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一阵恶寒,好像连心里都翻出冷意,惊喜过后,她呆呆地站在那里, 竟没有动,任凭眼泪簌簌流下。 阿蛮和金槛看到殷篱自然难掩喜色, 喊了一声过后就跑过来抱住她。一个月未见, 却好像过去了沧海桑田。 阿蛮显然知道殷篱当下的处境,也知道自己能再见到她很不容易, 便紧紧搂着殷篱泣不成声, 口中喃喃:“还好,还好……” 金槛是男孩,虽然是个半大的孩子,但男女之妨也开始讲究了, 他站在旁边, 没有像阿蛮一般抱住殷篱, 却也红着眼睛,始终未挪开半分视线。 殷篱怔了好一会儿,才放开阿蛮。 她扶着阿蛮手臂, 上下将她看了一看, 又看向旁边的金槛, 温和一笑:“你们都没有事吧?” 她并不知道这些天李鸷是怎么对待她们的,所幸从面上看,两人都没缺胳膊少腿,安然无恙。 阿蛮摇了摇头,吸着鼻子:“阿篱姐姐放心,陛下并没有把我们怎么样……” 她简短地解释了一遍,殷篱这才从她的口中得知,那天她晕倒过后,商练便将她们带进一座别苑,除了不让她们离开,别的倒是未加苛待。殷篱被送进宫去之后,商练便不再隐瞒,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们,二人这才知道李鸷是当今圣上,而她们的阿篱姐姐则是入宫做了妃子…… 阿蛮知道殷篱的性子,所以她才更担心殷篱。 “阿篱姐姐,你……”阿蛮看着殷篱,眼中尽是心疼和担忧之色,两个人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姐妹,殷篱什么都懂了,她掐了掐阿蛮的手,掩去眼中悲色,转身看向前面不远处的身影,对他盈盈一弯身。 “多谢宋掌司把阿蛮和金槛送过来。” 宋声端平手回了一礼,是文人之礼。 “娘娘客气了。” 他一开口,还是那道清冷的嗓音,殷篱却感觉出一丝不同,她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宋声风骨气质还是像之前那般高洁出尘,但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也虚弱很多。 是病了么? 殷篱心里只是短暂地闪过这个念头,没有多问,看了梅意一眼,后者领悟,急忙从袖口中拿出惯例打点的银裸子,只是还没动脚步,宋声就冷声开了口:“不必了。” 他看了殷篱一眼:“娘娘有什么话快些说罢,微臣还要带金公子回去。” 话音刚落,殷篱猛地一震,下意识抓紧金槛,惶恐地看着宋声。旁边的金槛见了忙走到殷篱身前,对她弯了弯身,拱手作礼:“娘娘不要担心,金槛在皇宫中多有不便,师父已为金槛安排了去处,平日无事,金槛可以领了牌子来宫里给娘娘请安的。” 金槛举止有度,不似阿蛮那般跟她过分亲近,连“阿篱姐姐”都不喊了,而是谨慎疏离地唤她“娘娘”。 殷篱面色微变,直言道:“那怎么行?” 她忽然拔高了嗓音,院中静了一静,静过之后,她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头,却没收起神色,而是牵起金槛的手看向宋声:“宋掌司,陛下既然让你把人送来了,孩子就留在我这里,等陛下过来,我再与他细说可好?” 宋声的眼眸便垂了垂:“这便是陛下的意思。” 殷篱牵着金槛的手忽地攥紧,眼中闪过一抹急色,宋声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李鸷特意叮嘱过的,殷篱不知道李鸷是想用金槛继续拿捏威胁她,还是真的因为宫中不方便。 如果金槛不能跟在她身边,春猎的计划也不知还能不能实施…… 而最紧要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金槛他…… 宋声看着殷篱纠结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这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娘娘放心,金槛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殷篱低头,就看到金槛睁着圆溜溜的眼珠认真地看着她,眼中有安抚,且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早慧,殷篱很早就知道,她抿唇不语,似乎过了很久,好像在做什么决定,“不如,还是让阿蛮……” “不用,我就住在夹城旁边,那里都是粗人,阿蛮姐姐去了反而更不方便。”金槛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打断她的话。 殷篱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刚要说话,金槛很快就道:“靖江王世子如今在玉麟军当差,会照拂金槛的,再加上师父统领玉麟军,没人会欺负我。” 说完看向宋声:“宋掌司,我说的对不对?” 宋声眼眸微敛,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年,倒是殷篱很是震惊,回头去看宋声:“燕世子在玉麟军当差?” 前些天他还不是。 宋声点了点头:“陛下封世子为御前行走,在玉麟军内军领了个闲职。” 御前行走,又在玉麟军中任职,那在宫中行动就方便多了。 殷篱听他这么说,稍稍放心些,之前燕无意跟她说的那个提议,殷篱虽然当做救命的稻草,可也不免心生疑窦,燕无意闯一次宫禁实乃侥幸,手中无权,如何能夸下海口在李鸷眼皮子底下将她带走,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心多少还是安定不少。 只是殷篱仍不敢大意,她拉着金槛走到殿门前,对宋声道:“宋掌司稍等片刻,我有些话要交代给他。” 宋声抬眼看了看她,清明眸光中闪过一抹疑惑,又低下头,“娘娘请便。” 阿蛮也跟着二人进去,殷篱却是留了梅意招待宋声。不一会儿,三人出来,金槛背上多了一个包裹,宋声看过来,殷篱给他解释:“我给金槛拿了几件衣服。” 