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李承勉故意晾着她,约定的时间已过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带着一腔傲慢之心,驾临揽月居赴约,会一会那桀骜的美人。 只是他素性多疑,虽对今夜之约充满期待,却也存着不小的疑心。因而马车停稳,李承勉并未即刻下车,反而遣了心腹上楼去先行查看。 厢房之中,臧宓端柔跪坐,原本姿仪挺拔,坐不多时,便觉胸闷气短,身体困倦。她以为是因昨日未曾歇息好,撑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盼着刘镇早些来,再亲口向他表述谢意,之后也好早些回家歇息。 可直等到烛火燃去过半,她倦得撑着额头,不小心竟睡了过去。因心中始终惦记着事情,突然间又一惊,混混沌沌地清醒几分。 她不知何时已绵软得似一滩烂泥,枕着玉臂,趴在案桌上。臧宓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可臧钧始终未曾回来。抬眸朝门扇瞥去,先前忠伯的影子已然不在。 臧宓下意识里有些惊慌,想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可身子软得不受控制,心里似烧着一团火,整个人十分难受。 朦胧之中,意识又渐渐涣散,可门扇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臧宓阖上潋滟的水眸,惴惴的心神悄然落到实处,唇角不自觉牵起浅浅的笑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呢……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16章 、撞破 长民苦口婆心,说干了口舌,刘镇却是油盐不进,更直言自己无意再给周珩卖命,挣昧良心的脏钱。 长民瞠目结舌,见他心意已决的样子,左右为难。话说得轻巧,可他们这样的人,并无一技之长,又无田地可种,若不依附他人,生活便要举步维艰。 见无法改变刘镇的心意,长民唉声叹气跟在他后头,忽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眼睛一亮,抓住刘镇的袖子,鬼祟道: “那不是李郡守身边最得重用的侍卫大哥?他与郡守大人向来焦不离孟,想必郡守大人在此,咱们既打算离了周二爷,不若再走他的路子,前去与郡守大人问个安,套个近乎?” 长民向来会钻营,不论亲疏,见着空子便要舔着脸去讨交情,混个脸熟。奈何旁人清楚他的斤两,并不大热衷结交他,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热情,每每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坚信软磨硬泡下去,金石为开,总有一朝,机会就要降临。 他兴致勃勃要去与那侍卫和李郡守问安,刘镇却兴致寥寥。数年前二人甚至买过不少礼物疏通,走了不少路子,才搭上周侍卫这条线,想在李郡守身边谋得一份差事营生。 只是刘镇使尽浑身解数,将一柄丈八长的大槊使得虎虎生威,可惜那位郡守大人并未对他另眼相看,反而择选了另一个不如他的人。 刘镇因这次受挫,再不主动往达官显贵身边凑。只意兴阑珊跟在后头,看着长民满脸堆了讨好的笑,哈着腰凑过去,小心翼翼掀开一道门缝。 只是那门似乎有些烫手,长民才一掀开,脸色倏尔僵住,寒暄的话卡在喉咙里,更小心翼翼地悄悄将门掩住。 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泼皮,竟做出这番怪异的举止,刘镇心中大为好奇,偏着头往门缝里扫了一眼,忽而勃然变色。 == 昨日因太过兴奋,关键之时功亏一篑,难免有些不足。原以为要再染指她,需得费一番功夫,哪想隔日臧宓又再送上门来。 瞧着桌案上趴着的美人眉目潋滟,面颊生绯,周兴不由得再心猿意马。 李承勉就等在楼下,他此时却不能再任意施为,在臧宓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可瞧着她意识涣散的模样,若不趁机对她做些什么,简直暴殄天物。 傍晚之时,李承勉得意洋洋将信拿给他看,他当时唬了一跳。唯恐臧宓将昨日之事告到郡守跟前。 本要进些谗言,可见信中竟未透露只言片语,转而想她一个女子,出了这种事哪敢到处宣扬,反而顾忌被李郡守晓得了心生厌弃,断然只敢吞声隐忍。 她越是不敢声张,越发叫人想为所欲为,肆意逞凶。 因此周兴取下腰间佩剑放在桌上,从身后搂住臧宓,凑在她颈后深嗅。 淡淡馨香令人血脉癫狂,他虽极力克制,却仍忍不住去拉她肩头的衣裳,想着浅尝辄止,李郡守也未必看得出端倪来。即便察觉,到时往刘镇身上一推,想来也可蒙混过去。 只是他以为臧宓意识涣散,实则却也是有知觉的。她本以为来的人是刘镇,可恍惚间察觉那噩梦一般的面孔,心脏骤然紧缩,浑身如坠寒冰。 等到那双手缠上她的腰,浑浊的气息如毒蛇咬在她耳后,臧宓的眼泪也绝望地从眼角沁出。来自最亲近之人的背叛,往往更深刻入骨,痛彻心扉。 刘镇跟在长民身后,一恍眼恰瞥见这样不堪入目的一幕。长民正躬着腰,轻手轻脚阖上门缝,生怕被里头周兴察觉他无意间的偷窥,冷不防手下突然落了个空,门扇已被刘镇一脚踹开。 他脑子里一炸,浑身寒毛倒竖,来不及阻止,就见里头周侍卫乍然被惊动,一边将臧宓推倒在地,一边扣住案上长剑,正待脱鞘,刘镇已一个箭步踩上案桌。 情急之中,他慌忙后退躲避,尚且来不及出剑,身下已是一阵剧痛,被刘镇一脚踢在裆下。 周兴自恃武艺高强,又得李郡守信重,素来并未将刘镇这种宵小之徒看在眼里。哪晓得一个照面的功夫,因为耽于女色而失了先机,反被个贱如野狗的痞子重伤要害,蜷成一团痛得打滚,张着嘴倒抽着冷气,连哀嚎都发不出声来。 