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今日查到了宁延章与观蝉局果有往来后,他越发怀疑宁冰流在信口胡说,倒也想听听在场的旁人是怎么说。 “老奴着实说不出口。” 李衡是格外的强硬,“说。事已至此,您也应该给我个明白。” “总之,便是那位李公子不好,强搂着世子妃非礼。” 雍叔向来觉得世子妃与钟意之二人有些古怪,倒没有什么实据,只是感觉。 白日里见他二人竟独自走在一处,雍叔便在后面跟随,却不想见到那不堪一幕。 世子妃没什么错处,都是那人孟浪,雍叔心想要分开那二人为紧要,于是心急之下便动用了暗器。 只是世子妃竟不惜自己受伤的手臂也要救那假冒混蛋一次,是雍叔耿耿于怀的。 李衡听过了前因后果,终究只是极轻地哼了一声。 “无论如何,今后不要再这样了。” “是。” 是夜,榴园中睡得着的人不多。 闭门不出之后,冰流的确将那份记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不真切。她也想不通,祖父会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必须要通过观蝉局完成。 天黑之后,信鸽落到了院内。 竟是之前她递信回去要查的那件事有了些许进展。 阴者司的药坊比对了上千种当世存在的毒,翻阅司中留有的古时记载,最终结论,能做到控制一个人说话的,最可能是一种毒气,名叫迷津瘴。 迷津瘴据说产自西域,是用多种沙漠中多种毒蛇毒蝎的涎液混合蒸发制成的毒气,人一经吸入,便会在短时间内丧失自己的意志,将中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断重复,直到力竭累晕。 但是这种毒的作用至多维持三天,时间一过人也就清醒过来,也不会害人性命,功能多少有些鸡肋。且此物为气状,不好收集保存,故而稀有,如今仅存在在古书里。 璃露的父亲邢杨是性情大变后没多久就被问斩了,可珹王却是被困在王府七年,至今都是那般模样。 或许有人改良了迷津瘴,使之功效大增? 她不确定现在要不要将这些告诉李衡。 还有琉璃石和凤冠,想到也有些头疼。 她现在确实不适合离开金陵回阴者司,但若说将这两样东西托付给谁,她又十分的不放心。 只能再谨慎地寻找机会了。 她收起了信,正准备回房继续失眠,就听见身后一些响动。 这是轻功极强的人自高处落地才会留下的声响。 李藏来了,终于摘下了钟意之的那张面具,异瞳的那只眼睛也重新被遮了起来。他来得很是时候,目的也很明确,只是想寻一个了结。 既然他又重新回到了榴园,那之前那次荒唐又惨烈的了结就不能作数。 面对如此难以说的错综关系,想要再体面地表达出自己现在的立场,对于一个阴者司顶尖刺客来说,也是十分困难的事。 “好久不见。”冰流甚至没有回头,就已经察觉到,属于钟意之的气息消失了。 不等他琢磨出如何开口,她就已经双指一弹,信纸打着旋飞了出去。 “你看看。” 李藏有些不情愿打开,他本就不该再管这摊破事,是李衡强要他留下的,他就该在这山间隐居,专心当一个被好吃好喝供着的贵客。 而不是深夜站在人家内眷的院子里,帮忙看什么包裹着阴谋秘密的信。 “嚯,好久没看到洛神屿寄出来的信了,真亲切啊。”他打开之后,先是幽幽感慨了一句,仔细看过,才问道:“珹王可能被这种十分罕见的药毒害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止珹王可能,还有邢梓双的父亲。” 她现在还不能同李衡说,可李藏不仅知道珹王的情况,也识得邢梓双,冰流也是在他现身的那一瞬想到,原来她可以同他分析。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她可以不必同他谈起其他。 她同他详细介绍道:“邢梓双的父亲被贬谪为兵部军器监的都水监监事,不到一年就因回京述职时胡乱语犯下大不敬之罪而举家获罪。他在任时,一直在西北各处军队驻扎之处奔波,负责监督开挖水渠取水之事。回京之前,他到过的最后一地,你猜是在哪里?” 李藏几乎不假思索,“不会是屠阳城吧?” “翔庆,是南晋境内距屠阳最近的府。” “这 确实十分可疑了。如果他在翔庆发现了什么,想要在回京述职时上报,却走漏了消息被灭了口,这么想来就说得通。若是这样,说明加害邢大人的,就是金陵这边的人,又是一个屠阳在金陵布局颇深的佐证。” 冰流又道:“可是,迷津瘴只能让人短时间陷入混沌,不能持久。我在想,是谁能做到改良这种稀有罕见的毒气。” 李藏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令人背后发凉的看法,“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不是药效被改良得持久了,而是一直有能接触到珹王的人,持续地向他下毒?”
