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妻”之一字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有那么多女人,每个人对他都有期待,期待一开始泛滥,就变得廉价,今日说的话那么好听,却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说给别人听。 哦对,昨日才刚宠幸了阿滢,阿滢也会被这般哄骗吗? 殷篱眉头一紧,忽然用力将身上的人推开,偏过头开始咳嗽起来,她闭着眼睛,手不自觉地垂着胸口,李鸷在她上方,眉头皱紧,他起身拉起殷篱,伸手在她后背拍了拍,对外面喊了一人:“来人!” “去传冯振。” 宫人急忙应下,很快,拎着药箱的冯太医就匆匆赶了过来,殷篱咳嗽已经缓和不少,只是人还是有些虚弱,冯振把着脉,眉头时而紧锁。 一炷香后,外殿中,李鸷坐在主位上,开口道:“如何?” 冯振揣着手,躬身说:“柔妃娘娘身子亏空,久病成灾,最忌情绪波动,微臣这就给娘娘开一副药,此病须得好好养着,如若不然,恐怕……” 他看了一眼李鸷,李鸷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见他迟疑,便低喝一声:“说!” “娘娘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话音刚落,就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他躬着身,不敢向上看,半晌之后,才传来李鸷的低沉的嗓音:“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保她安然无虞,否则——” 他没说后面的话,但冯振明白陛下的意思。 后背都快汗湿了,他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道:“微臣遵旨。” “退下吧。” 李鸷回了寝殿,殷篱正躺在床上熟睡,阿蛮给她盖被子,满眼都是心疼,他抬脚都过去,阿蛮听到动静,回身一看,见到是李鸷,动作惊了惊,但很快就调整好神色,对他屈身行礼:“陛下。” 以前在江陵,阿蛮很少给他行礼,如今却很听话。 李鸷没看她,坐到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不烫,竟然还有些凉,他将被子又向上盖了盖。 “都下去。” 宫人们应是,躬身退下,只有身后的人脚步未动,李鸷头都没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殷篱,却道:“你怎么不走。” 阿蛮颤了颤,身上止不住地发抖,脚步仍旧不退。 “奴婢,有话想对陛下说。” 李鸷这才有反应,手上动作停下,他转头看向阿蛮:“说什么?” 阿蛮咽下口水,梗着喉咙,声音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惧意更多还是泪意更多:“冯太医的话,奴婢都听到了,阿篱姐姐能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奴婢冒死进谏,求求陛下,陛下您就疼一疼她,稍微对她好一点儿,不要再惹她伤心了,行吗?”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像孩子一样哭,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么好的阿篱,怎么就会活不到三十的年纪呢? 她那么年轻,吃过许多苦,却没甜过几天,怎么就要开始倒数着过日子了呢? 李鸷不喜人哭,听到哭声就会觉得烦躁,可他此刻只觉得心里有些空,好像胸口处被剜去了一块什么,人对分离的实感都是空泛的,除非明知是最后一面,所以李鸷也仅仅只是觉得喉咙发紧而已。 他松了松衣襟,挥手让阿蛮下去,好像应了一句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哭声很快消失了,寝殿里只剩下两个人,李鸷再看到殷篱苍白的脸,身上某处传来一阵刺痛,痛得他呼吸不过来,他就笑了:“你便是用这种方式反抗朕?” 殷篱不会答话,她的呼吸很轻,眼睛紧紧闭着。 李鸷从不会为任何人妥协,包括殷篱也是一样,但他想过很多她忤逆她的方式,只少了这一种。 他悄悄伸出手去,在殷篱脸上轻轻抚摸:“其实你只要听话,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森凉的语气透露出丝丝危险…… 殷篱是第二日醒过来的,竹心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了锁晴楼。 看到殷篱比一月之前还要消瘦,竹心也忍不住掉了眼泪,可是听说她被李鸷封为柔妃,又比别人多了几分艳羡和欣慰。 只有她觉得这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李鸷早朝时候就离开了,除了竹心,没人在殷篱耳边提陛下,竹心说了两次,梅意使眼色不行,就拉着竹心出去了,阿蛮给殷篱喂药,把太医的话跟她说了一遍,只是没说最后一句。 殷篱好像并不在意,只把药喝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庄秋梧就过来看她了,看她要起来,庄秋梧急忙过来按住她肩膀:“你有病在身,就不要顾及这些虚礼了。” 宫人拿了凳子,庄秋梧就坐在她床边:“太医怎么说?” 殷篱脸色还很苍白,但看向庄秋梧的眼神却是温柔的,她缓缓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这样的事常有,我早已习惯了。” 庄秋梧看她神色淡淡的,脸上虽有绵浅笑意,眼底深处却空洞无痕,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叹了一口气:“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就连阿滢那个猴儿一样的都病了。” 殷篱微怔,看向皇后,满眼都是不敢置信:“阿滢病了?” 庄秋梧点了点头,哀叹着气:“我刚从她那里回来,说是夜里发梦,魇住了,叫来太医一看,有些发热,我去看她,她就病恹恹地坐在床上,我还没看过她这么安静的时候。” 