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宋声慢慢把手抽出来,对上殷篱那双明显不相信的眼,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想做的事可以实现,那我们早晚有一日会分开,不是吗?” 殷篱没说话,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不住,可是宋声犹如铜墙铁壁般,不管她投以何种表情,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她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陛下驾到!”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时,一声高昂的通传声打破沉寂,好似平湖落石,心湖骤然荡起一圈圈涟漪,许久未见的情绪笼罩在殷篱心头,她忽然有些慌乱。 也许是方才的亲密让她与宋声更进一步,她下意识抓住宋声的袖子。 阿蛮和梅意被李鸷放了出来,殷篱知道他很快就会来的,她有这个猜测。 可刚刚那片刻的静谧让她沉溺,李鸷的到来,有一种被冷水泼回现实的感觉,就像刽子手扬起的刀锋一般,容不得她有任何犹疑。 宋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乱,在那抹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同时,殷篱犹如针扎一般收回手。 宋声将褶皱的袖口不动声色地向后拢了拢。 李鸷进来,宋声行礼。 殷篱坐在床边,肩上还盖着被子,没有偏头看他,只是闭着眼睛沉沉出了一口气,李鸷进来后扫了一眼,目光也很快就落在殷篱身上,并没多在意跪在地上的宋声。 殷篱没有行礼,也不出声,李鸷神色不变,手抬起,宋声心领神会,偷偷瞥了一眼殷篱,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殷篱当然知道宋声退下了,虽然她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这个结果是必然。 因为谁也无法忤逆他的命令。 李鸷走过去,撩袍在殷篱旁边坐下,看了看她裹着的被子:“冷?” 声音在殷篱的前面,她睁开眼,却看着下面,又侧过头瞥向一旁。 李鸷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追着她继续问,而是说起另外的事情:“阿蛮回来了,你不开心?” 殷篱抿了抿唇。 “若是不开心,朕也可以再把她关回去——” 话音未落,殷篱忽然偏过头看着李鸷,眼神恶狠狠地。可对李鸷来说,却没任何威慑力。 李鸷伸手,抚了抚她鬓角的乌发:“这就对了,你怎么能一直不理朕呢。” 殷篱向后躲,但李鸷另一只手从后面揽住她腰身,让她动也不能动。有的东西是演也演不出来的,就像身体对一个人最原始的厌恶,殷篱几乎是本能地躲避李鸷的触碰,但李鸷纵容了她那么久,又岂会让她得逞。 “朕错也跟你认了,也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你的气也该消了。” 李鸷不厌其烦地扶着她垂落在肩侧的发丝,偏于爱抚一般似的,又像珍视地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语气自然到让人听不出半分心虚的痕迹,殷篱很明白,不是她气该消了,而是李鸷认为她气该消了,同样的,存于他心中那些短暂的愧疚和痛苦,也都消逝得无影无踪。 男人是种忘性很大的生物,李鸷便是这般。 “你放了燕无意。” 安静的寝殿中,身边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殷篱这时开口,感觉到抚动头发的手忽然一顿。 她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人,李鸷当然不快。 但她却听到耳边的人轻声笑了笑。 “你为什么想要朕放了燕无意?”李鸷放开她少许,心情颇好地看着他,“如果理由说服得了朕,朕听你的也无妨。” 殷篱看着他的眼睛,久久都没有开口,李鸷也不在乎,反而笑得更深:“让朕猜猜,因为他帮了你,而你不希望他被你连累。” 殷篱眸光闪动,尽管没说话,还是在李鸷面前暴露了她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帮你?” 李鸷忽然靠近,直视着她的眼睛,瞳孔里闪映着宰杀猎物的乐趣和意兴,殷篱想躲,李鸷却扣着她的后脑,逼迫她看着自己。 “他因为什么帮我,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帮了我,这就够了。” 殷篱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音节像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来向李鸷昭示她的决心与肯定。 李鸷微微一怔,而后仰头笑了一声,随即,殷篱忽地感觉后背有力使然,她向前倾身,靠在李鸷怀里,而李鸷温热的唇,正落在她耳廓边上,软软一咬。 “朕特别喜欢你这个样子。” 他的气音穿透耳膜,让殷篱全身上下都跟着震颤,这样的触碰让她刚刚被安抚下来的理智尽数消退,像是压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殷篱推挠着李鸷,发了疯似的想要逃离他的怀抱,李鸷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 在殷篱还想继续挣扎的时候,李鸷在她耳边说:“你乖乖不动,朕马上就放了他。” “你想见他也行,朕让你去看他。” 他浅笑低吟的声音好像恶鬼在说话,用恐惧和敬畏蛊惑人心。 他很少有体谅她的时候,每次来都脱开那张人皮,带着原始的兽.欲。 当人的权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可以无所谓一切反抗,那怜悯就会变得奢侈,良善就会变得无用,尊重更是无稽之谈。 极致的权力带来的是极致的享乐,是仅餍足自己的掠夺。 如果他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披上一层宠爱的外衣。 殷篱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再醒来时眼前有昏黄的灯光,床边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道天水青色的人影。 