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砰地一声,殷篱竭力扭过头去看,发现梅意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明明一口茶都没喝。 殷篱忽然看向不远处燃烧着的香炉。 思绪渐渐变得混浊不清,闭上眼之前,她只看到鱼晚晴淡笑的脸,笑容意味不明…… 身上酸软无力,头疼欲裂,殷篱缓缓睁开眼,黑暗中,一束光透过缝隙落在脸上,她皱了皱眉,想要抬起手,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意识渐渐归拢,殷篱发觉自己好像蜷缩在一个箱子里。 她记得自己之前在翠微殿,然后便晕倒了,是鱼晚晴做的,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人声。 “妹妹,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鱼晚晴! “好妹妹,你知道吗?我十五岁跟在陛下身边,比皇后娘娘嫁给陛下还早,我陪他经历过所有喜怒哀乐,他不得势时,是我父亲站在他身后集全族之力支持他,我脾气不好,他会容忍我使些小性子,你没进宫前,我一直是他心中最特别的那个。” 殷篱慢慢张大眼睛,她想反驳,告诉她不是这样,可是她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透过缝隙去看鱼晚晴沉溺在回忆中的样子,那么幸福,那么痴迷,那么留恋。 又那么遗憾。 “妹妹,你也亲眼看看,看看陛下是如何疼爱我。”鱼晚晴抚了抚箱子上的锁,“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远处突然传来声音,鱼晚晴蹭了蹭眼角的泪,笑着起身走过去,对来人施了一礼。 “臣妾参见陛下。” 李鸷目光在里面一扫,最后将视线落在鱼晚晴身上:“起来吧。” 鱼晚晴笑着起身,自言自语道:“陛下来得晚了一步,柔妃妹妹才离开不久。” 李鸷随意坐下,看到旁边放着一把琴,便问道:“跟柔妃弹琴?” 鱼晚晴一怔,唇角的笑有些僵硬:“倒是不知柔妃妹妹会弹琴,妹妹来时,我正在练琴,是想弹给陛下听的……” 说着羞涩一笑。 李鸷手指敲着桌面,思绪飘得有些远:“她会弹《离亭燕》。” “离亭燕?陛下想听吗?”鱼晚晴从善如流。 李鸷抬眼看向她:“弹来听听。” 鱼晚晴露出笑意,走到琴后落座,素手拨弄琴弦,一首离亭燕娓娓道来。 一曲毕,鱼晚晴起身,殿外忽然进来几个抱着器乐的乐师,鱼晚晴走到李鸷跟前,撒娇似的执起他的手:“陛下,臣妾近来学了一支舞,可否跳给陛下看看?” 李鸷看了看她,眼尾露出几分笑意:“跳吧。” 殷篱蜷缩在箱笼里,透过碎玉珠帘看着不远处相对而视的两道身影,一个坐下了,一个伴着幽幽秦曲起舞。 她眼神没那么好,却看清了座上之人的漫不经心,他从来都是清冷无情的,眼底总是淌出淡漠,让人接近不能,而那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穷其毕生之力讨好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殷篱那一刻,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可怜如她一样。 或许她们的一生都像活在这个箱笼里,看着他人恩爱,在牢笼里痛不欲生,却还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是外面那个。 作者有话说: 本来早上要发来着,结果觉得卡得不好,又写了五千字,抱歉,来晚了,为表歉意,这章评论有红包。 ——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殷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翠微殿的, 她只是低垂着头,想要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三月微风拂暖,枝头春意盎然,鸟儿蹲在树梢闹腾, 金色的夕阳悬挂在红墙绿瓦之上, 眼前的春色无边撩人, 而这一切,都好像与殷篱无关。 她只是不停向前走着,从走变作跑,直到耳边呼啸着风声, 感觉到所有热闹都在一刻不停地地从她身侧远去,她才能安慰自己她已经逃离了。 可是啊, 为什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殷篱抬头, 看到顶上高悬的匾额,“锁晴楼”三个烫金大字刻在上面, 一种无力感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 她发现她还是像一年前的那场偷窥一样,没有丝毫改变,除了落荒而逃,她再也找不到第二种保全自尊的方法。 她忽然觉得这个满是金砖玉瓦的地方太脏了, 即便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让人无比作呕! “阿篱!” “阿篱姐姐!” 听到喊声, 殷篱收回目光直视前方, 她看到戚幼滢提着衣裙向她跑过来,眼中满是担心。 殷篱形容狼狈,眼尾通红, 圆睁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戚幼滢不知发生了什么, 想要抓住她手臂问一问,可是还没碰到她的衣袖,殷篱就闪身躲开了。 这个动作让戚幼滢一怔。 她抬眸去看殷篱。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劈开一道裂痕,那道裂痕平时看不见,就在某一刻,突然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其实谁都懂的,为什么在李鸷踏足戚幼滢的云影殿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了往来。 那个人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留给别人怎样的难题,他不会知道庄秋梧每日安排他的起居,掌管六宫妃嫔的生活有多艰难和伤心,就更不会在意开始交心的姐妹身份开始转变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这世间感情最难测,最不可控,所以明知有些事不怪别人,也还是无法磨出心中的隔阂。 