第73章 确凿 有一个人,九年来至多每过三天就会举着一瓶毒气,加害一次珹王,周而复始,令他永不得清醒,永远都只能说出那一句话。 这着实令人胆寒。 冰流只要将自己置身于珹王的处境想一想,便立刻觉得如遭重锤的痛苦,以至于她缓缓蹲了下来,缓解这一波冲击。 “这只是猜测,但也不是不可以查。”李藏逡巡了一阵,终究踱步到她身边,同她并肩蹲下,掰着手指分析,“你想啊,毒气与药水不同,他不能下进食物里,只能有人亲自控制珹王吸入才行。就说四月廿二那天,影卫都在珹王府,没有什么人从外界接触到珹王吧?那就是说,如果四月廿一、廿三和廿四三天,有人出入了珹王府接触了珹王,那就十分可疑了。” 她抬起头来,今夜第一次看向他,问道:“你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喂珹王吸食毒气的人,会是谁?让邢杨吸食毒气的,又会是谁?” 李藏没说话,但他们心中同时想到的应该是同一个答案。 石殷。 珹王第一次发作了疯病,是在宫里,珹王妃死的时候,石殷负责侍奉太皇太后,应该在场。 石殷是他们目前所知道的,唯一一个确凿信奉屠阳神女的,也是处在南晋权利核心圈子内的人。 如果邢杨发现了屠阳有不利于南晋的阴谋,那灭他口的,也应该是屠阳城的人,那时,石殷还没有告老还乡,他有机会做这最后一票恶事。 可是现在石殷已经死了,又是谁负责继续给珹王喂毒? 他们自石殷一路查下去,似乎越查越偏离珹王案的核心,想不到现在转了个弯,终究还是又把这条线连上了。 可是,珹王妃的死,珹王的疯癫,到底和远在千里之外的蒙昧之城有什么关系呢? 手抓紧了膝上的衣摆,她明白,这就是李衡不惜向赵氏示好,也一定要见到太皇太后的原因。 她还在沉思,忽然李藏站起身来,拊掌道:“我的答疑时间也该结束了。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薛云直已经回京,真正的钟意之也在,所以 ” 他朝她摆了摆手。 她依旧蹲在地上,抬起眼睛的样子显得格外无辜。 最后一句,似乎就是他今夜来真正想说的话罢? 李藏同她摆手后,便转身要走。 “等等。”她骤然起身,不假思索地问道,“今日影卫的发现,你知道吗?” 李藏亦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知道。” “我祖父通敌的证据,似乎已经确凿了。”她轻声道。 李藏的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烦,“你自己也说似乎,那就别说确凿。你已经凤冠霞帔被聘做了李衡的世子妃,这样才叫确凿。”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她垂眸,没什么语调,“你今天本打算跑路,有规划过路线吗?今后又打算去哪里呢?介不介意 ” 李藏赶忙反手将她的嘴捂住,生怕听见似的。 “快点给我打住。”李藏不像方才分析毒气之谜时那么和蔼了,他看穿了她的意图,冷哼了一声,“经历过今日后,你觉得可能吗?” 他不会再受她摆布了。 他的拇指指节狠狠扣住她的下颌,她的下半张脸都动弹不得,却还可以动动舌头。她轻轻舔舐着自己口中未愈合的伤口。 为了一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意气,上午刻意激怒了他,是她不对,可她也已经收到教训了不是么? “你明知道,无论前事如何,他照样会接纳你的,所以不要再有这样的设想了。” “我呢,明明才现身了一天,却已经烦了。”他恶狠狠地将她的腰向里一推,两人久违地贴近在一起。 “我想你是有些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如今可还能给我么?” 他的手一路向下,眼睛也跟着降了下来,湿润的气息喷在她额头上,她自己的鼻息也被困在一片手掌之间,仿佛两股洋流,汇聚出灼热的温度。 疯了?这是要干嘛?冰流皱眉,挣扎着逃脱了他的禁锢。 “不能,就不要再同我说这些,我毫不关心的事情。走了,别再来烦我。” 三日后的清晨,有密信自赵府传至了榴园,当日晌午,便有旨意紧接着而来。 “宣珹王世子妃柳氏于六月初二日入宫觐见太皇太后。” 显然,哪怕位极人臣如赵辅国,也有不能全然办到的事情。 太皇太后宣召的旨意只给到了世子妃,在外人看来也很是合理。 但李衡却愁眉不展。 冰流却道:“这样很好。我去同你去,是一样的。” 李衡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听她说话,有种陌生感觉。 在这之前三天,自从有了宁府通敌的证据起,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倒也不算冷战,毕竟李衡的心思连李藏都能猜透。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事而生冰流的气,纵然曾经的上柱国大将军坐实了叛国之罪,这与她也无关。 他体谅她的心情,于是就放任她一个人清净,自己则加快进度,希望能多找到一些关于宁府的记载。 宁大将军若要叛国,总要有一个理由吧?李衡总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会是金钱名利那么简单。 而冰流看似闭门自嗟,实则亦在暗中使劲,她想查查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隔三差五就出入珹王府的可疑之人,于是托付了小庄,也多少麻烦了淮光,想不到三日内还真查出那么几个。 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负责往珹王近前端上每日三餐与饮水的人。 端茶送饭看起来简单,却因为珹王的身份而变成了一项重要的责任,通常都是当日值守的禁军长官负责,值守的轮次不同,送饭的人也不同。 经常轮换,若有阴谋,知道的人就太多了,应当不会是禁军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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