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方德利的眉头不可控制地抽搐了好几下。 他还是头一次听人把这种要求,以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口的。 而且,还是出自一位女子的口! 此时此刻,他总算理解了传闻从何而来,这位公主殿下,还真不是一般人。 他悄悄抹了抹汗,“公主喜欢什么样的美人?臣让底下的人去替公主寻来。” “呵,方刺史还真是不懂情趣啊。”虞逸瞥了方德利一眼,好心解释,“寻美人讲究缘分,方刺史找来的美人,只能说是与方刺史有缘,并不代表与我有缘。” 方德利听了虞逸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整句话就从他耳朵中过了个堂,没能顺利理解其中的意思。 虞逸也懒得同他解释,只继续道出自己的要求:“我同方刺史说这些,也不是想要麻烦方刺史,只是想要同方刺史打声招呼,我想去瞧瞧来黎州求庇护的百姓。” 方德利又是一愣,疑惑都摆在了脸上。 这美人和灾民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虞逸道:“昨日我也算是逛遍了黎州,但没遇上有缘的姑娘。所以我想去瞧瞧,那三县的百姓中,有没有与我有缘的美人。” 方德利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荒谬。 但转念一想,虞逸素来行事乖张,做出什么样的事,似乎也都不算奇怪。 他思考过后,恭顺道:“既然公主想去,待用完午膳,臣陪同公主一起去。” 虞逸没有拒绝,在黎州府又蹭了一顿饭。 待吃完一席全素宴后,她便和方德利一起去往收容灾民的地方。 灾民所住之地,比虞逸昨日去过的施粥棚还要远,是几乎贴着城门而建的一排茅草屋。 有茅屋门开着,当虞逸等人经过时,住在其中的男子见到方德利,立马兴奋地冲了过来。 “方大人!您怎么来了!” 方德利笑得和煦,“我来看一看大家过得是否还好。” 因为虞逸事先要求过,方德利并未道出她的身份。 那名男子闻言,憨厚笑道:“多亏了方大人照拂,我们终于不用饿肚子了。人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能活下去,方大人给予我们的,还不止一口。多亏了方大人,我们才能存活下来,要说方大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方德利看了眼虞逸,谦逊道,“是陛下关爱子民,我不过是照陛下旨意行事而已。” “陛下皇恩浩荡,我等自然感恩戴德。但也得是方大人有能力,才能让我们这群流离失所之人有个庇护地。” …… 这二人你来我往,一个夸赞,一个谦虚,许久不带停。 虞逸被晾在一旁许久。 日晒下,她忍不住咋了咋舌,一双黛眉又微微皱起,情绪显露无疑,只差将“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 方德利察觉到虞逸不满的情绪,立马止住了话头,带虞逸往里走。 一行人依序行过茅屋,一一将灾民看了个遍。 二百多个灾民,虞逸一个都没看上眼,为此,她很是失望,“看来,今日也遇不着与我有缘的美人了。” 方德利浅笑不语,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 一行人回到黎州府,虞逸坐在堂内暂做休息。 但她坐了没一会儿,就掩嘴打了个哈欠。 方德利瞧见了,忙道:“今日走了不少路,公主累了吧?臣这就派人送公主回去歇息。” “方刺史别急呀。”虞逸掩去困意,打起了点儿精神,“我还有些事,想要和方刺史探讨探讨呢。” “不知公主想要探讨什么?” 虞逸笑了笑,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不知道方刺史平日里,可喜欢看戏?” 方德利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此疑问,心中惊惑不定,但还是回道:“臣平日里公务繁忙,没有空闲看戏。” “难怪了。”虞逸笑了笑,了然道,“今日方刺史和那位灾民的戏,演得可不太好。” 方德利的背脊瞬间变得僵硬。 他似被定住了一般,望着虞逸迟迟没说话。 虞逸则继续点评:“唱戏一事,讲究的是情绪到位,不可轻也不可重。一旦情绪过于饱满,只会流于表面,显得过分浮夸。” 她说得慢条斯理,嘴角带着笑意,仿若真的只是在点评一出戏的好坏。 但这话却把方德利吓得一激灵。 他强扯起笑容,忐忑道:“恕臣不能理解公主的意思。” 虞逸知道他是装作听不懂,也懒得浪费口舌,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上。 她斜眼瞧他,直接点破:“方刺史,从各府中找出这么多下人装扮灾民应当不容易,贪污赈灾钱粮的钱,不会都用来雇人了吧?” 正如她昨日对自家府中那些姑娘说的一样,她觉得,她瞧见的那些灾民有问题。 据她猜测,昨日去施粥铺领粮食的那些人,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灾民,那一出赈灾之举,是做给她看的。 若心中没鬼,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做,找那么多人顶包灾民。 费心做出这样的事,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有人担心那些真正的灾民,说出会对他不利的话。 不过,这些只是虞逸的猜想,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她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她今日特意找到方德利,提出要从灾民中选美人。 