宋声倚靠在脚踏旁,见到她醒来,像是瞬间惊醒。 殷篱疑惑宋声怎会在这,随即想到,李鸷来了之后,他应当是没有离开的,只是在门外守着,等李鸷走了,便让他进来照顾她。 说什么一直陪着她,哪有这样好听的话? 殷篱的遭遇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她承担,一直,一直都是她自己。 宋声跪在床边,不知该如何伸出手去,再多的情绪都藏于眼底,他只能轻声问她:“你还好吗?” 殷篱抬起手,向前一伸。 她没说话,但宋声好像领会了她的意思,下意识伸出手去,与她交握。 他以为她又像之前一样,想要用他掌心的温度,抚慰那颗受伤残缺的心。 可下一刻,殷篱却拽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张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宋声吃痛,发出闷哼声,汗意如一层层水痕一般很快遍布全身,殷篱还在用力,宋声抓紧衣服,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过了良久,久到殷篱都觉得咬累了,渐渐松开口,宋声才轻轻喘了一口气,却还是笑意温和地看着她,问道:“好受些了吗?” 殷篱不知为什么,从喉咙中发出细微的一声,然后忽然哽咽。 因为心中陡然生出的那点儿抱歉和悔意,让她觉得宋声这时的笑都很令人厌烦。 宋声却犹如没发现一般,用衣角将手背上的血擦去,对她道:“没关系,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好受一些,你咬多少次都可以。” 那声音里,同样也有亏欠。 却是殷篱无论如何都不会听出的歉意。 李鸷在枕边说的话并没有食言,第二日他来锁晴楼,将殷篱带了出去。 去见燕无意。 作者有话说: 抱歉,晚了一会儿,好久没发红包了,给大家发红包吧~
第四十三章 故人(捉) 这是殷篱回京后第一次出锁晴楼。 四月春风徐徐, 杨柳垂条,她却受不得风,消瘦单薄的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只露出半张看不清神情的脸。 视线中只有龙袍下一双手工精巧的乌舄, 李鸷在前面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 到了一扇闪着暗光的铁门前,殷篱抬头一看,门前有重兵把守。 有李鸷带路,当然不会有人挡住他们, 李鸷回过头,自然地拉住殷篱的手, 她又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来, 他却有先见似的,手中加紧了力道。 殷篱被他带了进去。 重重的铁门从外面合上, 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里面光线昏暗,殷篱刚从外面进来,还有些不太适应,看不清前面都有什么, 最刺激感官的却是扑面而来的腐臭和霉味。 带着浓重的湿气。 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殷篱心忽地提起来, 害怕看到满身伤痕的燕无意, 要是在这么阴冷潮湿的地方关了一个月,身上又能有几块好肉? 她忽然不敢掀开头顶罩着的兜帽,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李鸷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拉着她向前走, 还提醒她脚下小心些。 殷篱感觉到脚下湿滑, 手扶着墙壁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前面是一条狭长的石阶,蜿蜒着通向地下,石壁两侧是悬挂的烛火。 看起来像是个地牢,周遭阴森森的。 李鸷的脚步不快不慢,像是为了迎合她的步子而刻意放缓。 殷篱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是故意将她带到这里来——如果只是让她见燕无意,把燕无意从这里带出来再见她也未尝不可。 殷篱忽然停下脚步。 “我不想下去了。” 李鸷回过头,借着晦暗不明的灯火,看到她轻抿的唇角,伸出手,他将她兜帽摘下,露出那双惶然无措的水眸。 他兀自笑了笑:“你害怕?” 殷篱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越发愤怒,李鸷笑容不变:“放心,朕没有给他用刑。” “别怕,”说着,继续握紧她的手,“走吧。” 殷篱知道他最后这两个字的意思,凡是他决定好了的事,别人就只管服从便是。 她跟上他的脚步,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从石阶上下去之后,是一个开阔的房间。下面比石梯的光线更明亮些,殷篱看到两侧放着刑架,地上也有未干的血迹,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几乎盖住了霉味,她秉住呼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故意偏过头不去看,她跟着李鸷很快离开了这里。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夹道,两边是牢房,牢房里面大多是空的,偶尔路过一间,有人躺在杂乱的干草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时,前面的人忽然开了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殷篱移回目光到李鸷身上,他仍是向前慢步走着,头也没回,不等她说话,她听到他道:“这里是刑狱司的暗牢,专门关押一些需要训.诫的犯人。” “每一个被关到这里的人,几乎没有被放出的可能。” “在狭窄的、阴暗的、腐烂的牢笼里,像一个行尸走肉般,每日领受不同的刑罚。” 李鸷脚步不停,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对这样的描述并不是很在意,殷篱的心却越来越沉,扯着他的手重重挣了一下。 然而李鸷力道更重,带着她又向前走了好几步,这次脚步快了许多。殷篱惊恐地睁大双眼,虽然看不到李鸷神情,可她莫名有种感觉,此时的李鸷很可怕,浑身散发着冷酷无情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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