长民弓腰望来的模样有些鬼祟,张着嘴望着屋中情形,脑子空白了一瞬,不知当从何讲起。 可猛然想起周侍卫与李郡守向来是如影随形的,只怕李郡守就在附近……如今刘镇重伤周侍卫,李郡守要捉拿他,刘镇怕是插翅也难飞,到时不死也要脱层皮…… 长民一个激灵,也未多想,急急催促刘镇:“哥,你快跑!” 刘镇冷眼睥睨长民,不见丝毫惊慌,反对他道:“你过来,我有事交待你。” 待长民匆匆忙忙出去,刘镇气定神闲走到臧宓身边蹲下。明知该绷起精神,立刻带着她逃之夭夭,可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他心中却比哪一回都要松弛,甚而淡定得丝毫紧张的情绪都激不出来。 刘镇一面低咒着自己大约是晓得必死无疑,所以心中毫无波澜,一面又觉得这样的情绪诡异到匪夷所思,一面却还能镇定地察看周遭环境。 很快他便嗅到空气中有股馥郁的暗香,而臧宓一张芙蓉面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睑微闪,似是竭力想睁开眼睛。 他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她眼角泪痕,半是怨恨,半是怜惜,责怪她道:“我在巷口久等你不至,你……” 温热的泪越擦却越多,濡湿他满是硬茧的指腹。刘镇望着她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喉结滚了滚,而后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单手脱去她身上那袭华美明丽的外衣…… == 李承勉在揽月居外等了一时,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焦灼,撩起车帘,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他背着手,环顾身边一众侍从,抬步欲往里边去。 忽而“砰”一声巨响,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不远处地面上。旁边正有人经过,吓起一片喧哗惊叫。 晦暗的夜色里,血迹如小蛇,从摔下的那人身下蜿蜒而出。 李承勉立时抬头去望,正见一个男子探头出窗外,随后紧忙又缩了头。 “是周侍卫,摔得很严重,只怕凶多吉少!” 下属来报,李承勉心下一沉,直觉今夜之约是个陷阱,待要返身回马车上,忽而想起自己乃是一郡之首,又何惧区区魑魅魍魉? “即刻回衙中调人,将揽月居前后所有出口堵住!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控制字数,每天只能更这么点,剧情迟迟走不完~~~~(>_
第17章 、烟消云散 宜城乃是富庶之地,李承勉贵为一郡之首,出入自然讲究排场。且权势煊赫之处,纷争亦多,他早年树敌无数,被人刺杀,险险捡回一条命,自那之后身边随时有不下二十人的侍卫随行护卫,私下也养着不少暗卫府兵。 今日虽是出来与臧宓私会,但仍令一众侍卫乔装改扮,暗中警惕拱卫。 周兴是他最信重的心腹之一,身手亦出众,是以先遣了他上楼去确认屋中之人是否当真是臧家小娘子,哪知上去不过片刻即遭了毒手。 刹那的震恐之后,李承勉怒从心起,随即拨了一半的侍卫率先追上去,勒令务必擒住重伤周侍卫的凶手。 十余人争先恐后,一涌而上,冲进屋中,果然擒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 这男子不是别个,正是副将周显家中的次子周珩。 原来周珩先与几个手下在楼道尽头处一间包厢中饮酒。因着与刘镇生了龃龉,心中衔恨不已,趁着刘镇起身如厕的功夫,筹谋报复于他。 不多久,长民独自回来,面上神情有异,飘忽不定。 周珩见长民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有心套他的话,便问道:“那杀才撺掇你什么了?” 长民犹豫片刻,苦着脸道:“我听刘镇与他娘子商议,说是要往京都闯荡。小人有心跟着他,却又舍不下二爷这里的前程。” 周珩脸色顿时愈发阴沉。刘镇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脸面踩在一堆残羹冷炙里,得罪了他却还想逃出他的五指山,带着美人远走高飞?心中那口气无论如何再咽不下去。 周珩面上浮起一丝笑,却笑得咬牙切齿:“当真么?京都哪是那么好混的地方,就凭他……” 长民指天发誓:“刘镇这会子都去车行租马车了,说是明日就启程。他娘子就在前头第三间厢房等。你若不信,等他回来你一问便知。” 长民抱着酒壶喝闷酒,喋喋不休说起这些年来与刘镇及诸位兄弟的情谊。周珩却是心思活络,转瞬间便下定决心,不能如此便宜就放过刘镇。 他很快找了借口,打发了长民,散了酒局。而后急匆匆带着两个心腹直奔那第三间厢房而去。 原本以为要费些心思,撒谎骗过身份,才能哄得臧宓开门,谁知门扇却并未闩。周珩秉着呼吸,推门而入,果然见到一道魂牵梦萦的身影。 美人一袭明丽的春衫,蓬松的长发散落,面朝长街,站在半开半掩的窗前。 “臧娘子,刘镇让我来接你……” 周珩压低嗓音,让声气尽量温善柔和些,扮演起热心仗义的好兄弟。 只是窗边的美人恍若未闻,并未理会他。周珩上前轻轻打开半掩的窗扇,砰一声,一根支窗的木棒掉落在楼板上。 他分了神去看那木棒,余光里却见那袭明丽的春衫落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不住,从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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