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人继续盯着那位太太的山庄。 京城。 谭廷连回家都没来得及,直接去了衙门,还是晚了两刻钟。 好在几位通政司的老大人对于他年轻人的作为,都捋着胡子笑眯眯表示理解。 谭廷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天着意多做了不少事情。 通政司有收集民意上达天听的责任,谭廷刚走马上任,恰安排在此处。 他看到有下面的官员递上来的公文中,对于江西舞弊案和今岁春闱的事情,还有些异议。 江西舞弊案是太子亲自大力惩治的,今岁春闱也算提了寒门书生的比例,只不过还有不少人不这样认为。 谭廷晚间下了衙,就将中了进士之后、留在京城选官的何冠福和赵立请到了茶楼说话。 这两人是今次春闱的领头人,谭廷稍稍提起尚有异议的事情,两人便道。 “前两日就要来找谭大人的,可惜门房说您不在家。” 谭廷确实没在家,今日至今也没来得及回府一趟。 他清了一下嗓子,绕过这个话题,直接问是怎么回事。 赵立更加口齿伶俐一些,直接告诉谭廷,因着江西舞弊案和今岁的春闱两桩事靠得太近了,还有不少落了榜的考生认为,合该今次名额都给庶族寒门才是,不能朝廷罚了涉案的江西世族,却没有给寒门以优待和补偿。 似江西舞弊案那般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这些年寒门书生的科举,在世族官员的严控之下,步履维艰。 现今只是罚了他们根本不够,他们朝廷给要更多的补偿,以平息这多年受到的压迫与委屈。 谭廷听着,揉了一下太阳穴,问了一句。 “有这般想法的人多吗?可有闹出什么事来?” 何冠福告诉他,闹事倒是不至于,但是不少考生还都在京畿滞留,没有回乡,他们多聚集于寒门书院,而各地寒门书院之间相互书信联通,势必还有不少各地的寒门书生也生出这般想法。 赵立补了一句。 “说起来,寒门不是不信任朝廷,是不信任世族了。” 一样的,世族又能有多少善意,看待这些要与他们分庭抗礼的寒门庶族呢? 惩治恣意妄为的世族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缓和两族关系,才是长久之计。 谭廷又问了两人一些情况,揣着满腹心思回了家。 没两日,这件事情便被更多官员反应到了通政司。 谭廷以为不能当做看不见,于是与通政司的老大人们商议,呈到了御前。 皇上当天便叫了太子议了此事。 关于庶族的主张都是太子在尽心尽力,此次也不例外。 翌日朝堂上,太子主动问起,当如何弥合两族关系之事。 他问世族,也问寒门。 接下来三日,朝中百官开始对此事献计献策,朝堂上倒是一扫往日混乱立场,都想要顺着太子之意,为两族尽力一样。 只从通政司每日收到的有关此事的奏折,便可见一斑。 谭廷不晓得在幕后搅动风云的人,这次缘何如此消停,没有在这里出手,令东宫再次为难。 又几日,在众人的献计献策之中,太子看中了其中一策,令东宫辅臣徐远明请了各世家大族的掌舵人商议,率先试行此事。 谭廷自然在应邀之列,一同前往的还有各世族的宗子、族老或者高官。 太子开门见山地把意图说了。 至今世庶之间的矛盾主要便是不信任的问题,只有朝廷居中调和,很难快速消弭两族裂痕,倒不如加强两族之间的交流。 太子的意思,让各世家大族的族学对寒门书生开放,给寒门庶族更多投靠的机会。 投靠不同于卖身为奴,本质上来讲,只是前来依附,不改变出身之籍,照旧可以读书科举。 而世家大族主动帮衬寒门,两族也就慢慢缓和关系了。 太子采纳此计,问各世族的意思。 这些事情,其实谭家都有在做,不过是没有刻意为之罢了,谭廷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毕竟谭家同清崡庶族,关系便还不错。 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让两族亲近,庶族会不会买账,世族的族人又如何看待,就不好讲了。 但太子这么一提,各世家的掌舵之人倒都答应了,谭廷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他离开东宫的时候,遇到了顾衍盛。 道士这两日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可见没有停下忙碌。 顾衍盛对于这一弥合之计也同谭廷一眼,觉得尚待商榷。 不过他来不是说这件事的, 他直接说起了程骆口中的“阉人”。 他眸光颤了颤,哑声道了一句。 “是我伯父,我亲眼见了,只是他几乎已经没有人形了……” 果然。 程云献尚且要逃离她的父亲程骆,就更不必说落在程骆手里的顾先英了。 谭廷心下沉了沉,但想到顾先英与岳父项直渊走的极近,必然知道项家的更多事情,倒也升起些希冀。 他问了顾衍盛可要帮衬。 顾衍盛点了头,“我虽见了伯父,但程家对他的看守极其严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救人。好在近日有一位程家的族老过世,程骆因着此时无暇折磨伯父,伯父一时无性命之虞。” 他道,“还得另找机会救伯父出囹圄,顾某不想伯父再遭罪,盼着万无一失,只能请谭大人襄助。” 谭廷早已替他备好了人,当下就唤了萧观派一支人马,为顾衍盛所用。 只不过,他想到顾衍盛要救人,便也想到了项宜。 