那株年长的银杏身披绿装,为孩子们遮蔽烈日。 雁晚紧紧攥着江允的手,既然她口中说不出山盟海誓,只能用行动带给江允安全感。她叩开孙妙心的家门,刚巧迎上姐姐灿烂的笑脸。 在看见客人的第一眼,笑容便凝滞在了孙妙心脸上,而雁晚和江允牵着的双手,则使她的嘴角垮得更低。 她干笑了两声,先把妹妹拉进了屋,再向江允道:“你也来了?” 江允原本愁眉苦脸,现在却换上了得体的浅笑。他递出手中的礼物,略一颔首:“阿姐,端午安康。” 雁晚扯扯孙妙心的袖子,低声道:“阿姐,你让信之进来。他给你挑了好久的礼物呢。” “我不稀罕。”孙妙心嘴上这么说,却侧身让路,把江允请进了门。 孙妙心对自己的这个“妹夫”,实在没有太多好感。每每想起江允,她便能想起数月前撞破的那场私情。 雁晚察觉到了四周的尴尬,她也干笑了两声,问:“阿姐,咱们中午吃什么呀?吃小鸡炖蘑菇,好不好?” “没有小鸡,也没有蘑菇!”孙妙心瞪了妹妹一眼,她打量着眼前拘谨的男人,冷声道:“你会下厨吗?” 下厨?! 雁晚险些被口水呛到,江允养尊处优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会……他好像真的会! 她在天牢做阶下囚时,江允前去探望她,为她做了一碗香浓可口的鱼汤。 “我会,一点点。”江允笑意浅浅,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的话不假,在厨艺上,他的确只会“一点点”。 孙妙心闻言,把桌边的竹筐塞进了雁晚手中,厉声催促道:“去到城东买只小母鸡,不然你就饿着罢!” “城东?”雁晚瞠目结舌,她拉住姐姐的手,撒娇道:“城东太远了,阿姐,哪里的鸡不是鸡呀?” 江允亦惊讶万分,他好像,从未见过雁晚撒娇的样子。 “那我不管!”孙妙心一改往日的温婉,怒气腾腾道:“现在就去,不然阿姐生气了!” 雁晚被发火的孙妙心吓得一个激灵,好在冲她发怒的是她亲爱的姐姐,否则,她的拳头已经抡到了半空。 “我和她一起去?”江允熟门熟路地拉起雁晚的手,征求孙妙心的同意。 孙妙心果断拒绝,她把妹妹推向门口,眼睛却死盯着江允:“你留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待屋中只剩下两人,孙妙心才搬了两把小板凳,示意江允坐下。江允规规矩矩地端坐着,问道:“阿姐,您有什么话,直接说罢。” 孙妙心咳嗽了一声,神情严肃:“你不擅下厨,那你可会洗衣缝衣?” “……只会洗,不会缝。”江允如同被拷问的犯人,他长这么大,何曾被人面对面地严声质问过? “你是从哪里来的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孙妙心不满意这个回答,她朝后仰了仰身子,道:“亭亭是个不着家的性子,你既然想和她一起过日子,便不要指望她会相夫教子……嗯,应当没有‘子’。” 亭亭?是雁晚的小字? 江允点头,附和道:“那我可以相妻教……没有‘子’。” “你不喜欢小孩子吗?你不会有遗憾吗?”孙妙心凝视着江允的眼睛,她曾有一门失败的亲事,不愿妹妹也重蹈覆辙。 江允坦然与孙妙心对视,答道:“我不会有遗憾。雁晚的想法,才是我最在意的。”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孙妙心才道:“我教你做针线。” 她找出两根针和两卷线,又拿了两块废旧的布料,认认真真地教江允如何穿针、走针:“亭亭的手是拿剑的手,不是替人做羹汤的手。” 孙妙心也是在慈幼坊长大的孤儿,她学着洗衣做饭,是为了养活自己,绝不是为了“伺候”别人。雁晚亦然,她懂一些生活技巧,仅是为了不时之需而已。 江允的手很灵巧,脑子也灵光,他看了几眼,便懂了要如何缝针:“阿姐,我明白的。” “可你是男人,亭亭是姑娘家。旁的男人都想娶个贤惠的妻子,把家务活全扔给妻子,美曰其名‘女主内’。”孙妙心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怕你把她拴在家里……” “我不会的,”江允抬眼,“她想做什么事,我都支持她。” 两人不再说话了,良久的沉默之后,雁晚终于打开了门,江允拿着针线的模样随之映入她的眼帘。 “……”她手中提着一只扒光了毛的小母鸡,眼里则是满满的震撼。 我们陛下,真是太贤惠了。 江允在孙妙心家里如坐针毡,一顿午饭过后,雁晚才拉他出门透气。两人坐在门前台阶上,雁晚拽过江允的一只手,放在怀中细细摩挲:“其实,秦渊以前对我很好的。” “怎么又提他?”江允不乐意听到秦渊的名字,在此刻,他更想听些温柔的情话。他闷闷不乐,道:“你若是觉得他在狱中度过余生太可惜,我可以放他出来。” “我不是要与你说这个。你和秦渊不一样,你尊重我的意愿,什么都由着我,所以我才更喜欢你。”雁晚的声音低低的,几乎到了听不见的地步:“我不会在情爱上花费太多精力……但你放心,在喜欢过你之后,我便不可能再这么认真的喜欢别人了。” 