皇后说着的时候,殷篱便想象她描述的画面,竟然想不出戚幼滢病了会是什么样。 戚幼滢曾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她很少生病,以前在草原上生活,策马啸西风,搭箭射长空,那样恣意快乐的日子,没有任何拘束,她就像一头草原上的小狼,虽然幼小稚嫩,却也能亮出獠牙。 旧景再美好都是过去了。 殷篱不免唏嘘,笑容便淡了下去,庄秋梧以为她只是担心戚幼滢的身体,开口宽慰道:“你也在病中,就不要担心别人了,她身子骨皮实,跟你可不一样,快养好病吧,来玉照宫陪我说话。”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李鸷,庄秋梧在锁晴楼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她跟别人不同,掌管后宫,有许多琐事要决策,不能离开玉照宫太久。 殷篱这一歇就歇了半个月之久,这半月以来,她半步没有踏出锁晴楼,除了皇后经常过来,张妗儿也来看过她两次,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燕聆玉也来了一次,只是仍冷着一张脸,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半分改变。 临走时还颇为嫌弃地自言自语一句:“真是麻烦……” 殷篱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应该是燕无意的意思,托他妹妹来看看她身子如何了。 想明白之后又忍不住担忧,他这么做会不会惹燕聆玉生疑? 但看燕聆玉离开时的眼神,殷篱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梅意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汤药,殷篱老远就闻到了药味,正准备下床去软榻上喝,就见梅意身后门口处又多了一道身影。 面色一变,殷篱又坐了回去。 李鸷过来了,没有让人通传,梅意不知道,边走过来边对殷篱浅浅笑道:“这是冯太医开的最后一副药了,娘娘喝完就好全了。” 话毕,刚要屈膝蹲下,手中的药就被人接过,她一转头,看到李鸷的龙袍。 “朕来吧,你退下。”李鸷说完坐到床边,吹了吹碗中冒着的热气,梅意愣了一下,急忙应声后退。 殷篱的目光就随着李鸷走过来而拉近。 李鸷用汤匙搅拌碗里的药,舀了一勺吹了吹,要喂她喝,“张嘴。” 这半月他天天来,听竹心说,李鸷除了锁晴楼哪也没去过,她说的时候很开心,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赐…… 殷篱张开嘴,轻啜一口,李鸷又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 殷篱想起自己在成猎户家养病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给她喂药,一勺一勺,耐心又认真。 安静的寝殿中只有小口啜吸的声音,殷篱一直没说话,等药喝完了,李鸷拿起一旁的蜜饯递到她嘴边,殷篱也照例吃下。 化开嘴中的苦味之后,李鸷再给她蜜饯她便摇头,漱过口,李鸷命人将东西收拾出去,让她躺下,殷篱忽然开口:“陛下。” 李鸷一顿,看向她:“怎么了?” 殷篱抬起头看着床前的李鸷:“我想求陛下一件事儿……”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三月吹拂的柳絮,脸上因为病容有些苍白,但恢复了几分血色,嘴唇和鼻尖都红红的,眼睛如黑珍珠一般闪亮皎洁。 李鸷挨着床边坐下来,眼睛直视着她,眉头却稍稍皱了皱:“你怎么不唤我六哥了?” 殷篱怔了怔,被子中的手慢慢攥紧,李鸷眼睛向下一扫,她不自觉地便松开,但李鸷很快又看向她:“说吧,什么事?” 藏在被子中的手他如何能看见?她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殷篱安慰自己,冲他笑了笑:“我在宫中病了这么久,才养好些,但锁晴楼太闷了,我想出去吹吹风,跟阿蛮和金槛一起。” 李鸷静静听着,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想去哪?” 殷篱眉头浅皱,摇头:“不知,我对安阳不熟悉。” “不过,我听梅意说起,大盛每年春秋都要去围场围猎,是不是快要到了?” 李鸷就笑了:“你想去?” 他唇角弯起,像是高兴,仔细一看,又像是嘲讽的弧度,殷篱便有些迟疑了,紧着眉沉默不语。 李鸷忽然抚了抚她的头顶:“你若想去,朕便带上你。” 殷篱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又担心自己反应太大引他起疑,表情有几分僵硬,李鸷放下手,慢条斯理地解开锦袍,淡淡道:“原本就想带你去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殷篱的注意力全在他说的话上,没有留意到他在做什么。 “太医都说没事了。”她着急道。 李鸷忽然掀开被子,殷篱一惊,却发现他已经躺到了床上,浑身顿时变得紧绷,有些不知所措。 热意攀上肩膀,从肩膀慢慢滑到腰肢。 力道一紧,她被拽到他怀里,窝在他胸膛上,心跳顿时冲破喉咙,她紧紧攥着拳头,强忍住浑身的不适感。 李鸷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抚着她头发:“你还有什么想要朕答应你的吗?” 他声音透过胸口传到殷篱耳中,温柔的低语伴随着规律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进脑海。 殷篱的心却静了下来。 “我想让金槛跟我一起去。”阿蛮是她的侍女,自然要跟着她。 殷篱主动抱紧了李鸷的身体,头往他怀里凑了凑:“陛下可以答应我吗?” 李鸷抚着殷篱的头发,青丝如瀑,在指尖融化成水流,让人爱不释手。 “好,朕答应你。” 他这么说着,眼中却涌动着漆黑寂灭的暗影。 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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