那“张富商”到底是什么人还不晓得,万一也如程氏一样难缠,宜珍岂不是颇多危险? 他本给她留了人手,但想了想,又悄悄派了些人过去。 温泉山庄。 项宜始终没有得到那位太太进一步的消息了。 但那位太太特送了与她母亲同好的江南点心过来,不似没有动静的意思。 项宜静待了几日,恰好得了族人送来的四筐子好品相的石榴,项宜当天就让人给邻里各家又送了些石榴过去。 各家翌日照旧回了些瓜果点心,倒是那位太太还没动静。 就在项宜忍不住担心的时候,那家的人来了,同上次一样,也是一匣子江南点心。 只不过这次来了个管事娘子,特特过来同项宜说了一声,说自家太太身子不好,无暇理事,还望谭家不要见怪,然后拿了个点心方子交给门房。 说完话,连谭家的茶水都不喝,放下点心和方子就走了。 门房听着略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家实在冷了些,旁的人家可没有这样的。 但项宜没说什么,着意看了一眼那方子,让乔荇提了点心回了房里。 照那管事娘子的意思,是让谭家以后不用同那家往来了。 所以连回礼一个点心都如此费劲。 越是这般,越有猫腻。 但项宜回了房里,让乔荇把每一个点心都敲碎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挥手让乔荇下去了,从袖中拿出那张点心房子。 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字写得很密,乍看过去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项宜看了又看,又对着日光和水影瞧了瞧,也没瞧出什么来。 就在她以为没有了那位太太的消息时,项宁过来看了她一眼,瞧见那房子纸的时候,呀了一声。 “姐姐怎么有这种纸?” 项宜没有回答,反而问她。 “这种纸怎么了?” 项宁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说这纸不一般。 “之前阿寓在书院见到,拿给我玩过。这纸初看只是寻常,但用水写了字,到了漆黑的夜间,却能看到其间光亮,便是我这等夜盲的人也能看到。这纸甚是昂贵呢,阿寓还说等以后有钱了,买给我夜间写字……” 话音落地,项宜立刻避到了房中阴影处,她往黑处走去,那平平无奇的纸上,慢慢现出了字来。 项宁也自后面跟了过来,一眼看到上面的字,吃了一惊。 “姐姐,怎么有人给你传密信?!” 她落了话音,就见自家长姐微顿,接着转头看了她一眼。 姐姐眸色平添了三分怜惜,静静地看了她几息,缓声道了一句。 “宁宁,姐姐有话同你说。”
第80章 庭院里的人都清了,项宜带着妹妹去了后院开阔花园里的凉亭中。 如此郑重其事,项宁禁不住两手交握在了一起。 “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项宜爱怜地看了妹妹一眼,握了她的手在掌中,低声道了一句。 “宁宁,上次你在后山听说的与你长得很像的人,恐怕确实与你有些关系。” 项宁闻言掀起了眼帘,不安更上一层。 “什么……什么关系?” 项宜再不忍看到妹妹这般提心吊胆的模样,干脆直接告诉了她。 “宁宁并不是父亲母亲亲生的孩子,那个与你长相的太太,可能才是你生母。” 半空中有飞鸟倏然划过,刺啦地在空中叫了一声。 项宁耳中空空的,但脑中喧闹到了极点。 这些日子以来的诸多怪异之处,好像都随着长姐这句话,有了解释一般。 项宁惊诧,但似乎又没有那么惊诧。 她只是有些恍惚,有些惶恐,慢慢抱住了自己。 她嗓音发颤。 “所以我和姐姐和阿寓不一样,不是爹娘的孩子,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吗?” 话音落地,她的眼泪亦滴滴答答掉落了下来。 她迷茫地看着项宜。 “姐姐是要把宁宁送走了吗?” 这话说得项宜心头一阵酸涩,她禁不住抱了妹妹。 “怎么可能?宁宁别害怕,姐姐从来都当你是亲妹妹,你可以永远都是项家人,只不过现在是让你知道你的身世了而已。” 项宁从小就觉得自己和姐姐弟弟不那么一样。 姐姐弟弟身子都很好,不像她那样三天两头的生病,到了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且她和阿寓长得不像,和姐姐也不相像。走到外面,别人都不敢相信她和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她那时候因为失落胡思乱想的时候,猜测过自己会不会是爹娘捡来的,可是姐姐弟弟从来都没有对她有一点见外。 尤其父亲出事之后,姐姐带着他们守孝却遭人欺凌,她病得太厉害了,家里没了什么银钱,全靠父亲从前的友人接济。 长姐第一次拿着婚书去谭家,不仅是因为阿寓科举备受阻挠,更是因为她卧病在床、吃不上药,大夫那天来看了她,将昏迷的她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但说再这般下去,不出一个月她就要不行了。 翌日,长姐那样矜持内敛的性子,却拿着婚书主动登了谭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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