从黎州的素食,到官员减少府中的吃穿开支,再到替换灾民,若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故意做给虞逸看的,那么方德利必然是个行事谨慎的人。 若非虞逸临时决定来黎州,或许他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一切,不露出一点儿破绽。 而这样谨慎的人,会尽量抹去一切不利因素。 站在方德利的角度来看,得知她要从他安排的人当中挑人回皇城,定会担心被选中之人会为了讨公主欢心出卖他。即便不有心出卖,朝夕相处中,也难保会有说漏嘴的一天。 他不可能放任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定会把可能入选之人藏起来。 正如虞逸预想的那样,昨日在施粥棚,她看到了不止一两个年轻姑娘,但今日再去那儿,年轻的姑娘都消失不见了,就连男子,也只剩下了一些粗壮的莽夫。 而这,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许多时候,过于谨慎反而会露出马脚,方德利就是这样的情况,才使得虞逸用最简单的法子,证实了自己猜想。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虞逸一直以来在外的名声。 没有那荒唐的名声,方德利一定不会不去怀疑她的真实目的。 方德利知晓自己的小把戏被虞逸看穿,却仍倔强道:“公主可有证据?” “呵,向我要证据?”虞逸似听到什么笑话,“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证据?” 虞逸没有证据。 但是她底气足啊! 一声冷笑,一记白眼,就把自己的理不直气不壮,给硬生生地拔高了好几层气势。 方德利傻了眼,就算是皇帝判罪也得要理,这公主还真是嚣张。 而且,看着虞逸的架势,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他关起来。 惊讶之余,他心生惧意。 看来虞逸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刹那间,他思绪万千,但最后都归为了一个念头。 既然无论有没有证据,虞逸都认定了他有罪,那么他只能从灾情以外的方面着手了 这般考虑着,他下定决心,眼神锐利地看向虞逸。 “公主只是怀疑,并没有实际证据,不能拘捕臣。且容臣冒犯说一嘴,就算公主有证据,公主身为女子,也没有资格来调查缉拿臣,甚至,公主都没有过问朝政的资格。再者,黎州乃承王管辖地,即便臣有罪,也该是承王来治臣的罪,不该由公主越俎代庖!” 这话似是戳到了虞逸的痛处。 她静静看着方德利,没有说话。 方德利见她如此,终于有了些底气,但下一瞬,他的眸光凝滞住了。 本应无言以对的虞逸,忽然笑了。 虞逸笑得肆意,“就算我干涉朝政,越俎代庖了,那又如何?谁能治我的罪?” 那高高在上,而又无所畏惧的姿态,让方德利心中一凉。 而她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凉得彻底。 “而且,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别人有啊。” 像是为了证实她的话,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屋外响起喧闹声。 还没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道流星闪过,撞上了原本在与虞逸对峙的方德利。 随着方德利的哀呼声,虞逸将视线投过去,这才发现,那块硕大的流星,原来是被团成了一大团的人。 不得不说,团得很是圆润,手法十分高超。 与此同时,连楚如闲庭散步一般,缓步踏进屋内。 他凝目望向虞逸,悠悠道:“抱歉,手滑了。”
第18章 虞逸与连楚四目相接,有些惊讶。 她有想过,连楚可能会派人来黎州,却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前来。 许是因为此前他们几乎日日相见,忽然时隔六七日没见,此地又远离皇城,虞逸竟产生了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错觉。 而她从连楚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类似的情绪。 果然,连楚走近了她,缓缓开口:“公主离皇城多日,我甚是牵挂。” 人在异乡,最是贪恋故人给予的温暖。 连楚所言,成功在虞逸的心底激起了一片涟漪。 她抿了抿唇,正要回应这份牵挂,就又听得连楚道:“公主这一走便是多日,又未带书,我担心公主的功课会落下许多。” 虞逸:…… 好家伙,原来牵挂的不是她这个人,是她的功课啊! 真是白瞎了她的一腔真情实感。 虞逸:“连侍郎应该不会告诉我,你千里迢迢追来,就是为了督促我读书吧?” “知我者,莫如公主。”连楚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我是特意来给公主送书的,公主是不是很欢喜?” “欢喜!我可太欢喜了!”虞逸强颜欢笑,“那你把书给我,你赶快回去吧。” 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只想让他把方才涌起的片刻感动还给她! “书啊……”连楚笑意依旧,“我忘带了。” 虞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来送书,然后书没带?” 连楚毫不羞愧地点了点头,“太急着出门,忘带了。” 虞逸陷入沉默。 她有理由怀疑,他是在故意耍她。 她淡淡道:“既然如此,连侍郎就回去吧。” 面对虞逸的第二道逐客令,连楚权当做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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