她不是要为秦渊求情,她是要给江允安全感。 江允的心颤了颤,他正要说话时,两人面前突然冲过来一个影子,打破了短暂的美好。 看模样,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两人还未对少年的长相感到吃惊时,他便先哭喊道:“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秦渊杀青啦,以后就活在台词里吧!!! 要让狗勾用权力保护女鹅一次真的太难了……女鹅自己好像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第81章 、孑孓 “谁是你姐姐!”雁晚万分错愕, 若非江允按住了她,她已从地上高高弹起。 但她记得,谢泽兰当初哭求她相救, 便是为了她素未谋面的“弟弟”。 许成玉为“弟弟”治病, 提出了条件, 其中之一便是谢泽兰母子另寻住处, 不得住在山庄里。因此,雁晚并不知道谢泽兰的儿子长何模样。 她对生母尚且一丝好感也无,更遑论同母异父的弟弟。 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 与谢泽兰十分相似,而雁晚又与生母长得极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少年与她有着亲缘关系。 江允盯着这少年,警惕地问道:“你叫什么?为何唤她姐姐?” 少年一袭布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束着, 脸上染了几抹灰, 一副狼狈模样。他也生了一双凤眼和一张薄唇,此刻正泪水盈盈、双唇轻颤地望着雁晚,啜泣道:“我姓梁, 叫梁晦, 我娘是谢泽兰。” “哪个晦?”雁晚追问。 梁晦读过的书少,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指指天上的太阳, 吞吞吐吐道:“天上的太阳……” “‘风雨如晦’的‘晦’?”江允提醒道。 梁晦乐了, 脑袋连点直点。 真是晦气!雁晚不想看到梁晦的脸,索性眺望不远处的银杏。 江允见雁晚不太高兴, 便替她问话:“你方才说, ‘终于找到姐姐了’, 这是何意?你为何要找她?你的母亲呢?” 他担心又遇见谢泽兰用母女亲情要挟雁晚的事,故而绷着脸,杏眸里露着寒光。 梁晦在江允身上看出不怒自威的气度,知晓此人惹不起,他抹抹眼泪,忐忑地解释道:“我在京城谋生计,昨日在醉仙楼看见了姐姐。” 话至此处,他看向雁晚,略略扬高了声音:“我一看见你,就知晓你是我亲姐姐。你和娘长得太像了!” 雁晚皱眉,她昨日刚爬上醉仙楼三楼,便被宣平侯冒犯了。随后她便一跃而下,总共待在楼中的时间,仅能饮完一盏热茶而已。 梁晦看出雁晚的疑惑,连忙回答:“我在宣平侯府做事!” 气氛凝滞了一瞬,梁晦忽觉江允甚是眼熟,似乎是昨日罚自己主子跪祠堂的人…… 这天底下,谁能罚宣平侯跪祠堂啊? 梁晦咽咽口水,谄笑道:“这位是……姐夫?” 他语毕,立时感到了一股寒意。这股寒意不是来自他刚认的“姐夫”,而是来自不愿意认他的姐姐。 雁晚瞪着梁晦,低声呵斥:“不许乱叫。” 江允原本被一句“姐夫”哄得心花怒发,但他因雁晚的怒意冷静了下来——谢泽兰是要取雁晚手指救亲子性命的贪婪鬼,梁晦是大贪婪鬼养大的,没准是个小贪婪鬼。 他该站在雁晚这边。 于是,江允清了清嗓子,漠然看着眼前泪痕未干的少年,道:“你为何找你姐姐?” “我要谢姐姐的救命之恩!”梁晦站直了身子,严肃答道:“姐姐当初不愿见我,我一直无法亲自道谢。如今终于相见,我当然要来。” 雁晚拽着江允站起身,朝梁晦下了逐客令:“那你谢完了,快滚罢。” 她又看向了江允,一字一句道:“我们走罢,过几日再来看银杏树。” 她怕梁晦和谢泽兰一样,表面说着“认亲”,实则另有目的,故而万万不能暴露此处是孙妙心的住所。孙妙心性子软,万一被梁晦缠上,怕是难以脱身。好在屋中的孙妙心没有听到屋外的动静,迟迟没有露面,雁晚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晦看着姐姐和“姐夫”手挽手离去,狠狠咬了咬牙,急忙追了上去:“姐姐,你在京城,住在何处啊?” 他看了眼江允,笑问:“跟姐夫住?” “你管得着吗?”江允亦笑了笑,他的笑冰凉而疏离,与上赶着认亲的梁晦截然不同。 梁晦眼睁睁看着这对男女各骑一匹马扬尘而去,心里却丝毫不急。他昨日偶遇与母亲长得极像的雁晚,起初震撼不已。紧接着,他便知道自己的窘境有了解决之法。 手足血浓于水,他的亲姐姐是声名远扬的“明心剑”,怎会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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