戚幼滢其实知道的,因为她也一样。 那天看着李鸷离开,去了锁晴楼,幻想中与情郎欢好的所有愿景与期待都随之粉碎,她能忍住浑身的疼痛,却无法忍住心中的失落。 她那么想哭,却不知道该哭谁,她那么想恨,又不知道该恨谁,或许这深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不应该这么真实,她该把自己放进一个套子里,要么,像鱼晚晴那样张扬狂放,要么,像皇后姐姐那样宽容大度。 那天,她忘记了广阔无垠的草原,忘记展翅高飞的雄鹰,忘记狂奔不息的烈马,忘记如火热烈的骄阳,她开始计较这一朝一夕的宠爱与得失,决定将父亲赠予她的铁甲银枪束之高阁。 因为她知道她再也用不到了,不见,便没有念想。 可她日日坐在院子里,心头挥之不去的却是与殷篱在舂湖岸边狂奔的样子,也许所有画面都可以变作黑白,但是她和殷篱,在那个时候是有颜色的。 所以她来了,她想见一见殷篱,跟她诉说自己这几日心中的孤独,她觉得殷篱一定能懂她。 可是殷篱将她的手拂开了,狠狠得拂开,仿佛她碰到她就弄脏了一样。 戚幼滢的手僵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阿篱……阿篱姐姐……你怎么了……” 殷篱抓着自己的手臂,像是防备的姿态,想要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可她发觉自己全身都是颤抖的,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眼前出现那些画面,画面又衍生出更多的画面,一张张不同的脸,只有李鸷不动如山的神情永无改变,殷篱觉得她们有点可怜,又有点可恨,她忍不住去想,她们会像她一样,在李鸷身下辗转承欢的时候,也一并唾弃开始随波逐流的自己吗? 戚幼滢有些害怕了,她又去抓殷篱的手:“阿篱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她声音里混杂着惊慌的哭腔,像孩子一样想要从殷篱这里得到一丝回应,殷篱低了低头,去看她拽着自己的那只手,没有再推开,只是用冰冷的语气对她说。 “你回去吧。”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戚幼滢犹如被针刺痛一样,忽地放开她的衣袖,向后退了一步,殷篱没有看她,抬脚便向前走,一直到殿门关闭,她也没有回头一眼。 风起云消,落日西沉,戚幼滢独自站在阶下许久,直到脸上的泪痕被风干,而她再也哭不出来。 她没剩什么勇气再去留住她。 其实她们每一个人,已经对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心知肚明。 于是她只好离开。 殷篱回了内殿,屏退所有人,门一关,她突然躬下身开始干呕。 干呕也不敢发出声音,她极力忍着胃中翻腾的不适感,从站着到蹲着,从蹲着到趴着。 也不知何时,她听到背后又激烈的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那人将她从地上扶起。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殷篱一把抓住阿蛮的手,闭着眼,却还保留着极致的冷静,她只是说:“阿蛮,扶我到床上,不要声张。” 她轻轻说着,声音很虚弱,阿蛮什么都没有问,将殷篱从地上拉起,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刚要躺下,殷篱眉头一皱,扒着床边又开始干呕。 阿蛮眼中的担忧慢慢变成惊恐。 “阿姐,你不会……” 殷篱拽住阿蛮,掐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等但平复过后,才抬起猩红的眼看向她。 “你别说。” 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警告。 阿蛮看着殷篱苍白的脸,一下坐到床边,语气焦急道:“这怎么能不说呢!阿姐,你现在受不住的,我这就去找冯太医来给你看看!” 她说着就要走,殷篱却死死抓着她的手,眼中笃定而倔强,怎么都不肯松开。 其实殷篱自己有预感的,她知道自己小日子什么时候没来,上次冯振给她诊脉,她便心惊胆战,好在,也许是月份尚浅,她又体虚,冯振没诊出来……正合她心意。 如果李鸷知道她有孕了,春猎一定不会让她去,那她活着的唯一期待也会破碎了,她不允许有这样的可能。 “阿蛮,你听着,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殷篱看着阿蛮,是恳求也是命令,她知道阿蛮不会背叛她的,这深宫中,也只有阿蛮才不会弃她而去。 殷篱说完,闭着眼躺在床上,喃喃:“很快就会好的。” 两日后,春猎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短小君。 —— 三十四章 镜像 行宫就快要到了, 殷篱的脸色见天得好起来,自从出了皇宫,上了随驾的车舆,殷篱就像出了笼的小鸟, 望见郁郁葱葱的山川, 穿梭在雾霭之间, 她扒着纱帘一路走,一路看,就像要把那映目山河烙印在眼里心里,贪心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几日在路上, 她常常心跳加快,越是要到行宫, 就越忍不住欢欣雀跃, 又隐隐觉得害怕,害怕燕无意是在骗她。 殷篱在马车上, 有几次看到燕无意从车驾前御马行过, 只是都未来得及与她有什么交集,偶有几次眼神的交汇,殷篱也只在他眼中看到坚定和安抚,他没说要怎么解救她, 殷篱只凭着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 把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燕无意身上。 她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儿自私,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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