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勋转身迈入茶楼。又改变了打道回府的主意。真真是一时一个态度。 几人紧随其后。 二楼雅间恰好正对着洛韶儿母女两人开的铺子。 沈勋一边喝茶,一边摩挲着薄胎玉杯边缘,安静了好片刻,才开腔,嗓音干涩,“周生,你可以接近她,但本世子不行。” 语气无波无痕,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生一僵,杵在一旁,不明白自家世子爷的意思。 说实在的,周生有点怕,他此前是怜惜苏吱吱,而今得知对方已经是千金大小姐,且还摆脱了世子爷的“魔掌”,他也就放心了。 但长此以往下去,他很担心世子爷会弄死他。 “世、世子爷?”周身浑身紧绷,他就想问问……能讨个全尸么? 苏吱吱若还是此前的身份,他或许会有其他心思。 而今,他对苏吱吱唯有敬重。 当然了,周生没有解释什么,解释越多,就越是解释不清。 沈勋饮了口茶,又淡淡启齿,“从明日起,你每天去送花,直到她肯来见我为止。” 原来是要他去送花啊…… 周生吐了口浊气,“是,世子爷。” * 乌金西沉,橘色晚霞倾泻大地,将东城笼在一片华光之中。 铺子归置的差不多了,洛韶儿亲自清点了货物,这一日虽是忙忙碌碌,却是十五年来前所未有的充实。 她更加坚定逃离罗府的念想。 金丝雀的日子,会磨损了她的一切憧憬。 苏吱吱端了杯花茶过来,“娘亲,您歇歇吧,这账本我来归置。” 洛韶儿看着女儿水润嫣红的小脸,心里像溢出一层蜜,眼下一切都是最好的,万金不换。 洛韶儿饮了口花茶,又想起沈勋今日出现在了铺子对面的茶楼,她忍不住提醒女儿,“那沈世子也是古怪,总不能从西城千里迢迢过来喝茶,八成又是故意为之,你日后见了他就绕道走。” 苏吱吱点头如捣蒜。 何止是要绕道走? 她就对他视而不见。 苏吱吱觉得,等到时间一长,她冷落沈勋的次数多了,那厮也就会罢休。 他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宸王府世子爷,他的野心大着呢,除了洛倾城,还有谁能牵动他的心思? 苏吱吱重活一世,已知道沈勋的一切秘密。 就在母女两人打算打烊离开铺子时,青石长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狂奔而来,光是听着声音,也知驾马之人是何等急促。 罗湛骑一匹鬃毛悍驹走在最前头,身后是几名骁勇护院。 他一到铺子,就勒紧缰绳,骏马当街嘶鸣。 不愧是当朝首辅,所到之处,威风凛凛。 洛韶儿与苏吱吱对视了一眼,对这不速之客俱露出排斥神色。 罗湛能找过来,她二人并不诧异。 既然躲不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湛跳下马背,他身段颀长高大,多年浸/淫/官场,让他在举手投足之间,威严气度难遮难掩。 而今,罗湛也不再佯装温润如玉、博雅端方,他腿长步子大,目光紧锁着洛韶儿,径直往前,一边走一边轻笑,“夫人呀,你可真是让为夫好找。玩够了么?是时候跟为夫回去了。” 他眼中戏谑。 似是在嘲讽洛韶儿的行径。 笑话! 他罗湛之妻,岂敢轻易离开他。 他若不允许,洛韶儿此生都要属于他。 洛韶儿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手里捏着杯盏,随时准备泼出去。 罗湛直接握住了洛韶儿另外一只手腕,此刻,装都懒得装了,“夫人,一定是为夫对你纵容过度,才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为夫的底线!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洛韶儿呵一笑,“罗湛,我既没偷又没抢,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我洛家祖上就是行脚郎中,女子亦可外出行医,我怎么就不能做买卖了?再者,你我已在和离书上画押,只等去衙门里录入卷宗,便就是正式和离,你无权再干涉我的事!” 罗湛掌心用力,把洛韶儿又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他本性偏执,只不过寻常时候足够隐忍。 洛韶儿这般决绝,无疑刺激到了他,罗湛胸膛起伏稍许,似笑非笑,“夫人呐,你为何会这般天真?为夫岂会让衙门准许你和离?你非要逼为夫使手段?你要如何才能明白,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呢?” 他当她是在闹脾气。 纯粹是在玩耍。 洛韶儿看着罗湛,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十多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谦逊公子早就死了。 人生啊,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这时,苏吱吱忍不住了,“首辅,你放开我娘亲!你到底想要做甚?娘亲即便跟你回去,也断然过不好,你若是真的心悦娘亲,为何不想想,你与娘亲为何会走到今日?!” 苏吱吱恶狠狠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怒嗔罗湛,像一只刚刚长出獠牙的奶猫,明明娇弱得很,却又摆出奶凶奶凶的模样。 罗湛的心莫名其妙软了下去。 