宋声未说什么,好似并不在意,殷篱走下台阶,双手扶住金槛的肩膀,才见没一会儿,两人又要分开了,眼中都是浓浓的不舍,但殷篱心里又清楚,这已经比之前的境遇要好太多了,总归是有希望的,想到这,她眼梢一弯,对金槛笑了笑:“跟商师父好好学,自己小心一点儿。” 金槛乖乖地点了点头。 “要是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找机会差人告诉我。” 金槛声音稚嫩洪亮:“我有师父呢,娘娘放心。” 殷篱眼眸一黯,就怕商练在也无用。 但她又清楚,只要她不生事,李鸷现在还不会对金槛怎么样,商练在靖江一年,一直在教金槛功夫,回了京城金槛也没改口,这些东西李鸷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还是放任,说明他对金槛目前是没什么戒心的。 这便好。 殷篱定了定心,知道再多说就不方便了,握着金槛肩头的手紧了紧,遂又放开,殷篱抬起身,对宋声道:“劳烦宋掌司再跑一趟,替我把金槛送到他师父那里。” 宋声看了她一眼,动作略顿,袖子中的手紧了紧,随即放开,他偏了偏身子,伸出手做出请的动作,眼帘半遮道:“娘娘不出来送送吗?” 殷篱一怔。 他有话要说? 殷篱心头疑惑,想要看清宋声的表情,但他似乎不像之前那次一样温润,整个人冷肃许多,就好像没什么生机似的。 看着他的轮廓,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如一缕缥缈无根的烟尘,怎么也捕捉不到。 想不通宋声为何会这么特别,她迟疑着点点头,梅意就进去拿了件披风出来,几人又一起出了锁晴楼。 走在舂湖边上,殷篱看着岸边春风拂柳,神思漫无目的地飘远。 脸上的风虽然也是冷的,却比前几日柔和多了,她也如愿以偿见到了阿蛮和金槛,一切都在向着她期待的地方发展……想到这,殷篱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 “娘娘似乎很高兴?” 殷篱一怔,偏头看到宋声正看着她。 宫人在身后几步远外跟着,梅意正跟金槛阿蛮说话,湖岸空旷,他声音又轻,应是无人听到。 殷篱轻轻皱了皱眉:“宋掌司,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宋声眼眸一深,很快收回目光,缓步向前走着,低声开口:“万事切忌操之过急。” 殷篱面色倏地一变,戒备地看着宋声,她不知道宋声是什么意思,是知道她与燕无意之间的约定了吗?所以来警告她?可是他是李鸷的人,倘若他知道了,李鸷那边必不会这般平静。还是他只是替李鸷试探她,一旦她露出什么马脚,就会回去禀告李鸷? 殷篱猜不透宋声用意,脸上数度变换,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微臣只是提醒,娘娘不要多想,只要记得微臣的话便好。” 宋声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又出口强调一遍,说完,他才扭头看向殷篱,唇角微微弯起,“娘娘期盼的事,马上就会实现的,你什么都不用做。” 轻风拂过,云头日光散落下来,将那双眼映照得璀璨夺目,殷篱神色一顿,有些看不清宋声的模样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一动,她刚要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铁甲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前面走过来两队身穿红衣金甲的侍卫。 为首的那个手捧兜鍪,腰上佩刀,虽然打扮气势凌人,眼下却有青黑,并不似后面那些侍卫看起来强健有力,反而有些精神不振,好像沉迷声色被掏空了身子一样…… 但他看到宋声就来了兴致,“呦”了一声,眯着眼笑着走过来:“这不是宋掌司吗?这是要做什么去?” 男人语气不掩轻蔑,看着宋声的眼神也意味深长,眼睛不时地往他身下瞟过去,笑容里满是轻嘲。 宋声面色不变,礼也不废,好像对他的嘲讽丝毫不在意一般,微倾了倾身:“鱼将军。” 鱼将军? 殷篱听到宋声的话,眉头轻皱,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鱼”字,便开始细细打量起前面那人的样貌,不说还好,一说便觉得此人长得与鱼晚晴有几分相似,莫非是鱼家人? 鱼非谦察觉到殷篱的目光,忽地将视线从宋声身上移过来,二人四目相对,他浅浅一笑:“这位是……” 宋声便走到近前,有意无意将殷篱挡在身后,遮住鱼非谦的目光:“鱼将军巡视宫禁,还有要务在身,此时正值换防之际,还是别再耽搁了,再惹陛下发怒,恐怕又免受不了皮肉之苦。” “你!” 鱼非谦听他提及之前的事,面色一变,怒气丛生,片刻之后冷静下来,他笑了笑:“多谢宋掌司提醒。” 说罢大手一挥,带着玉麟军离开,侍卫与宫人们擦身而过,带着一身寒铁气息,阿蛮牵着金槛往旁边避,偷偷往前面瞟,就看那人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逡巡良久才移开视线,唇边却荡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阿蛮心里一突,急忙转过身子。 前面的殷篱还在思索,人走远了,宋声才道:“这是婉妃的哥哥,现任玉麟军近卫将军,掌管西北方向的宫禁安全。” 殷篱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宋声正看着她,眼中满是认真:“你不常出来走动就无妨,若是遇见了就避一避。” 前两次殷篱还拿捏不准,这句话之后殷篱就可以确信宋声是真心在提醒她,疑惑的同时,她也生出许多感激,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可能是李鸷关照过的,脸上的笑便僵了僵,她垂下眼:“宋掌司的话,我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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