这孩子啊,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恨的是,她总能让自己想到那桩事。 可她又真真是心爱之人年少时候的模样,是他心中永远不会抹去的光。 不管旁人如何说,罗湛知道,他此生都不会再辜负这孩子第二次。 罗湛的语气突然缓和,眉目之间俱是慈爱之色,女儿当然要跟他回去继续当罗家大小姐。 罗湛,“吱吱,爹爹与你娘亲有话要说,你先去一边,可好?” 苏吱吱一口拒绝,“不好!” 罗湛一噎,竟然不敢愠怒。 他到底亏欠了她的,一看见她就会不自觉的心虚。 罗湛笑了笑,“吱吱,听爹爹话,你娘亲只是一时想不通,爹爹会把你们都带回去。” 苏吱吱翻了个白眼。 亲爹啊,你哪来的自信呦。 苏吱吱愤愤道:“罗老夫人迟早会害死娘亲的。首辅若是不信的话,且等着瞧。用不了多久,罗老夫人一定会以身子不适为由,造谣罗府有灾星转世,她会命道士算卦,最终会算到我与娘亲头上。” “她甚至想让人烧死娘亲。” 这些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苏吱吱如今想起来,依旧通体生寒。 这世道当真古怪,明明女子已经低微至极,可女子还要迫害女子。 如意楼的“妈妈”此前就不止一次告诉她,“吱吱呀,你要记住,这世间女子最大的敌人并非是男子,而是一小部分女子。” 苏吱吱彼时不懂,后来她无比透彻的理解了这句话。 此时,洛韶儿拧眉,狐疑的看着女儿。 罗湛顿了一下,“你这孩子,浑说些什么?” 苏吱吱仰着小脸,很是傲慢,“我没有胡说,首辅很快就会知晓。” 她说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罗湛一时间还真是没法在她脸上看出破绽。 就在这时,一头戴瓜皮小帽,身着宝蓝色褴衫的小厮骑马赶来,小厮慌慌张张,一下马就直奔罗湛面前,“大人,不好了!老夫人她病了!” 苏吱吱又翻了个白眼。 她生得娇媚,纵使这副小模样,也让人觉得可人。 罗湛看着苏吱吱,眉心紧拧,似在思忖。 其实,无论是苏吱吱,亦或是罗湛,他二人都清楚,罗老夫人身强体壮,身子骨好着呢。 苏吱吱与罗湛对视,双手一摊,“看来,事情提前发生了,首辅是孝子,还是尽快回去看望罗老夫人吧。” 罗湛,“……” 是以,罗湛只能暂时放开了洛韶儿。 一来,他很想回去探个究竟。 二来,苏吱吱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内心一阵震撼,甚至是莫名后怕。 临走之前,罗湛看了一眼洛韶儿,对方却转过身不理会他。 他再度看向女儿,苏吱吱也哼了哼。 罗湛,“……” 罗湛离开没多久,洛韶儿拉着女儿的小手,“吱吱,方才你对那人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苏吱吱连连点头,“娘亲,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做了许多预知梦,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放心,我定保护好你。” 洛韶儿好奇心使然,“那你还梦见过什么?” 苏吱吱挠挠耳垂,话没说尽,只狡黠一笑,“我还梦见娘亲又嫁人了,还嫁了一位俊朗的将军,那将军憨厚老实,恰是娘亲喜欢之人。” 洛韶儿一僵,随即讪了讪,捏了捏女儿的小耳朵,“你这孩子,又嘴贫!”她都三十有一了,哪还能二嫁。 * 罗府。 罗湛一下马,就直奔罗老夫人所居的院子。 此时,院中设了神坛,一女道士嘴里念念有词,几番做作之后,手中桃木剑忽然往罗府东南方向指去。 那个方位是玲珑居的位置。 罗湛眸光骤然阴沉,“……”
第四十七章 那女道士似是大惊失色, 脸上惊慌宛若见了鬼一般,她转过身,直奔罗老夫人跟前。 此时的罗老夫人正躺在软塌上, 头戴一条镶白玉的抹额,似是喘息不瞬, 一脸哀色。 女道士抱拳,道:“老夫人呐,你这恶疾是被灾星克了福运所致, 若不除去灾星,只怕难以好转!” 罗老夫人抬手指了指,虚弱至极,“说……灾星在何处?” 女道士言简意赅,宛若高深莫测, “就在贵府东南角。” 她话音刚落, 一旁的庄氏仿佛是突然开窍, 大吃一惊,“老夫人呐,那不是夫人与大小姐的住所吗!莫不是, 她二人就是灾星?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屋内,几人演得热火朝天。 罗湛手中还握着马鞭,他站在廊下, 那双幽冷的鹰眸正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屋内几人,他周身煞气凛然,就像是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狩猎的猛兽。 发动攻击, 就在一念之间。 他可令人生, 亦可令人死。 全凭他的心情。 而显然, 他此刻心情十分不好。 罗湛走了过去,眸光扫视一圈,庄氏见首辅归来,立刻理了理衣襟和发髻,恨不能当场搔首弄姿了,“妾身给大人请安,啊——” 庄氏话音未落,一鞭子结结实实抽打在了她身上。 夏裳仅薄薄一层,庄氏身上被抽打的地方瞬间溢出一道血痕。 庄氏身子瘫软在地,疼得瑟瑟发抖。 罗湛不仅是断掌,他力臂也惊人,不同于寻常的文臣。 方才这一鞭子算是彻底让她不敢吭声了。 罗老夫人也大惊失色,“罗湛!你这是作甚?” 罗湛只看了一眼罗老夫人,这便用鞭子指向了女道士,“说,你觉得如何处置灾星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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